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驻守护卫拦下了扇寻叙,是日常例行检查,并非刻意刁难。
这名护卫有些趾高气昂的走过来,嘴里嚷着,“城门将落,坊间禁纵马扬鞭!”
他凛然斥责,“是何人在行如此莽撞之事,报上名来。”
扇寻叙闻言,翻身下马,动作又快又稳,“抱歉。”
终于是瞪大眼睛看清楚眼前人了,我滴亲娘嘞,是定安将军!护卫当即恭恭敬敬朝人行礼,身上再无半点嚣张气焰。
虽说扇家世代忠良,扇寻叙双亲更是战死疆场的悍将,但到底也是没他这小定安将军名声大。
扇寻叙自外疆调任回城当天便遵御旨操练城内外护卫和府兵,以雷霆手段教育了一番。
外人讲定安将军大多数是玩味,但他们这些府兵早已见识过扇寻叙的凶残程度。
亲眼目睹带来的冲击远比谣言来要多。
完蛋了,碰见杀神了,这名护卫哆哆嗦嗦,“将…将军,现下正是城中住户出门买采的时辰,万万小心些,骑马撞到人就不好了。”
“咱京城最不缺的就是王侯贵族,您得罪哪位都算不上是好事。”
【好家伙这腿抖的。】
【扇寻叙他确实挺吓人的,回来当天就清扫出去一批人,城中那些个作威作福的“关系户”全遭重了,个个伤胳膊断腿。】
【扇寻叙真挺小心眼,他把前世嘲笑他的纨绔子弟全清洗了一波,笑死我了。】
【要不说他狠毒呢!】
【在京城安插人手对于世家贵族来说并不件容易的事,可偏偏扇寻叙依据蛛丝马迹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定安将军四个大字,恐吓的有效力度约等于伤筋动骨一百天,现在城中作威作福之辈都老实了。】
扇寻叙心系城外山野中的小人儿,点了他一句,“叫邹郁来。”
邹郁是跟着他从外头回来的兵,如今正是个负责城门的副统领。
“遵命!”护卫连忙跑走。
忽而,旁侧传来一阵哀嚎。
“哎哟喂,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拦我做什么,”一名老妇人扑在城门前,捻着帕子哭得稀里哗啦,“我一个老婆子去城外还能杀人放火?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放我出去啊,我家小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李嬷嬷您别急,小姐聪慧,想必定吉人自有天相。”她身侧跟着趴了位浅黄色衣袍的丫鬟,也一样红着眼跪在地上。
她瞧着挺迷信,直冲城门磕头,“菩萨保佑,求求菩萨保佑。”
灰色衣袍的妇人耷拉着脑袋,一脸自责,“我怎么就入了苏艳那个贱蹄子的道,她用小姐闺阁花销为由将我调走,转眼就使唤了一串人将姑娘哄骗出城。”
“桂兰,嬷嬷心里怕呀,咱家姑娘何时一人孤身出过城?”李嬷嬷泪眼婆娑,“自从夫人走后我伺候着姑娘,眼巴巴瞧姑娘从巴掌大的人慢慢长高,长大……”
“咱家姑娘多好的一个人,府内外多少人得过咱姑娘恩惠,她们怎得能这么没良心!”
李嬷嬷焦心,“桂兰,你说咱姑娘一人在城外山野,会没事吗?”
桂兰一听顿时便忍不住了,豆大的泪珠直流,她磕得脑袋通红,“嬷嬷都是桂兰的错。”
“呜呜我早知那新接回府的主儿视姑娘为眼中钉肉中刺,我应当更仔细些姑娘的。”
一老一幼,瘫跪在城门通道处嚎啕大哭。
两人言词恳切,伤心落泪到了至极,全然不顾旁人异样眼光。
扇寻叙拉着马走过,觉得有些奇怪,多嘴问了一句,“邹郁,这是?”
她们口中的姑娘,难不成是她……扇寻叙脑海中迅速浮现出晏昭清单薄的身影。
邹郁点头,快步走过来。
他凑到人耳边,小声道,“将军,晏国公府家的人。”
早接了自家将军的令,晏国公府任何风吹草动均不能放过。
“守门官兵光听见晏国公府几个字就扬起了精神,不敢懈怠半分。”邹郁忙道,“她们两个嚷了快有半刻钟了,情绪特别激动,特别是那老嬷嬷,一直寻死觅活的,就想让我们放行,说什么她们要出城找人。”
他四处张望了一番,“咱这没人敢放行。”
“为何?”
皱郁挠头,“我们又不知道她们所言是否为真,再说若真如她们口中所言是贵女一个人出门,岂不是算我们守城失职?吓我们够呛。”
他臊红了脸补充道,“加上城中近日晏国公府闹得沸沸扬扬的嫡庶之事,再出去个娇气小姐。”邹郁狂摇头,想想就怕得慌。
“将军您说您才回来,新官上任三把火刚冲朝中人撒完脾气,我等也才被分配职位,正在这节骨眼上,万一再出些什么事,恐被问责!”
他心里计较着,自己受罚事小,但要是遭人抓到把柄,害了将军怎么办。
此人,断不能放!
“还有……”邹郁左右看看后略显犹豫的说着,“将军,您不知道,邹领事遣官兵去晏国公府问过话了。”
“您猜怎么着!”邹郁双眼瞪得浑圆,“人晏国公府的管家亲口说的,他家嫡出小姐今日诞辰,府内大摆筵席,从未出城,让我们别因为坊间几句疯婆子的癫话就疑神疑鬼,还让咱大好日子别去乱触霉头。”
见有百姓入城,邹郁微弯的身子立即站的笔直,见人走了,又凑过来找扇寻叙接着说,“邹领事听到晏国公府的回话就叹了口气,说什么人心难测,紧接着就命令我们别多管闲事,让我们继续守城了。”
“将军,我觉得晏国公府严重不对劲!”邹郁急忙伸出手,他指了指那瘫在地上的老妇人,“这老仆身份我打听过了,是晏国公府阮夫人在世时跟在身边的旧人,还跟着阮夫人发善心沿街施过粥呢!”
他补充,“就前些日子晏国公家小姐照旧施粥她也在!”
燕端主城自然是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但爵侯们怕后嗣贪图享乐忘记以往劳苦,便有在坊间施善心的举措。
做这些事的大多为皇爵贵胄,各个身后挂着曜日军功,坊间百姓们想着哪怕添份喜气也是会接的,不过一碗白粥。
“她们二者所言并不像造假,只怕是句句属实,”邹郁咂摸,“那晏国公府,古怪的很!”
他眼睛转悠得厉害,支着脑袋又凑了过去,这回声音还压得特别低,“要我说,那出去的八成就是坊间传闻中的假嫡女,晏昭清。”
他又琢磨,“将军你说,就算不是真嫡女晏国公府家大业大,养个闲人又不碍事,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般容不下她。”
“再说,前先这么些年不都养了,也养得挺好,忽而就能不愿意了?”
邹郁摇头,“当真是世态炎凉,人心叵测!”
扇寻叙半眯着眼,冷笑一声。
自他们身后,一身披盔甲的男子走来,“邹郁!”
“讲城中闲言,嚼人舌根就属你厉害,快给我站回去,丢人现眼的玩意。”是邹领事,邹毅。
“寻叙,你别把邹郁那臭小子讲的话当回事,他近来沉迷坊间酒馆,懈怠练功,光流言蜚语倒是听了一个全。”
“晏国公府的人远没他说的那般昧良心,他们嫡出的小姐就那么一位,记在宗谱上,真真正正的金贵主子。”邹毅清楚将军的脾性,也知晓这几日人是做什么去了,缠上晏国公府的事情光听见名字他就眼皮狂跳,各种担忧扇寻叙在京城这个地界闹出大风浪来。
“是吗?”扇寻叙沉默良久,而后嗤笑一声,“既然是谣言,自然是乏味,不听了。”
没有再继续聊关于晏国公府的话题的意思,邹毅长呼一口气。
忽而他问,“邹叔,今天几时落城门?”
叔?平日喊他一句邹领事都算是好话了,今天居然破天荒的喊他一句叔,头戴盔甲的男子惊讶不已,摸着自己腰间佩刀愣了一下,而后走过来。
他用力拍了拍扇寻叙肩膀,“你这混小子中邪了?”
怎么突然讲礼数?邹毅顿觉不对。
其实也不怪扇寻叙不爱喊人,邹毅不过才大了他三岁。
扇家宗族弟子在沙场上死得死伤的伤,留下了的男丁可谓是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当然如果不是人丁稀少这个原因,当今圣上未必能容得下功高盖主的扇家。
而邹毅无父无母,族亲都不接纳他,是位和扇寻叙沾了些血亲的旁系邹老将军,好心收养了他。
邹毅调侃,“怎么,终于放得下脸面,不嫌你叔我年纪小了?”
扇寻叙把缰绳塞到他手里,“帮我个忙,今日城门晚些关。”
“啊?”邹毅眼睛眨得飞快,“等会儿。”
他揽住扇寻叙的肩膀,咬牙切齿,“你左不过轻飘飘喊我一句叔,换我做这掉脑袋的事,不划算吧?”
“我库房的兵器随你挑选。”
“这还差不多……不对!”瞬间邹毅将他推远,神情严肃,压低声音凝重问道,“说你小子干什么坏事了?”
“这儿是京城,天子脚下!你什么都做不得,更别妄想自己能持剑当英雄,还以为自己是在远疆塞外呼风唤雨的将军不成?”
“入了城,便入了局,压住你那桀骜心气,我知你满腔悲愤,但现在不是时候……”
“此举,我不会帮你。”
扇寻叙闻言,表情毫无变化,“掉不了脑袋,不需要你推迟许久。”
不容拒绝的态度,邹毅欲哭无泪,怎么一沾上晏国公府扇寻叙就跟失了智一样疯。
话落他大步流星,走向哭泣的两人。
“你家小姐无碍。”
“您是?”哭声戛然而止,李嬷嬷望着陡然出现的陌生面孔,呆在原地半晌。
“在下定安将军,扇寻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晏国公府,贵女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