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伶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行踪,他大大方方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时不时还停下来观望街边摊位上的小玩意。
他看起来就是个单纯因为好奇在街上闲逛的孩子,一些在旁人看来稀疏平常的把戏到了他眼里都变得闪闪发光。
“他一个人跑出来就是为了逛街?”
“我哪知道?我对他的了解还不如你。”巫玥盯着站在摊位旁的少伶,眼神警惕,“你确定昨日宵禁的时候是他把叶盈盈带回来的?”
“就是他。”
听赵逾霄如此笃定,巫玥不免好奇:“他怎么认识路的?雾那么大,云雁丘差点都带着我们迷路了,他竟然能找回来。”
“会不会是他的神识比云前辈还强?”赵逾霄提出一个猜测,但很快又自己否定道,“不对,他身上没有那种气息。”
“但我总觉得,这气息也有点熟悉?”
“你怎么看谁都觉得熟?”巫玥忍不住翻白眼,先是掌柜又是这个少伶,合着幻境里都成他赵逾霄的熟人了?
“我也说不清,但直觉是这么告诉我的。”赵逾霄搓了搓下巴,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说话间,远处的少伶忽然动身,钻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
两人见状,立即跟了上去,正巧发现他拐进了巷子后面的转角。
他这是要行动了?巫玥和赵逾霄二话不说,继续跟进,可一转弯,看见的是一列由骆驼拉着的货车。这些货车四四方方,都盖上了一层不透光的布,根本看不出里面有些什么。
两人左右眺望,并未找到少伶的身影,视线不禁落在这货车上。一个转角的功夫,他跑不了多远,只有可能是钻进这里面了。
巫玥走上前,正欲掀开厚布一探究竟,却被人抓了个正着。
“你们在这做什么!”二人身后,一个戴头巾的小胡子男人朝他俩吼道,“谁准你们碰的?”
这小胡子见巫玥和赵逾霄皆是一副外地人的打扮,脾气稍有收敛,但还是挥手赶人:“去去去,外地人别来这凑热闹!”
“大哥,这里好多骆驼呀,你们是商队吗?”赵逾霄厚着脸皮凑上前问,“你们卖什么的呀?”
“少打听!”
小胡子很是不耐烦,喊来几个蒙面的护卫将两人丢出了巷子。
巫玥拍了拍衣服,嘴一撇,觉得这里面有猫腻:“什么东西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要不再跟上看看?”
说干就干,这城里的巷子互相连通,这地方进不去,换另一条路又能绕回去。二人急匆匆钻进另一边的巷子里,刚好碰见了正在行进的骆驼队伍。
队列旁的护卫背对着他俩,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同身边的人扯起闲谈:“宫里怎么想的?最近要货要的这么勤,害我好好的庆典还得在这干活。”
“说什么呢!”同伴狠狠拍了拍他的胳膊,“这都是献给国师的,看紧点,别让货跑了。”
“知道知道。”
既然是献给国师的货物,那必定会进宫殿。巫玥仔细听着,和赵逾霄交换了一个眼神。
赵逾霄没看懂,巫玥又朝他比划了一番手势,示意他去把那护卫抓来。
“我?!”赵逾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用气息在说话。
他手指着自己,一脸惊讶。哪儿干过这种在暗处袭击人的勾当啊!这有违凌云盟的道义!赵逾霄有些纠结,可巫玥等不了,见他不动手就准备自己上。
赵少侠一看那可不行,着急忙慌将她拦住,自己一咬牙,趁着那护卫同伴走开的功夫,上前将落单的护卫敲晕拖了回来。
“你换他衣服混进去。”
巫玥一声令下,赵逾霄咽了口唾沫,默默在心里跟昏迷的护卫道歉,随后匆匆换上了他的衣物。
幸好这些护卫都蒙着面,单看眼睛并没有那么好区分。赵逾霄顺利混进了驼队,一路跟着车队来到宫殿的侧门。
领头的男人正是方才赶他俩走的小胡子,他招呼队伍停下,自己搓着手走过去同门口的守卫交谈。
也不知道这人同守卫说了些什么,那守卫走进车队,好巧不巧停在了赵逾霄旁边。
赵逾霄紧张得不行,心脏就差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幸亏小胡子没注意到他,这守卫也只是随手撩起遮布的一角,低头瞥了眼里面,像是在确认货物。
待确认完毕,守卫又直起身子,走回队首。他朝着同伴一甩手,示意他们为驼队放行。
小胡子喜笑颜开,朝守卫连连鞠躬道谢,回头便催促后面的都走快些。
见这一幕,赵逾霄有些无助,他要是混进去了,巫玥怎么办?他忍不住悄悄回头去寻找巫玥,却发现对方不见了踪影。
赵逾霄顿时慌了神,他转过身朝四周张望,还是没找到巫玥在哪儿。
“喂,你还不快跟上!”队伍里同伴发现了他的异样,连声催促道,“慢了又要被骂。”
赵逾霄犯难,他想找巫玥,可又怕被这人看出破绽,最后只好顺势跟进宫内。
驼队悠悠来到了一处院落,小胡子又同这里的负责人交谈一番,随后转过身朝驼队的众人吼道:“卸货!”
大家纷纷开始行动起来,赵逾霄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将布扯了下来,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笼又一笼的母狮子。
这些狮子像肉块一样被堆叠起来,关在拥挤的笼子里。它们耷拉着利爪,闭眼沉睡,即便周围吵闹也纹丝不动。
护卫们并不害怕笼子里的猛兽,他们打开牢笼,两人一组,将这些狮子一只只从笼子里搬了出来,丢进一旁的牢房。
赵逾霄有些懵,和他搭档的同伴推搡着让他赶紧动起来。
他只好木楞地听从他们的吩咐,托起两只前爪将狮子搬起。奇怪的是,这些狮子很轻,轻的让赵逾感觉就算凭他一人也能搬得动。
赵逾霄的心脏在狂跳,直觉告诉他有哪里不太对,可他还是暂时压下了心里的困惑,驱使着四肢去完成搬运的工作。
他麻木地搬了一只又一只,直到把笼子里的狮子全部搬进这里准备好的牢房。
负责的那人清点了一下数量,非常满意,叫人抬上来四个箱子,一打开全是银子。
“点点吧。”
小胡子笑开了花,眯起的眼睛里全是白花花的银两,迫不及待凑上去数数。
赵逾霄左右环视一圈,发现大家都在等着那小胡子数钱。他立刻意识到,这是溜走的好机会。
正当他观察着如何溜出去时,一个护卫正大光明离开了人群。赵逾霄不禁好奇他要去哪儿,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
可一拐角,那人失去了踪迹。
这过于相似的场景让他不自觉将那护卫和少伶联系到了一起,他在四周转了转,观察是否有暗道或是别的什么口子,可惜并无收获。
“在找我吗?”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赵逾霄猛地回头,发现少伶穿着和自己一样的护卫服,笑眯眯朝自己挥了挥手。
“少伶兄。”赵逾霄尴尬地回笑,他没想到自己会这样被抓包,心里一时有些慌乱。
“别慌,我不是来找麻烦的。”少伶安慰道,“只是没想到你会跟进来。”
他知道我们在跟踪他?赵逾霄心一沉,干脆不装了,直接问道:“既然你都知道了,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见少伶没有回答,赵逾霄又问:“是来找你的同伴吗?”
似乎是猜对了,只见少伶眼神微动,嘴角也不似先前那般笑意十足。
“你同伴到底是什么人?怎么需要进王宫里来找?”赵逾霄不解地看着少伶,期待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少伶仍旧沉默,像是在权衡。半晌,他沉声道:“抱歉,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我还在努力说服她……”
话音未落,远处又传来洪亮的钟声,四周迷雾渐起,二人都不由得警觉起来。
“我们得回去了。”少伶毫不犹豫拉住赵逾霄的手,带着他就要跑。
“等等,巫玥,巫玥不见了!”赵逾霄挣扎着摆脱了他的牵制,“我得找到她。”
少伶还想用昨日对叶盈盈的那套说辞再劝一次赵逾霄,可眼前这个人比他想的还要固执,丝毫没有动摇。
“你先回去吧,我不能丢下她不管。”赵逾霄目光坚定,说着便要转身去找人。
“不行,太危险了,你们可能都会出事!”少伶不由分说地拽住了他,见赵逾霄还是不肯妥协,他只好退让道,“我知道有个安全的地方,就在这附近,我带你过去,之后我再去找她。”
听到这话,赵逾霄态度缓和下来。他点点头,跟着少伶在宫殿里转悠,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
这院落关着门,围墙挡住了里面的景色,但隐约能从上头看到橙色的光亮。少伶推门而入,只见院子中间站了一个女子。
这女子乌发半挽,眉眼凌厉,丝毫不带笑意。她对两人的到来颇感意外,目光在赵逾霄身上打量了一番,又看向带他来这儿的少伶。
“什么意思?”那女子蹙眉,声音不悦,“你直接把人带我面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