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继续畅聊,外面却突然下起了雨,随着雨越下越大,湿冷的气息也愈发明显。
娴妃忍不住扶额,带着调笑的语气道:“这雨说下就下啊,害的本宫头疼病又犯了。这生产落下的病根,也不知何时能好,唉!”
赵贵人一听,轻柔道:“娘娘,臣妾略懂按摩之法,如若不弃,让……妹妹来试试吧。”
二人的长久交谈,让赵贵人也生了亲近之意,以‘妹妹’自居了。
“那可太好了。”娴妃求之不得。原本雨天这个时候,宫内的老嬷嬷也会为她按摩缓解。
今日以为得硬抗了,不料赵贵人竟也懂得按摩手法,不管技术如何,总归是能让头疼病有所缓解的。
赵贵人起身来到娴妃身后,双手轻覆她的太阳穴,以温和的力度进行按压和推拿,并用适度的力量以指腹打圈的方式按摩。
娴妃逐渐感到放松和舒适,头疼的毛病大大舒缓,浑身放松且有昏昏欲睡之感,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岁月静好。
要不是时间确实很久了,娴妃真想一直这么舒服地按摩下去。她现在对赵贵人愈发亲近了,也愈发觉得对方未来是一位不错的盟友。
当下,便忍不住感叹:“以妹妹的才情美貌,若是有心复宠,必定指日可待!”
赵贵人愣了三秒,随即摇头苦笑:“姐姐说笑了,哪会那么容易呢?”
娴妃听后,眸中精光一闪,笑了笑,没再说话。
只是心中暗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哪。
她瞧了瞧殿外,雨势依旧。晴月宫的两位宫女正在院内忙碌着,为花遮雨。不多久,那位青衣宫女端了一盆长势茂盛、开着紫花的绿植从她身边经过。
娴妃猛地站起身。
她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指着那盆绿植道:“这,这是万代兰吗?”
“回娴妃娘娘的话,正是万代兰。”小燕躬身回道。
赵贵人有些好奇:“姐姐也喜欢兰花吗?”
“微风拂过花 jing 蕊,兰花幽香满山谷。……”娴妃一脸向往的念道,而后幽幽叹了口气,又道,“本宫最喜兰花,尤爱万代兰。可是这高贵典雅的万代兰,本宫是怎么也养不好。
虽然下人们都精心打理,好不容易养活了,却怎么也不开花。想不到,在妹妹这里,本宫能一睹万代兰开花的风采。”
赵贵人道:“这花喜阴怕水,妹妹也是歪打正着,竟让它开花了。姐姐若是喜欢,带回去就是。”
娴妃登时又惊又喜:“真的?”
这万代兰难养是出了名的,赵贵人竟然眼睛不眨地就将这盆花送给了她。不是她为人大气、待人赤诚,那便是她养花真有一手。
无论那种,都值得她认真结交。当下,她也没客气,收下了。
临走时,她也意味深长地留下一句话:“以后妹妹得空,就常来福阳宫走动,咱姐妹俩多说些体己话。”是了,一番思虑下,她打算与其深交。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她,想做那个送碳之人。
*
自从前几日去偏殿找茬,将七公主吓吐血了之后,卿美人再没敢出门。
这些日子,她一直提心吊胆,总是担心陛下降罪于她。虽说她打人的时候,气焰嚣张,但真见小公主吐血倒下时,整个人立马就怂了。
但一连几日过去了,偏殿似乎也没闹出什么大动静,派海玉悄悄打听了一番,小公主后来不知怎么又醒过来了,听说娴妃还亲自上门探望,担心娴妃替小公主撑腰来闹,她还对外称病了几日。
昨晚,她又没睡好,直到日上三竿,她才浑身不爽利地准备起床。
刚坐起身子,卿美人就觉身下一股热流涌出。她先是一愣,而后赶忙掀开被子查看。裘裤上一片刺目的红色,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连带床单也一片刺目。
“啊——”卿美人当即吓出了声。
海玉闻声匆忙跑来:“娘娘,发生什么事了?”一到近前,她立刻看到了床上的落红,当即有些傻眼,“娘娘,这,这怎么回事?”
“快,快传太医!”卿美人浑身发软,抓着海玉的手不停的哆嗦。
海玉一动不动,双眼直愣愣地盯着那落红看,显然被吓跑了神。
卿美人本就慌乱,一见她这样,又气又急,狠狠甩了她一巴掌,骂道:“贱婢,你发什么傻,还不快去传柳太医!小皇子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本宫要你偿命!!”
海玉吃痛回神,匆匆替娘娘盖好被子,连滚带爬地去叫柳太医。
柳太医便是那位弯月眼太医。当时他说话大喘气惹卿美人不喜,原要换了他,后来又听海玉一通掰扯,也觉对方行事还算稳妥,便一直用着他了。
卿美人不知道的是,海玉的一颗芳心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落在这位柳太医身上了。
柳之澜听了海玉手忙脚乱的描述之后,不慌不忙地背起药箱,宽慰道:“别担心,孕期流血很正常,不少孕妇都有这种情况。”
他面上一派淡定神色。
想当年,他在民间做游医的时候,这种孕妇一次性出血的案例没少接触,基本上都是孕期胎儿并没有完全发育稳定引起的,不是什么大事。
宫里的娘娘毕竟娇气些,宫人们恐慌害怕在所难免。
柳之澜跟着海玉,很快便来到了晴月宫。刚进主殿,便听到卿美人害怕的颤音:“柳太医,快救救本宫的孩子,快救他!”
柳之澜步履沉稳地走到床边,放下药箱,不卑不亢道:“娘娘莫怕,来的路上海玉姑娘已经跟微臣说过了,还请娘娘放宽心。”他的声音柔和悦耳,仿佛蕴藏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卿美人听了他这话,面色果然好了很多。
柳之澜转身开药箱之际,无意间瞥见屏风后,有宫女端了一大盆血水悄悄退下。
他眉心一跳,暗暗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压下这股不安,目光避开那雕莲翡翠玉镯圈住的雪白皓腕,赶紧在卿美人的腕上搭了一绢方帕,这才开始替娘娘搭脉。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面上始终一派沉静。
实则他心中已经惊涛骇浪、毁天灭地了。
额滴乖乖!
这个结果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卿美人此时竟然没有任何怀孕的迹象,所谓的落红,竟是来了葵水!
而且,她还中毒了,毒素已蔓延至脏腑,无力回天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懵逼了。
此时,柳太医大脑飞速运转。
他知道,无论今日结果如何,他这太医的位置是到头了,要想活命,只能稳住今日的局面,然后赶紧跑路。
他是万万不能告诉卿美人,她已经中毒并且不久于人世,真这么说,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
至于假孕之事,他若是隐瞒,卿美人自然不信,重新换一位太医来看,一切便都露馅了,他还是得嘎。
如今之计,只能将假孕之事据实相告,即便卿美人大怒,也不敢要了他的命,毕竟,只要卿美人不想死,都需要他这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来帮忙。
只是,卿美人这胎实在太过奇怪,明明之前是喜脉,怎么今日突然便没了?他很早之前也有所耳闻,很多宫嫔为了受孕争宠,尝试各种民间偏方,以此来假孕争宠。
他不相信卿美人这胎没有古怪,若真是用了什么奇怪的法子得来的,他才不要背上‘庸医’的黑锅!
如此一想,柳太医便想诈她一诈。于是,他微微蹙眉,试探问:“娘娘今日这胎象有些不对劲啊,敢问娘娘,这一胎可是来的自然?”
卿美人一听,眸光微闪,当即喝道:“大胆!竟敢质疑龙胎,本宫这一胎自然来的顺当。”
柳太医撤回了手,轻轻叹了口气:“回禀娘娘,实不相瞒,微臣察觉脉象有异,却不得问题的源头,故有此一问,还望娘娘恕罪。唉,只是这问题若一直不解,恐怕……恐怕……”
“恐怕什么?”卿美人急急问道。
“恐怕龙胎不保,还会损了娘娘的身子。”柳太医说罢,担心她想传唤其他太医,又补充了一句,“若是陈太医在此,也是要寻得源头才能对症下药呀。”
卿美人一听,面上隐隐有些不安了。
一旁的海玉最先沉不住气,忍不住道:“娘娘,不如还是……”不等她说完,便被卿美人一个冷厉的眼神打断。
柳之澜一见,顿觉有戏。
他故意认命般闭了闭眼,摇头轻笑道:“罢了,反正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既然娘娘执意不肯说,微臣也就唯有一死罢了。能为娘娘而死,死而无憾!”
“娘娘!”心悦柳太医的海玉顿时急的不行。
卿美人也明白了,柳太医和她们的关系,现在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告诉他,不会有什么问题。
“海玉,你来说吧。”卿美人道。
海玉赶紧将药丸怀孕一事详细说了一遍,还主动将多余的药丸找了出来,边递过去边说:“娘娘只吃了一颗便有了身孕,后面便再也没吃。这药丸很灵又十分昂贵,奴婢一直都有妥善保存。”
白玉盒中还有三枚黑乎乎、圆溜溜的药丸。
柳之澜捻起一粒,凑近鼻尖闻了闻,又刮了一块尝了尝。
药丸无毒,主要以使人胀气、清热凉血的药物组成,这才造成了卿美人假孕的迹象。
如此,他终于可以甩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