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从筠心中倍暖。他张弓搭箭,使出全力将弦拉满,对准老虎右眼,突地射了过去。
老虎右眼被射中,狂吼着上蹿下跳。
褚谷枫趁机对着瞎眼老虎左刺右划,让其全身伤口血流不止。
渐渐地,老虎的力量明显衰竭许多,褚谷枫眼神一紧,右手迅速抓住虎尾,并在手掌间快速缠绕了两圈,紧接着猛地往后用力一拉。
趁着老虎因疼痛回咬的瞬间,褚谷枫身子后仰,后背紧挨地面,顺势滑到老虎的身下,手肘上扬握紧刀向前一挥,锋利的刀刃将其开膛破肚,鲜血如泉涌般喷出,全都洒落在他略显苍白的面庞上。
老虎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咆哮,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瞬间就没了气息。
林中一时间鸦雀无声。
褚谷枫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缓缓从地上站起来,迫切地看向夏从筠:“太子可有受伤?”
夏从筠轻轻摇头,脸色却异常惨白,连呼吸都急促不少。
刚刚老虎倒地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终是躲过了这一劫。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声音是从猎场外围赶来的。
护驾的侍卫在夏韶阳带领下匆匆赶到,惊慌失措地朝两人跑来。
“属下护驾来迟!请太子恕罪!”
夏从筠已无力说话,抬头时,便看见缀在队伍最后的夏韶阳,小小的身子摇摇晃晃地从一匹大马上跳下来。
踉跄落地后,手脚并用地扑到他身边,双手环住他脖颈,小脑袋搁在他肩窝里,平时软糯的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害怕:“太子哥哥,刚刚我好怕。……幸好你没事。”肩头一阵濡湿感。
小七,她哭了。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却如此勇敢地、拼命地保护他。
夏从筠想笑一下,说几句话安抚这个傻孩子,却因脱力连上扬唇角都做不到。
抬眸间,看到了虎园内堆叠的侍卫尸体。
残肢碎尸,血流不止。
夏从筠的眸霎时幽深、冰冷起来。
害他的人,他绝不会手软放过!
夏从筠感受到颈窝里想要抬头的小七,立刻将她推向旁边的侍卫,吩咐道:“立刻带七公主离开此地!”
如此血腥的画面,小孩子看到了不好。
夏韶阳被侍卫领着往前走,她扭头看到了依坐墙角、冲她傻乐的褚谷枫。
夏韶阳止了脚步走到他面前,依旧是没好脸色地问:“喂,你还好吗?”
她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她看到了他左肩处撕裂外翻的皮肉。
夏韶阳不禁心中一颤。
这傻狍子不疼吗?
褚谷枫似是看到了她心疼的模样,直男式安慰道:“你别露出这种哭丧的表情啊,告诉你哦,本世子一点都不疼!不信?”说话间,他还用力拍了拍伤处,咬牙忍了半天才挤出,“看……吧,不……疼。”
夏韶阳简直哭笑不得。
真是个傻子!
临走前,夏韶阳小手突然握上褚谷枫的右手,面色郑重而认真:“褚谷枫,你要一直对太子哥哥这样好,知道吗?”
如此,就算你对太子偶有冒犯,也不会被砍了脑袋吧。
褚谷枫先是一愣,而后咧嘴笑开,眸眼晶亮地保证道:“小丫头放心,太子若是再遇到危险,我定然还会拼死相护!”
啧啧,夏韶阳没好气地抽出了手。
让你表个忠心而已,你至于咒太子多灾多难吗!
怪晦气的!
很快,一众侍卫便将三人扶上马车,而后兵分两路,一部分护送他们回行宫,另一部分则留下来清理虎园现场。
*
夏帝得知太子虎园遇险的消息后,十分震惊。
这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虎园每日均有侍卫守卫,且老虎均喂食软筋散,怎么可能会伤人?
哪怕夏帝一万个不相信,在听到侍卫的伤亡人数以及看到抬回的老虎,也不得不信了。
怎么说他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那老虎……死相极惨!
老虎双目如两个血窟窿般瞪着前方,下腹一条长长的口子几欲将其开膛破肚,虎尾也毛秃了不少。
但是,他一点都不同情这畜生!
太子和褚家小子可是因这老虎差点殒命呢!
想到太子乃国之根本,却险些丧命,登时沉了脸色,直奔太子殿而去。
太子虽未受伤,却受了不小的惊吓,太医已为其开药服下,现下已睡了过去。
夏帝当然没叫醒他,听说褚家小子也在太子偏殿养伤,便又去了那里。
比起夏从筠,褚谷枫的伤反而要吓人一些。
他左肩被老虎撕下一块皮肉,肩头血肉模糊,如今被太医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了不少血。
看着就感觉疼。
他却笑吟吟的,除了脸色惨白外,几乎看不出他在忍受常人难忍的痛苦。
夏帝过来时,褚谷枫正在喝药,待他一喝完,旁边的侍女立刻递上蜜饯,褚谷枫皱着脸,赶紧将蜜饯塞到嘴里。
这药太TM苦了。
夏帝有点嫌弃:“堂堂将门之后,喝个药还吃蜜饯,简直出息!”
褚谷枫见是陛下,赶紧起身行礼,边行礼边嘿嘿一笑:“皇上您取笑微臣,您又不是不知,我从小就怕喝药,真的太苦了。”说着,又嘀咕了句,“还不如让老爹抽我鞭子舒坦……”
夏帝也不卖关子,让其坐下后,便沉声问:“太子遇险一事,你亲眼所见,究竟是怎么回事,给朕细细说一遍!”
护卫死伤无数,整个虎园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众虎被血腥味刺激地纷纷嚎叫发狂。褚谷枫也是中途插进来,前面发生了什么他也是一无所知。他知道七公主应该知道详情,考虑到她不受宠的原因,便没有将她供出,只是把自己看到的惊险过程添油加醋描述了一遍。
夏帝听后若有所思,又问:“那老虎为何挣脱牢笼,可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褚谷枫一愣。
他来的时候,一人一虎战作一团,太子都快嗝屁了,他哪知道笼子怎么开了?
不过,陛下问,他不能不答啊。
他偷瞧着陛下的脸色,察言观色道:“依微臣猜测,兴许是那笼子年久失修,坏了吧?”
夏帝:“……”
褚谷枫见陛下脸色古怪,露出了看白痴的眼神。
他挠挠头,还想补救一下,又想出了一种可能:“陛下,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那笼子那么旧了,老虎天天呆个破笼子很不得劲儿,就趁着锁坏了出来溜达溜达晒晒背,赶巧太子打扰到它散步,它一时毛了,就跟太子他们干起来了。”说着,还自己满意地点点头。
夏帝:“!”
咋滴,你觉着第二种理由更靠谱些?
夏帝十分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不悦道:“一派胡言!褚家满门忠勇、睿智,怎么到你这一代……”反而要没落了呢?
“到他这一代怎么了?”突然,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褚贵妃来了!
她便是镇国大将军的亲妹妹,也就是褚谷枫的姑姑。
她身着一身火红宫装,衬的五官愈发明艳貌美,再加一双冷冽的眸子硬是给人一种摄人心魄的飒意!
她对夏帝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冷冽的眸子轻轻扫了褚谷枫一眼:“滚回床上躺着!”
褚谷枫乖乖照做。
褚贵妃又瞧了夏帝一眼。
她意思很明显:还有事吗?
夏帝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有点怵她:“那啥?太子和褚小子打回一只老虎,朕过两天派人做几双虎皮靴子,便于你冬日雪天里习武健身,用来暖暖身子很不错哈!”
“谢陛下。”
“那个,朕前朝还有事……先走了。”夏帝火烧屁股地离开了。
别怪他……君子,他这爱妃武艺超群,一言不合就动手。小人才动手,他是君子,只动口不动手!
*
夏韶阳是被太子身边的刘公公亲自送回晴月宫的。不仅如此,还有太医前来探望,赵海女受宠若惊、莫名不安。
这这这……
太子亲侍怎会到这里来?
刘原见赵贵人匆匆走了过来,微微躬身,道:“问赵贵人安,我家主子派奴才送七公主回殿,七公主今儿个在猎场骑马恐受了凉,太医一会儿就到,赵贵人莫过于忧心。奴才就先退下了。”
他只说猎场骑马的事,至于猛虎袭击太子一事,相信宫里很快就会传遍,他就不当那个碎嘴子了。
陈太医是太医院的老人,经常给宫里的嫔妃诊治,医术信得过。
太医院收到太子遭猛虎袭击一事,还人仰马翻了一会儿。
很快,他便收到太子亲信通传。
他不敢耽误,背着药箱就跟人走。
路上得知是去晴月宫给七公主问诊时,愣了好一会儿。
晴月宫……七公主,是哪个?
哪怕心里不明,嘴上也不敢问,只是在心中暗搓搓的记下了七公主这号人物,以后万万不能得罪了。
晴月宫内。
赵海女看着陈太医亲自来了,心中愈发惴惴了。
她刚刚问过阳儿,女儿只说是吹了风,并无大碍。
她自然是有些不信的。
她十分肯定,太子和阳儿从未亲近过,甚至未曾见过面!
小燕不作深想,只道是七公主粉雕玉琢,人见人爱。
赵海女笑了下,心中依旧不安。
当她看到陈太医脸色郑重,反复把脉了好几次,才开药方后,手中的帕子都快揪烂了。
她急急问道:“陈太医,阳儿她怎么样?”
陈太医将方子递了过来,微微一笑道:“七公主略感风寒,吃两副药便好。”
“真的只是风寒?”赵海女有点不信。
陈太医也郁闷,他来时以为七公主也受了不小的伤,哪知,一点毛病没有,活蹦乱跳的不行。他也不能直接说没事吧,没看到赵贵人都急成啥样了。就只能开两副药意思意思了。
得到陈太医的肯定答复后,赵海女这才稍稍放了心。
太医走后,赵海女煎好药,亲自坐在床前,一口一口地喂夏韶阳喝药。
夏韶阳瞧她关切的模样,一时不忍继续瞒她了。
“娘亲,今日褚世子带我出宫去猎场学骑马了。”夏韶阳喝完最后一口药,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