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短促的枪声在耳后炸响。
柏弘转头,眼见中川诚应声瘫倒在地。
子弹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一个血洞,正汩汩地往外流着血。
“不!!!”
一声悲鸣之后,柏弘跪倒在中川诚身旁,手忙脚乱地试图盖住他额头的伤口。
鲜血染满了他的双手,中川诚双眼圆睁,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子弹穿脑而出,中弹者当场死亡。
过不多久,中川诚的瞳孔涣散了。
“不不不不不!”
眼前一片血红,悲愤之下,柏弘放开中川诚,转身朝纳齐扑去。
周围贵霜的军官们早有防范,立即飞身上前,把他死死摁在地上。
“我要杀了你!”柏弘状若疯癫,在地上拼命挣扎,“我要杀了你!”
纳齐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长得还行,脑子却蠢的要命,”他随意把玩着手里的枪,“你刚刚没听见吗?我不喜欢你摆这种脸。”
话音未落,他再次举枪,朝柏弘身后开了一枪。
“砰!”
第二次枪响过后,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
柏弘整个人都呆住了,停止了挣扎。
除了枪声的余音,他听不见任何其他声音。
“放开他。”
纳齐下令。
军官们听令,放开了柏弘,围到纳齐身边。
柏弘转身,看到邱时捂着脖子,倒在血泊中。
子弹击中了邱时脖子上的动脉,血液瞬间喷溅而出,连他背后的墙壁也染上了大片喷射状的血迹。
柏弘手脚并用,爬到邱时身边。
模模糊糊的看到他过来,邱时放开自己的伤口,朝他伸出手。
他一松开手,鲜血就大股大股的从颈间喷出。柏弘凑到邱时身边,努力用双手摁住他的伤口。
可惜,手掌根本压不住动脉伤。鲜血争先恐后的从柏弘的指缝间涌出,喷溅到他的脸上,唇间。
嘴里尽是血腥味道。
邱时伸手,努力摸索着柏弘的脸。
他看着柏弘的眼睛,嘴唇翕动,似乎想对他说什么。
却已经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很快,邱时的手慢慢脱力,从他脸上滑了下去。
柏弘握住他的手,眼看着他的眼神慢慢涣散。
终于,邱时颈间的伤口不再喷血,人也没了气息,安静地躺在血泊里。
柏弘一动不动地趴伏在他身上,紧握着他的手,久久不肯松开。
“咔哒。”
又一声枪械的轻响。
纳齐把枪口顶到法曼兹的额间。
“还不够吗?我可不在乎抓的时候死了几个。”
刚刚亲眼目睹了中川诚和邱时横死在面前,法曼兹心如死灰,闭目等死。
柏弘放开邱时的手,踉跄着爬到纳齐脚下。
“不要。”
跪在他脚下,柏弘说。
“求你,不要。”
不知过了多久,法曼兹感觉到顶在自己脑门上的枪挪开了。
他睁开眼睛,看到纳齐蹲在柏弘面前,用枪管抬起了他的脸。
柏弘涕泪纵横,大半张脸上都是邱时的血。
“怎么这么可怜?”纳齐看着他的脸,似乎十分惋惜,“刚刚那股倔劲儿呢?”
柏弘摇头,眼泪不停地往下淌。
泪痕和血迹在他脸上交错相融,看上去凄楚可怜。
纳齐伸手,身边的军官随即递来一块白色的手帕。
拿着手帕,他轻轻擦去柏弘脸上的污迹。
“长得这么好看,做特种兵,真是浪费了。”
擦完了脸,纳齐摘下黑色手套,把手伸手进他的衣领里。
他胸前有好几道战斗留下的刀伤,纳齐的手指抚过长长的伤口,摸上了他的□□。
“还好,没有伤到这里。”
柏弘一动也不动,任他在胸前摸索。
没过一会儿,纳齐抽出自己的手。
“我有几个,像你差不多的玩意儿,他们叫我‘主人’。”
“主人。”
没有丝毫犹豫,柏弘张口喊他。
纳齐拍拍他的脸,起身。
身边的军官递来干净的手巾,纳齐漫不经心的擦着自己沾上血迹的手指。
外面雷电隆隆,暴雨越下越大。不多时,地面就积起了水。
房间里,墙上、地上,到处都是鲜血。
雨幕把这个房间遮的密不透风,血腥味越来越浓了。
纳齐掩住口鼻。
他看了看两具尸体,又看了看跪在脚下的柏弘,对身边的军官吩咐道:
“看着他,让他把这两只小猫埋了。”
……
一样的黑夜,一样的暴雨。
有些人永远留在了那个夜晚。
有的人虽然归来,却把一部份的自己埋葬在了那夜的黑暗里,从此不见天日。
维塔的总统办公室里,中川夏美趴在柏弘膝头,早已泣不成声。
“事情就是这样,这么多年来,是我一直不敢告诉你。”
柏弘轻轻抚摸夏美的头发。
“对不起,阿诚是因为我死的,因为我的愚蠢、自私,害他和邱时丢了性命。”
“我对不起阿诚,对不起你。”
夏美流着眼泪看着他,哽咽着说:“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
柏弘笑了起来。
“这些年来,那晚所有的细节、前因后果,我回想了很多遍……一遍又一遍……我找了所有能找到的情报,去还原当年的情况,想弄清纳齐为什么要杀人……”
“夏美,我真的很努力的去找了,阿诚为什么会死。”
柏弘弯腰,轻声说:
“你哥哥,的确因我而死。”
夏美仍然哭着摇头。
柏弘起身,抽了一口烟。
他似乎并不在意夏美的看法。
“那时的贵霜,老耶尔已经脑死亡,纳齐秘不发丧。老臣子泰亚将军看不惯纳齐,犹豫着是否要政变上位。就在那当口,虞云情报局把我们卖给了纳齐,让他有了个绝佳的借口去摆平泰亚——纳齐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他那天,真的只是来拿证词的。”
“只要我乖一点,不要违背他的话,当晚他根本无心杀人。”
仿佛在分析什么国际时事一般,柏弘的语气平静、客观。
“如果能平安活过那个晚上,三个月后,等纳齐回白沙瓦的时候,集中营的警备会放松,长官能带着我们所有人逃出诺丹——就像我和法曼兹那样逃出来。”
从柏弘提起往事开始,法曼兹就站得远远的,看都没看过他一眼,摆明了不想参与这个话题。
柏弘却仿佛打开了话匣子,非要跟夏美说个清楚。
“长官是对的,我根本不适合猎豹,本就不应该赖着不走。”
“如果我早早退出猎豹,你就不会失去哥哥,邱时的父母也不会失去他们的独生子——是我,犯下了无法弥补的罪孽。”
“而我这个罪人,之所以还活到今天,只因为还有该做的事没有做。”
柏弘的目光落到总统办公室里,横摆在矮柜上的那柄佩剑之上。
这柄象征虞云着军权的佩剑,是三军联席参谋长雷哲在总统就职典礼上,亲手交给他的礼器。
柏弘伸出手,隔空虚握住那柄细长的佩剑。
“我能握住这柄剑多久?4年?8年?哦,三年已经过去了。”
他自问自答。
“我和纳齐不一样,我的时间有限。”
“权力不会永远在我手中。眼下,是我唯一的机会。”
“唯一能为阿诚和邱时报仇,把他们带回家的机会。”
柏弘低头看着夏美:
“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