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逾霄呆呆地看着这个女子,她约莫跟叶盈盈差不多大,但五官要精致许多,显得更加成熟妩媚。
少伶早就料到了女子会生气,连忙解释说:“我带他过来躲一躲狱兵,他不会乱来的。”
说着,他捅了捅赵逾霄的手肘:“是吧?”
“啊?”赵逾霄反应慢半拍,只是木然地点点头。
那女子冷哼一声,自顾自走进了屋内。
“你就在这儿待着,别出门。”少伶嘱咐起赵逾霄,“还有,别惹她,她心情不好。”
说完少伶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巫玥姑娘我一定找来。”
赵逾霄有些尴尬,他目送少伶离开,转身看向这空落落的院子。
这里的雾气并不浓厚,他可以一眼就浏览完院子的全貌。这地方属实是空旷,除了三面环绕着的泥砖房,什么都没有。
赵逾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这外边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他就这么干站着等吗?那得等多久?
闲得有些无聊的赵逾霄靠近门边,侧耳听起外面的动静。
希望他能赶紧找到巫玥。赵逾霄在心里祈祷,但仍旧有些忐忑,巫玥那性子,不见得愿意跟少伶过来。
想着想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像是锁链摩擦着地面,似乎是有人从此处经过。
那锁链声恍若飘荡在空中的怨魂,沉重而缓慢,令人心惊肉跳。
赵逾霄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昨日他也听到了这声音,但雾太大,看不清这声音的来源是何样貌。
对啊,到底是什么东西?赵逾霄心头涌上了一探究竟的**,他俯身,贴在门上,就着门缝中那一点微弱的间隙,朝门外窥探。
锁链声越来越近,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进入赵逾霄的视线,那男人勾着背,两只手臂自然垂落在身前,伴随着身体的摆动摇摇晃晃。他头颅低垂,散乱的头发遮住了脸庞,但这没有妨碍他继续前行。
这个男人像一具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一步、一步,从门前穿过。
赵逾霄瞥见他衣服上晃荡的配饰,那是一块玉石,上面似乎雕刻了什么图案。
他想看清楚上面的纹路,但实在隔太远,加上视野狭窄,那配饰一闪而过,连带着配饰的主人一并从他视线中离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赵逾霄想不明白,衣服上还有饰品的,想来也有点身份,怎么会像个鬼一样在雾里游荡?
没等他细想,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赵逾霄登时来了精神,他后退一步,只见大门被人推开,少伶和巫玥气喘吁吁地走进了院中。
“太好了!你没事!”赵逾霄兴高采烈地奔向巫玥,后者却一脸迷惑地看着他。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巫玥环顾四周,这空荡荡的院落让她有种说不上来的不适感。
“这儿很安全的,两位就先在这里等到雾散吧。”少伶关好门,朝二人说道。
“你对这地方挺了解啊?熟得跟逛自己家似的。”巫玥没好脸色地看向他,“你是怎么知道这地方的?又是怎么在雾里找到路的?”
巫玥这么问,摆明了是不信任少伶。赵逾霄有点无奈,现在这情况明显是寄人篱下,她敌意这么明显是生怕人家不把他俩赶出去吗?
他赶紧想帮忙打下圆场,让气氛不至于那么僵硬,但有人比他更快加入了这场对峙——“没人教你要对恩人客气点吗?”
声音是从屋子的方向传来的,一名女子倚靠在门框上,双手环抱在胸前,慵懒地看着他们,这正是方才赵逾霄进来时见到的那个女人,
巫玥显然也注意到了这家伙,但在看清对方脸的那一刹那,巫玥惊诧地皱起眉头:“怎么是你?!”
“谁?你俩认识?”赵逾霄懵懵懂懂地问巫玥。
“你没见过?她是顾无思啊!”
顾无思……赵逾霄震惊不已,元城的时候,云前辈他们在山上遇到的敌人不就是顾无思吗?
少伶带他们来这,也就是说,少伶和顾无思是一伙的!
情况急转直下,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赵逾霄立即将巫玥护在了身后。
“两位先冷静点,我们真的没有想要和你们作对的意思!”少伶夹在中间焦急地解释道,“我若想害你们,直接放任你们在迷雾里自生自灭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
少伶说的有些道理,但顾无思先前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实在称不上良好,赵逾霄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放手,依旧摆出一副戒备的架势。
“呵。”顾无思不屑地冷笑一声,“都叫你不要白费力气了,你看他们领你的情吗?”
少伶没反驳,只是叹了口气,继续劝说两人:“事情有些复杂,如果可以的话,能先听我说完再做决定吗?——”
客栈里,白雾来得比昨日还要突然,几乎一瞬间便将客栈团团包裹。
“巫玥和赵逾霄还在外面。”
叶盈盈看着外面重重缭绕的迷雾,不禁担心起那两人的安危。她看向云雁丘,后者也是面色凝重。
“要不要出去找找他们?”叶盈盈问云雁丘。
谁知云雁丘看了看客栈的大门,无奈道:“这地方,宵禁的时候只进不出。”
“什么?”叶盈盈才知道有这么回事,她走到大门前,试探地往外伸出手,却碰上了一块柔软而无形的屏障。
“这是……”
“别想了,这是在保护你们。”云丫头忽然出现在叶盈盈身旁,一脸严肃。
叶盈盈被她吓了一跳,转头朝她看去:“我同伴还在外面。”
“那是他们的问题,我们能做的就是保护屋子里的人。”云丫头态度坚决,“再说了,不是还有那位浪费包子的客人吗?说不定他就像昨天拉你那样,把另外两人带回来了呢?”
浪费包子……叶盈盈抿了抿唇,发现这丫头还挺记仇。
但少伶现在还不是完全可信,把希望都放在他身上未免太过冒险了。
“就不能通融一下吗?我们在外面能保护好自己的。”
“不行。”云丫头果断摇头,“两位还是上楼歇息吧,别再想着往外跑了。”
叶盈盈看着云丫头转身离开,心里并不打算放弃。她又抚上屏障,只觉这屏障和幻境一样怪异。按理说,幻阵中的一切,都会依照布阵者的意思去变化,可叶盈盈在这阵法里越待越不解。
若詹衍布下这阵法时,为了杜绝外人的影响设下了宵禁,那为何又要安排这客栈来为闯入者提供庇护?
对了,还有那掌柜。云雁丘说掌柜是他旧识,可詹衍跟云雁丘明显不可能是一个时代的人,他为何能在这幻阵里创造出掌柜?
叶盈盈突然想起了巫玥先前所言,詹衍或许一直就没有死。
“盈盈。”
一只大手忽然抚上了她的肩膀,叶盈盈回神,发现云雁丘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在她跟前低语:“先去休息吧,巫玥和赵逾霄他们自有办法,不会有事的。”
“可是……”叶盈盈心里还有些疑问想不明白,她想跟云雁丘讨论讨论,但对方却执着地哄她上楼。
“先休息,等雾散了我们再说别的。”云雁丘推搡着引她回到房间,温声细语地安抚她闭眼。
叶盈盈不理解他为何要这样做,但又不想让他为难,便迎合着躺到床榻上,阖眼假装睡去。
像是为了确认她是否真的睡着了,云雁丘一边摩挲着叶盈盈的手背,一边观察着她的呼吸,待见到她呼吸平缓,这才放心地松手离开了房间。
云雁丘走后不久,叶盈盈睁开眼,蹑手蹑脚走下床,披了件衣服,便打开门左右观望。发现走廊上空无一人,她走出门,却突然听到楼下传来若有若无的交谈声。
叶盈盈赶忙蹲下,凑到围栏旁,侧耳倾听。
“客人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上楼休息啊?”这声音粗哑,明显是那掌柜。
回答他的是云雁丘平静的声音:“同伴还没回来,我在这等等。”
“诶哟,这个点了,还没回来?”掌柜有些诧异,“这可如何是好,外面那些狱兵可不好惹啊……”
“不知掌柜的可否打开门口的禁制,让我出去寻一寻?”
听到这话,掌柜迟疑了一下,又说:“客人说笑了,我这儿就是个小客栈,哪有什么禁制?只是宵禁的时候,真不能出门,这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
“……掌柜可有家室?”
云雁丘这话转的突然,那掌柜被他弄得有些晕乎:“客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只是有些好奇,你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小姑娘在此处开店,就没个娘子搭把手吗?”
“嗐,有就好咯,可惜我脸就这样了,人家都看不上我。”
说罢,他指了指自己左脸上那条狰狞的疤痕,自嘲地笑了笑。
“你这疤是怎么来的?”
“这个呀。”说起疤痕背后的往事,掌柜来了兴致,“我年轻时候喜欢在外面闯荡,那会儿结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起上刀山下火海。”
“这疤就是那时候替一个冲动的朋友挡刀留下的。”
朋友……是云雁丘吗?叶盈盈听得入神,不禁思索起来。
“那你还记得那人的名字吗?”
“名字?”掌柜愣了愣,随即讪笑一声,“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哪儿还记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