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面色大变,一脸痛惜道:“糊涂啊!简直糊涂!”
卿美人和海玉俱是面色一变。
他继续演:“微臣原本以为寻得问题源头便可对症下药,没想到,这制作药丸之人竟如此恶毒……”
“到底怎么回事?”卿美人吓的面色都白了。
柳之澜这才娓娓道来:“这药丸服下之后,能够造成恶心呕吐、乏力嗜睡的症状,之后会腹部鼓胀、脉如滚珠,跟怀孕的现象一模一样。
如今,娘娘已无孕相,来的正是……葵水。微臣失察,还望娘娘恕罪。”说罢,他直接跪了下去。
卿美人脸色煞白,几欲晕厥,愣了好一会儿,这才缓过来神。
海玉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嗫嚅道:“娘娘,奴婢……”不等她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的脸上,打断了她的话。
卿美人双目通红,抽完海玉还不解恨,目光凶狠地瞪着跪地的柳太医,尖声骂道:“庸医——!你这个大骗子!!”
她气急败坏地骂了一会儿,又似浑身脱力一般软倒在床上,喃喃自语道:“完了,这下全完了!欺君之罪,大家都得死!呵呵,都得死!”
海玉早已跪倒在地,又吓又委屈地呜呜直哭。
柳之澜缓缓抬头,轻声道:“娘娘,不至于此,微臣有个法子。”
他见卿美人眼珠动了动,又继续道,“娘娘何不以流产来结束这场谎言。此事天知地知,还有我们三人知。只要娘娘……”
听完他的话,卿美人果然缓缓坐起身,冷静了下来。
她擦了擦面上的泪痕,摆手道:“你下去吧,本宫定好日子自然会告知你。这件事,还望柳太医守口如瓶,不然……哼!”
柳之澜赶紧保证,镇定自若地退下了。
他决定了:出了这扇门,他就脚底抹油赶紧溜。
他可没打算留下来,和卿美人共进退。制造流产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可容不得半点差错,稍有不慎,他也得跟着玩完。
回归民间,天大地大任他逍遥,岂不快哉!
柳太医出了殿门,便快步走在回太医院的路上。孰料,没走多远,他便觉身后一阵微风拂动,紧跟后颈一阵剧痛,立刻便晕了过去。
在他身后,站着一位包子脸的少年,少年一副不情不愿的神色,将人扛上肩头,眨眼便消失了踪影。
待柳之澜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被捆了双手、躺在一张木床上。
房间内部极尽简约,看布置分明就是一间客栈房间。他动了动身体,想要坐起来。
突然,床尾处传来一声温润的少年音:“你醒了。”说话间,少年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认识这个少年!
大夏皇宫都知道他——赵国质子,赵穆。一个不受赵国重视的庶出皇子,一个用来向夏国求和的牺牲品罢了。
许是大家都见惯了这位质子平日里谨小慎微、骂不还口的弱鸡模样,隐隐地,柳之澜对他也很是不屑:“是你抓了我?劫持太医,等我回宫一定向陛下好好参你一本!”
这质子想干嘛?
整这么一出?
这不是影响他跑路的速度嘛!
晦气!
少年笑了:“那得看柳太医能否从在下手里逃脱出去了。宫里太医众多,偶尔失踪那么一两个,不打紧。”
柳之澜刚坐直的身体不禁一僵,面上露出了戒备之色。
啥意思?
听这质子的口气,死在他手上的人不少呗。
他在宫里做太医,主打的一个严谨,不记得得罪过他,就算寻仇也找错人了吧?
他挣了挣手腕上的绳子,挣不开,忍不住色厉内荏道:“我跟质子殿下无冤无仇,殿下抓我,恐是抓错人了吧?没关系,只要殿下放了我,今日之事我必当守口如瓶!”
少年温声道:“在下找的正是柳太医。之所以请柳太医来此,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的情况,还望柳太医能如实告知。”
“何人?”柳之澜完全没有头绪。
“晴月宫的卿美人。柳太医今日匆匆上门诊脉,诊断的结果是什么?”少年直截了当道。
柳之澜一听,心猛地一沉。
这件事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那么大一个秘密,若是说了,对方肯定不会留他这个活口。
若是不说,对方恼羞成怒,十有**也会杀他泄愤。如今,怎么看他都进了一个死局。既然横竖都是死,临死前恶心一把对方,也算赚了。
于是,他挺直腰杆,直接拒绝道:“这涉及到病人的**,保护病人的**是医者的天职。关于卿美人的诊断结果,恕在下无法告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少年也不恼,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制的蝴蝶发钗,发钗上的蝴蝶还缺了一角。
柳之澜一见那发钗,瞳孔骤然一缩,而后突然发了疯似的吼叫:“你把她怎么了?这个卑鄙小人,你调查我,快说,你把她怎么啦?!”
那是小妹的发钗,他不会认错。
小妹被他抓了!
这个平日里唯唯诺诺的赵国质子,没想到竟是个卑鄙小人!
可恶!
正待柳之澜焦头烂额之际,一声熟悉的、清丽的女音甜甜叫道:“哥哥!”他闻声立刻看了过去。
一位十五六岁年纪,身着棕色麻衣、面容清秀的姑娘兴冲冲地朝他跑来,冲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了他:“哥哥,莺儿好想你。”
“有没有受伤?他们有没有欺负你?”柳之澜又喜又忧。
喜的是,莺儿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忧的是,这位质子抓了莺儿,好逼他就范。如今,他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只求他们能留莺儿一命。
“莺儿没事。还好木大哥来的及时,否则莺儿便被那人贩子掳了去,再也见不到哥哥了。”说罢,小丫头感激地看了赵穆一眼。
柳之澜登时有些傻眼。
什么情况?
敌人突然变成救命恩人,这画风转的有点快啊!
他都怀疑,这是不是赵穆找人自导自演了一出戏。
赵穆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翡翠玉镯放在了他的面前:“我今日确实想要调查你,刚巧碰到海玉宫女带着几个人贩抓了你妹妹,海玉以为已控制了你妹妹,便匆匆交了这个镯子给人贩,让他们当了换钱。
你放心,人贩已被在下杀了。我不知你今日的诊断结果是什么,但是对方想控制住你的家人,想必,你的诊断结果明显抓住了卿美人的把柄,而她明显不信任你,想以你的家人要挟你。”
柳之澜看清那玉镯上雕刻的朵朵莲花,登时便认出了它背后的主人。
这镯子确是海玉的无疑。
他不禁一阵后怕。
他竟有些庆幸这位质子殿下调查自己了。
若是莺儿被对方捉了去,哪怕他逃出来又有何意义?
卿美人利用了自己之后,必然不会留下活口,到时候,他和妹妹二人便会被暗中处理了吧。
思及此,他又忍不住咬了咬牙。
这个狠毒的女人,竟然如此卑鄙。
虽说他也有跑路的想法,但祸不及家人,他还是小瞧了人心。
无论如何,今日之事既是她不仁在先,那就休怪他无义了。
当下,柳之澜再无顾忌,毫不犹豫地将卿美人假孕及中毒之事告诉了赵穆。
赵穆上前,将绳索解开:“对不住了,柳兄。事已至此,柳兄有何打算?”
柳之澜苦笑摇头:“皇宫我自是不能再久呆了,等对方和我约定好时间后,我便会悄悄离开。从何处来,回何处去。从此以后,我和妹妹便悬壶济世,逍遥民间!”
赵穆点点头,笑道:“如此甚好。”
卿美人失去柳太医做伪证,恐怕好日子没几天了。
……
*
丽和宫附近。
一位身材颀长、容貌俊美的少年缓缓经过,快过正门口时,还状似无意地瞧了殿内一眼。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赵国质子赵穆。
析尚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家主子身旁,小声问道:“殿下,这样真的可以引出那位刁蛮五公主吗?”
“你看那边。”赵穆道。
析尚顺着殿下的目光看了过去。
原本侯在丽和宫门口左侧的宫女,不见了。
“她进去禀报了。”赵穆淡淡道。
析尚看着自家主子,露出了崇拜的神色。
殿下总是这样,胸有成竹、波澜不惊、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二人继续在丽和宫附近晃悠。
很快,那宫女便归位了。
“殿下,五公主马上该出来了吧?”析尚忍不住问。
“嗯。”
过了半刻钟。
“殿下,五公主怎么还没出来?”析尚有些怀疑。
莫非,自家殿下的魅力有所下滑?
以前这位刁蛮、狠毒的五公主可是非常迷恋自家殿下的,如今,这是瞧不上了?
不应该啊,他瞧自家殿下的模样依旧很俊呀!
又过了半刻钟。
“五公主应该是不会出来了,殿下,我们还要继续等吗?”析尚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
赵穆也不禁皱眉。
这可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自从晴月宫的卿美人伤害七公主未遂以后,他便派析尚时时留意晴月宫的动静。果然,析尚劫持到了一位姓柳的太医。
两人一番不打不相识之后,柳太医还是告知了卿美人的秘密。
今日一早,柳太医便将卿美人的计划和时辰告知了赵穆,自己则带着赵穆赠与的500两银票,悄悄离开。
赵穆将卿美人的毒计提前告知了七公主。
为了让卿美人的计划顺利进行,一番思量之下,他选择了五公主来做这个‘替死鬼’。
五公主鲁莽无脑,背靠静嫔这棵大树,是一颗不错的棋子。
今日,他亲自下场。
以美男计,诱她入局。
如今,他站在丽和宫附近,眉头愈发紧蹙。
美男计,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