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摩德与雪莉 第4章 特别的……回忆

浩瀚无垠的宇宙，银河系，太阳系，地球，东亚，日本，东京，米花，阿笠博士宅邸，餐厅。

灰原哀，贝尔摩德。

只是这浩瀚宇宙中的两粒小小尘埃。

只是，即便这其中一粒尘埃变小了，依然吸引着另外一粒尘埃，千里迢迢地，自西半球的大都市纽约来到这安全感十足的米花。

两粒尘埃之间，难以言喻的暧昧，既模糊，又危险。

宛若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缓缓缠绕上两人间空气中微妙的平衡，将原本就有些紧张的气氛，又拉紧了几分。

灰原哀垂下眼帘，目光避开了贝尔摩德的灼灼注视。

小小的手指，轻轻贴上茶杯的边缘，缓慢地摩挲着，不知是在试探瓷器的温度，还是借此掩饰甚么难以控制的情绪波动。

茶杯轻轻晃动了一下，杯壁内侧的茶水，荡开一圈圈涟漪，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出细碎的光芒，就像她此刻心底涌动的情绪——微弱，但始终无法完全平复。

“那是一个错误。”

那一夜。

不设防的一夜。

年少无知的一夜。

片刻的沉默后，灰原抬起眼，望向贝尔摩德的目光如同一片幽深的湖水，平静，却染着难以言喻的寒意。她的声音冷静克制，干净得如武侠剧里，一把刚被磨砺过的刀刃，锋利决绝。

贝尔摩德闻言，唇角微微扬起。那笑容极轻，却携着来自大西洋的海风的冷冷锋芒。

她优雅地挑了挑眉，动作看似漫不经心，眼神却像猎豹盯上了一只试图挣脱的猎物——兴趣盎然，又带着几分调笑。

“错误吗？”

她轻声重复，语调微微拉长，好似在品味一个久远陌生的词汇，又像是在回忆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真是奇怪啊……雪莉，当时的你，可并没有觉得那是个‘错误’吧？”

贝尔摩德精致迷人的唇角，弧度稍稍加深，语调轻飘飘的，如一片羽毛拂过，却精准地落在了灰原心底最脆弱羞耻的地方。

“又或者……”

她微微前倾，声音更低，“我该说——你其实很喜欢那个‘错误’？”

贝尔摩德的目光牢牢锁住她，眼神中，流转着一抹耐人寻味的调侃，与猎人一般的冷酷，合流了。

话语中，不多不少地掺杂了些许恶意，像一粒辛辣胡椒，刺激得刚刚好。

灰原哀呼吸一滞，几乎能感到心底深处那股寒意顺着脊椎慢慢爬上来。

纽约那一夜的回忆，快要压不住了。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一缕从茶盏传来的暖意，沿着掌心蔓延，却无法驱散她内心的颤抖。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贝尔摩德的挑衅了。

在她还是宫野志保的时候，贝尔摩德便有过，这样压不住的，得意洋洋胜利者的样子。

明明她也……

即使在自己的成年宫野志保样子，经历了类似的交锋，她依然没法子适应这个女人的锋利与暧昧交织的试探。

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似乎都能精准地击中她内心最不愿暴露的角落。

最不愿回顾的往事。

贝尔摩德，这个神秘危险的女人，就像是她过去的一面镜子，时刻提醒着她，在组织里，她曾经是谁，她曾经做过什么。

而她们之间，那段暧昧不清的回忆，更是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将她炸得粉身碎骨。

灰原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一瞬间攀上眉梢的愠怒，与心底悄然涌起的不安一同吞咽下去。

她缓缓抬眼，目光清冷如霜，语气更是刻意压制到近乎无波无澜的地步。

“如果你是来怀旧的，”她开口，字句间仿佛结了浅薄的冰，“那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话语轻缓，却没有一丝多余的温度。每个音节都像是经过反复打磨，冷静中带着一抹讽刺，如同刀刃微微卷起的钝口，虽不致命，却能割破皮肤，渗出隐隐刺痛。

“毕竟，这么多年，从沙朗到克里斯，你的记忆力似乎向来不错。”

她话音顿了顿，目光落在贝尔摩德身上，平静的眼底隐隐泛出锋锐，像初雪覆盖下的刀刃，在寒风中泛着薄薄的光。

“不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她的声音低了些许，像是从春日京都午夜的樱花树下飘来的冷风，幽幽然，却带着隐隐的压迫感。

“更何况——”

她特意拉长了尾音，好似要将那逐渐凝固的空气切开。

“在我看来，我们之间，”灰原语调依旧平缓，不见起伏，却在平静中隐隐透出冷得很的决绝，“并没有任何值得怀旧或珍视的事情。”

这句话，像是轻轻放下的一柄刀，声音虽轻，虽然稚嫩，却在空气中留下了沉重的余音。

“一件都没有。”

她又补了一句。

屋内一瞬间静得可怕，仿佛连墙角那盏和风落地灯的光芒都黯淡了一分。

灰原哀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那些潜入深夜的纠缠，那些游走于暧昧边缘的试探，那些深埋在工作场合，在黑衣组织的同事面前，暗戳戳的、晦涩不清的言语背后的情绪，于她，都不重要。

如果贝尔摩德真的将这些细节珍藏于心，甚至视为值得反复回忆的片段，那只能说明——

她终究只是沉浸在自以为是的幻象之中罢了。

说得再直白一些，便是自作多情。

是的，风靡全美几十年的两代以女性优雅气质、高智商女王角色而闻名的人气女影星，全球粉丝无数，居然是对着一个默默无名的十九岁科学家自作多情的……花痴。

这是她们两人之间，一场无声的对弈。

棋局之上，双方的胜负关键，不在技巧，不在谋略，而在于——谁更在意谁。

灰原捧着茶盏，冷眼看着这场对峙，心底却清楚，这是一场危险的双刃博弈。

她不是不懂游戏规则，甚至还隐隐能窥见其中的套路，但若论实际经验，她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棋手。

即使她拥有远超同龄人的智商、冷静与伪装能力，也掩盖不了她真实的十九岁带来的稚嫩与局限。

恋爱经验约等于零。

这一切，计划得再好，亦是纸上谈兵罢了。

而贝尔摩德呢？

一个将心理战奉为艺术的身经百战了的老练玩家，一双眼眸如镜，能够平静地映照出他人最细微的破绽。

即便如此，灰原依旧不肯示弱。

她一贯的高自尊，不允许她轻易退缩。

冷漠，是她为自己筑起的最后一道防线；那种刻意营造出的疏离感，既是她的武器，也是她的掩护。

她小小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无意间与茶盏瓷面轻触，发出一声细微得几乎不可闻的“咔嗒”，像是微风吹过风铃，无人注意，却在寂静中激起一丝不安。

红茶依旧温热，茶香氤氲，茶水表面那圈圈荡开的涟漪，看似无意，却如同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界线——被轻轻撩拨，却始终无法真正跨越。

贝尔摩德自然是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略略挑起她那修理精致的眉毛，没有立刻开口。

她只是抬起头，目光轻柔地落在灰原身上，嘴角挑起那温亚德女星标志性的若有似无的笑意。

那笑意，浅淡得仿佛月色照在北海道洞爷湖初冬结冰的湖面上，表面波澜不惊，深处却暗藏令人心悸的裂纹。

“哦？”

那一声轻轻的尾音，像羽毛掠过耳畔，柔和得近乎温柔，却莫名让人感到冷意侵骨。毕竟是来自黑衣组织高级杀手的温柔，不可亲信。

“真是冷淡啊，雪莉。”

“雪莉”这个词，被她刻意拉长，尾音微微上扬，竟然带了点撒娇的意味。若是她的那些疯狂粉丝，无论是男粉丝还是女粉丝，怕是要当场尖叫爆炸了。

只是在灰原听来，这语气，像是在品味，又像是在试探。语调轻描淡写，却带着一丝入骨的挑衅，仿佛一把锋利的小刀，在无声无息间刺入柔软的皮肤。

灰原轻轻偏过头，目光投向窗外，避开了她灼灼的注视。

窗外的庭院中，一棵颇有年头的枫树在寒风中轻轻摇曳。深红的枫叶早已落尽，枝条裸露，如同一双枯瘦的手，拼命伸向灰蒙蒙的天空。

贝尔摩德注视着她，唇边的笑意渐深，像是一点点在欣赏捕猎陷阱逐步收紧的过程。

是胜券在握的从容，抑或只是对这场游戏本身的享受？无人得知。

毕竟黑衣组织的人，特别是她和琴酒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高级成员，怕是难以用常人的心理来测度。

她将手肘轻轻支在桌沿，动作不疾不徐，优雅得好似在好莱坞片场拍摄一部以欧洲古国的女王为主角的大制作电影。

茶杯的影子在她指尖微微晃动，倒好似捕捉不到的流光。

而那双蓝绿色的眼睛，则如静谧的亚特兰蒂斯深海，泛着幽暗的光泽，危险、迷人。又像是马里亚纳海沟深渊底部什么还未被命名的未知生物，正缓缓注视着猎物的脆弱挣扎。

“果真如此吗？”她的声音轻柔低缓，语气里没有丝毫咄咄逼人的意味，却如冰冷的涟漪，一点点扩散开来，无形中扼住灰原的喉咙。

短暂的停顿，像一根无形的三味线琴弦，拨动空气中每一个紧张的分子。

“然而，我怎么依稀记得……”

贝尔摩德微微扬起她那精致迷人的嘴角，尾音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弥漫在空气中，却又带着猫扑杀猎物前的一丝餍足。那尾音拖得很长，却染着她一贯的优雅与残酷，宛如刀刃在丝绸上滑过的轻响。

“在纽约的那个夜晚……”

低柔的声音像一片太过轻薄的樱花瓣，在无风的初春时节缓缓飘落，薄如蝉翼的花瓣，落在平静的湖面上，竟然瞬间搅动出涟漪，随即是深不可测的漩涡。

“我们之间，可不是这样……冷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