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上了牛车,因手上无力,动作略显拙笨,但她还是迫不及待地往最里面爬。
车里面没有灯,四周陷入了浓稠如墨的黑暗当中,黑乎乎一片,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然而,里面的情形更是令人触目惊心,人相互挤着,堆叠一处,毫无秩序与尊严可言。
甚至有些人身上还绑缚着绳子,嘴里塞着抹布,那模样凄惨至极,令人不忍直视。
汗水仿若泉涌般从人们的躯体持续渗出,混合着一股难以名状的骚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弥散开来,令人欲呕。
那味道仿若腐朽的气息,充斥着每一处角落,使人几近窒息。
沈黎庆幸这副身躯娇小瘦削,可以灵活地在堆叠的人群之间穿梭。她手脚并用,艰难地爬到了里面,总算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空位。
此时的她,身心俱疲,再也无力支撑,昏睡了过去。
才重回人间一日,便经历了诸多事宜,沈黎太过疲惫,她已然有数十载未曾睡过觉了。她的大脑已然无法再承受更多的思索和忧虑。
她不愿再去想倘若那包裹被刘独眼发觉是石头该如何是好?
她也不愿再去想倘若死在去京城的途中又当怎样?
此刻,她只欲暂且逃离这一切,于昏睡中寻求片刻的安宁。
她太累了,身心俱疲到了极致,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尽,灵魂也被无尽的疲惫所笼罩。
她只想好好睡上一觉,什么都不去思量,什么都不去忧心,让自己沉浸在这片刻的宁静与黑暗之中。
这车虽说拥挤且气味难闻,那令人窒息的味道和密不透风的空间,简直犹如地狱一般。
但好在人多暖和,好歹能带来些许温暖,让她在这冰冷残酷的世界里获得些许慰藉。
沈黎迷迷糊糊睡着后,只觉中途自己的喉咙好似被沙子阻塞了一般,又干又渴。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沙漠中艰难地寻觅着水源,那种极度的干涸令她痛苦难耐。
咂巴嘴只能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整个脸也被热得通红,仿佛被置于火上炙烤,那灼热的温度使她的意识愈发模糊。
她想自己大抵是发烧了,在这缺医少药的环境中,这无疑是致命的。
没有郎中,没有食物和水,生存的希望渺茫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沈黎揣测自己此次恐怕真要亡于途中了,她的心中满是绝望和无助,仿佛已然望见了死亡的阴影在缓缓逼近。
好在后来有人喂了几口水给自己,那清凉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了短暂的舒缓。
还抱着自己轻轻哄睡,那温柔的动作和轻声的呢喃,让沈黎忆起了自己的母亲。
在蜀都之时,母亲也是如此哄睡自己的,那温暖的怀抱和轻柔的语调,是她记忆中最为珍贵的宝藏。
她想抬眼,可眼睛就像被千斤重物压着一般,怎么也睁不开。
沈黎喃喃着啜泣,那压抑的哭声中饱含着对母亲的思念和对命运的不甘。
她太念自己的母亲了,想念母亲的温柔和关爱,想念那个曾经温暖的家。
好在苍天是眷顾沈黎的,在这近乎绝望的境地之中,被喂了数次水和粥后,沈黎竟然硬生生挺了过来。
她的生命力恰似顽强的野草,于逆境中竭力生长。
沈黎再度睁眼,发觉自己被捆绑住,身体难以动弹,心中骤然涌起一阵恐慌。
牛车里面仍旧昏暗难辨,依旧是那令人压抑的黑暗。
她竭力将头钻出黑布外,这才发现外面已然天亮,带着寒意的阳光洒在脸上,带来了些许温暖与希望,她以为自己只睡了一个晚上。
在沈黎思索自身处境之时,旁边突然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醒了?你也是命大,你发烧昏睡了三日,刘独眼说你再睡下去便把你扔在路边任其自生自灭。还要喝水吗?”
沈黎循着声音转头,目光缓缓移动,发现说话的女子正坐在自己身旁。
此时,牛车上的黑布已被自己钻出了一个小缝隙,外面的光透过那狭窄的缝隙投射进来,在昏暗的车内形成一道细长的光柱。
借着这微弱的光线,沈黎才察觉整个牛车里面唯有这个女子未被捆绑。
她摸不透这女子的身份,心中满是警惕与疑惑,不敢贸然开口应答。
那女子似乎瞧出了沈黎的顾虑,她未等沈黎回答,而是自顾自地开始叙说起来:
“你很像我阿妹,她也像你这般年纪这般瘦削,晚上睡不着亦会抱着我哭着喊妈妈。”
女子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忧伤与怀念,仿佛沉浸于过往的回忆当中。
沈黎能感受到这女子情绪低落,那沉重的氛围压得她有些呼吸困难。她不知该如何宽慰眼前这个满心哀愁的女子,只能选择沉默以对。
好在女子自行转移了话题:“你还想喝点水吗?”
沈黎欲张口言语,却察觉嗓子干哑到全然无法发声,嗓子每动一下皆像是被无数柄小刀划过,又痛又难受。
无奈之下,她只得点点头示意要喝水。
女子将沈黎扶起,小心翼翼地喂了些水。但因沈黎喝得过于急切,一下子呛住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女子一边轻轻顺着沈黎的背,一边温柔地道:
“慢点喝,你脖子上的伤我前两日在集市花了些钱买了药膏,你父母的心也着实太狠了。”
在接下来路途的几日,女子皆对沈黎照顾有加,关怀可谓无微不至。
熟悉之后沈黎方知这女子叫吴淼,出生于南边靠海的小村庄。
吴淼此次亦是欲进京做些生意,改变自身的命运。路上碰到刘独眼,才结伴一同前往。
其余之事吴淼未言,沈黎亦未问。她知晓每个人皆有自己不愿提及的过往和秘密。
沈黎在牛车上清醒过来后便一直在装乖,试图降低刘独眼的警惕。
虽然后面自己包裹里包石头的事情还是被刘独眼发觉了,刘独眼气得当场暴跳如雷,狠狠踹了沈黎好几脚。
那凶狠的模样,仿若要将沈黎置于死地。
好在被吴淼及时阻拦下来,沈黎才再次捡回一条命。
后面沈黎也一直在讨好刘独眼,用尽各类方法获取了刘独眼短暂的信任。
才在每次吃饭之时有松绑的契机,只不过松绑后的沈黎要帮吴淼给牛车上的其他女子喂食,根本寻不到机会逃跑或者反击。
她的内心满是焦急与无奈,但又不得不继续忍耐,等待着真正的时机。
与沈黎所猜不差,刘独眼果真和路上各个关卡的守城门士兵有着不可告人的勾结。
一路之上,大部分人瞧都不瞧牛车里面一眼,仿佛对这般情形已然司空见惯,麻木不仁。
即便偶尔有人看了,刘独眼也会迅疾拿出他不知从何处弄来的路引和身份证明,那些证明看上去似是而非,却总能蒙混过关。
仅有小部分人看了仍贪,妄图从中获取更多的好处。
沈黎他们只需再过一个城门口并翻过一个山头便能抵达京城。
然而,这些守城门的士兵在皇城根底下,靠着祖上的庇荫领了这份看似清闲的工作,实则是一群无所事事、为非作歹之辈。
他们并无什么真本事,整日游手好闲,偏偏就是爱吃喝嫖赌,肆意挥霍着祖上积累的那点福泽。
两个守城门的小兵掀开牛车的帘子后,那贪婪邪恶的目光即刻投射进来。
瞧见全是女眷,他们便放肆地翻开其中几个女子的面容,那轻薄的举动令人不耻。
随后,两人猥琐地相视而笑,眼中闪烁着猥琐的光芒。
刘独眼亦猜到了这几位的心思,非但没有阻拦,反倒为虎作伥,极为自然地将牛车赶到旁边的丛林里面。
在牛车里面被捆绑住的女子嘴上还塞着抹布,此刻,她们满心的恐惧和悲愤,却只能发出悲戚的呜咽声。
那声音饱含着绝望和无助,令人心碎。
车上的吴淼着实看不下去了,她挺身而出,堆着笑打圆场道:
“各位官爷,她们皆是良家女子,是要去京城当大丫鬟的,行行好放过她们吧。”
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中掏出银子,谨小慎微地递给这两个人。
这两人虽钱已收了,可贪婪的**却并未得以满足。
其中一人伸出手捏住吴淼的下巴,那粗糙的手指用力掐着,吴淼顿感一阵疼痛。
他放肆地打量了吴淼数眼,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一狠,仿若一只恶狼发现了猎物,揪着吴淼的头发便往丛林的最深处行去。
吴淼一边拼命挣动,一边惊恐地高呼刘独眼相助。
但这边的刘独眼仿若未闻一般,依旧毫无反应。他甚至帮着另一位小兵挑选女子,那谄媚之态令人作呕。
在他们眼中,这些女子犹如牛车上被贩卖的畜生一般,被明码标价,毫无尊严与人权可言,仿佛随时都会被宰杀分食。
小兵和刘独眼如同恶魔般挑了一些车上的女子,因为过于瘦小,沈黎逃过一劫。
他们粗暴地将这些女子拖拽着往丛林最深处走去。
一路上,唯有女子绝望而悲戚的呜咽叫声此起彼伏,夹杂着男子肆无忌惮、张狂至极的嘲笑声,那声音在寂静的丛林中显得分外刺耳和令人毛骨悚然。
有什么疑问都可以直接询问作者的哦,我尽量都会恢复的。喜欢的宝宝点点收藏,没有意外的话是日更~不会坑的,存货已经写了好几万字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吴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