他的唇吻上她的唇,片刻间,时间却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她几乎能感受到任何一点细微的触感。她在眩晕间几乎快要晕过去,如何喝醉了一般,记忆不断拉回那个醉意朦胧的雪夜。
目光朦胧间,却看到他微微睁开的眸子里突然怔住,他的瞳孔在她眼里慢慢放大,他的唇也突然冰凉。她茫然地眨了眨眼,却感觉他的唇轻轻离开了她的,再看他,只见他眼里一片凄凉,见她望过来,却避开了她的视线。
她心里顿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轻轻开口:“怎么了?”
他像是突然被她的话惊醒一般,而后答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有些累了,我先回去了。”
直觉告诉她他很反常,可是一想到他们才刚刚......他就这副模样,她心里也不由得有些不开心:“你干嘛这样。”
他却仿若没有听到她的话,像是逃走一般,脚步虚浮,几步便走了出去,留下她一人又气又急,想去追他,却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不去吧,却又想知道,他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门外,东止靠在墙上,眼神一点点暗下去。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那些曾经经历过的痛楚也如同蚁噬一般密密麻麻蔓延在全身。重来一次,他依然不可自拔地爱上她,记忆在心里涌动,旧日的情绪叠加如今,对她的思念只增不减。
他曾经徘徊地狱十八层,所有念想不过是渡她有个来世。可如今第十八层阿鼻地狱之情关,他来到她的面前,数不清是多长时间之前,他也曾有这样的机会,如此近地看着她,触摸她,感受她,他的欲念疯狂滋长,似乎是因为压抑更加来势汹汹,只要看到他,他又该如何克制这样的情意?
他眼前黑影重重,在无妄的虚空中,死神的余威缓缓运力,慢慢飘出一行赤字:及时止步,否则重蹈覆辙,木禅因永坠阎罗。
他们再次踏上同样的道路,命运的手无情地把玩着他们,一次又一次把他们推到分别的路口。
他慢慢闭上眼睛,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半晌,压抑着吐出一口气,再睁开眼,只剩一片寂静的荒凉。
“你在这里干什么?”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别扭的关心。
他背过身,冷声答:“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她心里有些发寒,慢慢靠近他,想要去拉他的衣袖,却被他轻巧地避开,顿时鼻头有些发酸:“你......想说什么?”
他回过头,看向她的眼神冰冷:“我想了想,我身上的责任推脱不了,我没法和你成婚。”
她的心猛地往下坠,下意识地答:“我...我知道啊,我想过了,我可以不成婚,我们永远呆在一块便是。”
“和你呆在一块,和你滋生别的情意,便已经是亵渎。”
她愣了愣,心口像是被刀扎了一般,明明前一刻看着她满眼温存的人却突然变了似的,冷笑了一声,声音有些颤抖:“你什么意思?你可真是道貌岸然,做都做了,转头便不认了?你凭什么这么作践我?”
他别过脸不看她:“你说的对,我便是如此,你走吧。”
她张了张口,却突然感受到一股无力感,语气也软了下来:“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苦衷?你告诉我好不好?”
他摇了摇头,终于抬头看她,眼里的情绪不断挣扎:“没有苦衷,”他转过身,扶着她的肩膀,他的情绪难得激动,她几乎吓了一跳,但扶在她肩上的手力度依旧轻柔,“木禅因,你听我说,离开这里吧,离开祀叶,外面的世界很大,你去看一看,好吗?”
她眼里盈满泪水,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泪水突然落了下来,一把把他推开:“我不相信!你要走,你要抛弃我,可以,都可以,这是你的自由,但你给我一个理由!你说啊!”
泪光朦胧间,她仿佛看到他的眼里有什么闪烁了一下,然后便只听他冷漠的声音吐出那句让她心碎欲绝的话,这声音仿佛来自天外,离她那么遥远,耳边只剩轰鸣声。
“我不喜欢你,我不想和你待在一起。这就是理由。”
她呆了片刻,努力抬眼看他,却只剩下水光朦胧的影子:“我不信,你有什么苦衷,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好吗?为什么这么突然?你让我怎么接受?”
她脑子一片混沌,浑身向他靠,就像是在挽回一个破碎的梦。他终于接住了她,却用双臂架着她,试图把她推开。
“禅因,你冷静些。如果注定没有结果,注定走向毁灭,那不如早点彻底斩断。你现在感受到一时的痛苦,这只是当下,但你总会走出来,你会遇到更好的人,有更好的人来爱你......”
她挣脱他的桎梏,哭喊着打断他:“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注定没有结果?如果注定走向毁灭,如果毁灭是我们的结果,但是能够和你一起,我愿意啊!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什么没有告诉我?你有什么苦衷,你告诉我啊?”
他咬着牙,眼圈微红,字字句句说道:“如果我说,只要我们不分开,结局便是生死永隔,你相信吗?”
她停止了哭泣,死死地瞪着他,用劲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冷笑道:“你在说什么?你把我当什么了?为了甩开我,你甚至编出了这样拙劣的理由吗?”
她卯足了力气,一圈砸在了他的胸口上,忍不住抬头看他,他的神色不变,仍旧是浓浓的无奈。她更觉得生气,他凭什么无奈,他凭什么难过,明明是他始乱终弃,是他肆无忌惮地伤害她。
又是狠狠的几拳,他一声不吭,她却依旧怒火中烧。
“死生永隔?如果你足够爱我,你就不会让这发生。如果你死了,我立刻随着你去,我宁愿和你做一对情死鬼,也绝不会窝窝囊囊地活着!”
说到这里,她突然醒悟一般,用手勾住他的脖颈,潮湿的脸去凑他的脸,声音颤抖而哀求:“我们去殉情,好不好?只要我们一起死了,我们会一起去天堂,好不好?你再也没有苦衷了,好不好?”
她的唇瓣胡乱地落在他的脸上,他起初轻轻地安慰她,想让她冷静一些,而她愈发像一颗藤蔓 ,紧紧地缠了上来。他只好一把把她扯下来,语气中带了慌乱:
“木禅因!你能不能冷静点?”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如果我们的处境互换,你还会让我冷静吗?”
她继续试图靠近他,却被他立刻制止。
“禅因,你恨我吧,你带着对我的恨活下去,好吗?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吗?如果你心仪的人无意于你,你也绝不纠缠。你说世上还有无数的好男儿等着你,你想想这些,好吗?”
她透过泪水看着他,透过他看那个她记忆里的他,最终如梦初醒地笑了笑:“可笑,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我不会恨你,因为你不值得!你不喜欢我,你把我双手捧给你的爱作践,我真可笑,我真看不起自己,竟然还向你摇尾乞怜!我不会恨你,我也不会记得你。”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
深夜,烛火的光晕在纸张上摇曳,沈令姝轻轻合上信纸,唤来贴身丫鬟:“帮我把这封信交给程公子,怕是又有事要麻烦他了。”
马蹄声哒哒踏在石板路上,春雨一阵又一阵的,雨点儿不大,雨声却响亮,整个树林里都稀稀疏疏的。马蹄踏在小石坑里,溅起一簇簇小小的水花。突然,这蹄子停在了禅因面前,她愣愣地抬头,看向眼前人。
程玄青勒着缰绳,正一脸戏谑地看着她。她心里百转千回,大致想明白了他们的来意,正想拒绝,却看见马车后的车厢里,帘子掀开:“禅因,又见面了。”
是沈令姝。
禅因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苦笑。
对方却先一步开口:“禅因,上来吧。既然背好了准备出发,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不是更好?”
禅因心里涌出一股暖流,她咬了咬唇,轻轻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沈令姝拉过她的手:“禅因,这件事......"
她回握住她的手,笑了笑:“你不用多说,我相信他一定有苦衷,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
沈令姝看向她的眸子里意味深长:“我就知道,你是个想得开的姑娘。”
禅因低下头,不说话,内心却已然平静。她想了想,复又抬头:“你能理解我,我也很开心。”
马车行驶在进京的路上。路途遥远,一路上歇了好几个驿站。今夜到了最后一个,明日即可进京。
夜深人静,大家都已睡下,禅因小心翼翼收拾好行囊,乘着月色,一路跑出了驿站。她知道二人会好好待她,也知道跟着他们,日后的日子定会轻松些。可是她心里也清楚,他们之所以来得这么及时,其中定然有许多东止的关系。她想远离他的心,自从她离开的那一刻,便再也不会回头。
她白日便问清楚了去京城的路,一路向前跑着,呼吸着林间的空气,离开了祀叶,竟然也头一次觉得自由轻松起来。
即将开始新的支线!另:禅因不是恋爱脑,禅因有自己独立的人格,有自己的追求。固执地追求爱情,愿意为爱情牺牲奉献,在我看来是一个优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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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恨杨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