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大主教捡回家后发现他长着尾巴 第7章 鳞片

清晨的鱼市，是一个永远弥漫着腥味与潮湿气息的地方。

狭窄的小巷被随意摆放的木箱和破旧的摊位挤满，鱼鳞和内脏混着污水在石板地面上积成了一片片泥泞。空气中充斥着腐烂和咸湿的气味，随时都能让人感到窒息。苍蝇成群结队地在上空盘旋，飞向那些已经发白的死鱼和腐烂的鱼肠上，发出嗡嗡声，与小贩们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

约书亚穿梭在贫民窟的街道上，他尽可能地强迫自己不要做出“捂住鼻子”这种不礼貌的事情来，但这种直冲大脑的气味还是让他几欲作呕。

摊贩们穿着破旧的衣服，他们浑身都是潮的，双手沾满鱼腥，半死不活的鱼被粗暴地摔在木板上，溅起的脏水贱到周围路人的裤脚。地上散落着打翻的桶和腐烂的菜叶，血水混着污水顺着巷子两侧的石缝缓缓流向远方。

一周前，他决计想不到自己会来这种地方，然而现在，约书亚只能一边寻找着鱼摊上的边角料和“便宜货色”，一边迫使自己挺起胸膛，尽量不要露出怯懦的神情。

但这事实上没有什么用，即使他再装的色令内荏，那对于未知的恐惧让他他那犹如初生羔羊般单纯怯懦的神情无所遁藏。更别说在数日贫苦生活的磨损下，这位昔日贵族老爷身上的“傲慢”与“矜贵”已经不可避免地被磨没了。

往日里掩盖在阶级差距下那股特殊的气质让他像藏在一滩沙硕里煜煜生辉的珍珠，惹眼的要命。

就在昨天，他破旧的房间就被一个醉汉闯了进来，那个男人没有抢走他任何财物，或许是约书亚一贫如洗的家里让他无从下手，但约书亚从他那醉酒充血的眼珠里看到了更可怕的，更为让他发抖的**。

曾经他也在有特殊癖好的贵族老爷中看到过这样的眼神，那个可怜的男孩被凌虐的几乎只剩下一口气，最后还是约书亚心怀恻隐，给他找了医生看病，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可是现在，又有谁能来救他呢？

约书亚只有将自己藏在被子中，他甚至感到自己的的牙齿已经忍不住开始微微发颤，醉汉粗重的呼吸声离他越来越近，最终却在床前停滞了，四周又重新变得死一样的寂静。

良久，他才敢睁开眼睛，奇怪的是，除了空气中那一抹挥之不去的酒臭味，四周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或许是那醉汉最后清醒过来收了手，约书亚却实在不敢继续睡下去了。

他连滚带爬地冲到门前，用尽全力用背部抵住那扇摇摇欲坠的门，尽管那力量可能于事无补，但他实在是怕极了，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过了一夜。

昨晚他几乎一夜没睡，早上也没吃什么东西，脆弱的胃不断萎缩着抽搐，约书亚却只能呕出一些酸水来，然而还没走过两个街区，他就已经忍不住想要逃回家去了。

周围意味不明的打量像是黏在身上的臭虫，令人作呕。

他没有特意留意周围的动静，却能隐约捕捉到些许谈话声，最近他住的这个街区似乎不太安全，治安官正围着一间房子周围巡查，似乎是街角鱼铺的一个酒鬼流浪汉被某种不知名的野兽袭击了，这在这种贫民窟本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听说他的死状十分惨烈，尸体破碎的非常蹊跷，搞得这一片区人心惶惶，这才引来了当地治安官的注意。

就在这时，约书亚感觉到脚下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他吓了一跳，还以为踩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低头查看的时候却忍不住“咦”了一声。

这破败的小巷的地上，竟然掉落了几枚闪烁着金属色泽的片状物。

他蹲下去，把那三四片东西捡到手里细细端详，一股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那东西竟然是纯金打造的，只是形状尤为奇怪。一般情况下，贵族们热衷于把金子打造成花草或者器物的模样，然而他捡到的这些东西没有规则的花纹，杂乱的形状却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爬行生物的鳞片。

约书亚抬头四处张望，奇怪的是，竟然完全没人注意到这些东西。

他站起来，犹豫再三，还是打算在原地等失主前来认领，约书亚猜测，或许是哪位贵族小姐裙摆或是扇子上的装饰掉在了这里，只是这位小姐的审美显然非同一般。

与此同时，胃里由饥饿催生的绞痛却已经开始催促他，食欲摧残着他摇摇欲坠的自尊心，所谓的“绅士礼节”在这种情况下已经被啃食的差不多了，在等了一阵后，约书亚便迫不及待地用这些金子换了一个黑麦面包。他发誓，这是他能买到的最便宜的食物了，即使那东西粗糙到仿佛能划破他的喉咙。

此时他还在单纯的想着，万一真的找到失主，这些劣质又廉价的面包还不至于让自己负债累累。

尽管约书亚并不想承认，但这笔从天而降的“不义之财”确实大大地改善了他的财务状况，这之后的几天，他都靠着这些黑麦面包熬了过去。

他现在急切期盼一份工作。然而，在这种鱼龙混杂的贫民窟显然并不能找到什么体面的活计。在这里，人和牲畜一样，死了就拉去焚烧，没人会聘一个医生为他们看病。往日里他在行的那些技艺全部成了累赘，这里的人更不会有心情去讨论插花品酒，附庸风雅。

几天后，可怜的约书亚只能日复一日地站在街上，看看有没有工厂正在招学徒，或者愿意让他从事一些文书方面的工作。

就是在这时，他又发现了同样的金色鳞片。

约书亚自认不是一个细心的人，这些金光闪闪的片状物在肮脏的街道上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但匪夷所思的是，每次似乎都只有他一个人在脚下发现了这些东西。

约书亚不止一次地谴责自己，但亏心事这东西，只要做了一次，下一次便容易得多，当约书亚又一次捡起那些金色的鳞片，他甚至开始不切实际地怀疑，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把这些东西丢在这里等人发现。

他像一只被奶酪诱惑的小鼠，顺着鳞片掉落的轨迹弯腰认真向前寻找。

——直到一双靴子停驻在他面前。

真是干净的不像话。约书亚不合时宜地冒出这个念头，那双靴子在肮脏的街道上行走竟然没有粘上一点污水，在昏暗的日光和水洼的倒映下闪烁着细微的光泽。或许是某种动物的皮革？约书亚也不知道，只是那款式和式样确实是他从前没见过的。

他之前找的太急，险些就和要和眼前的“靴子”来个亲密接触，约书亚慌忙直起身想要道歉，然而这段时间以来的营养不良立马给他带来了一阵眩晕。

眼看着就要重重摔在地上，面前的人却轻轻地托住了他的额头。

约书亚意识到，大概是那位靴子的主人扶住了他，从额上传来的触感来看，这位热心的绅士应该带了一双皮革手套，此刻正凉丝丝的搭在他颈侧，似乎是怕他再次摔倒，那人竟然像抱小孩一样把他半扶了起来。

约书亚不由得羞愧起来，他本就不习惯与人亲密接触，赶紧站直了腰，慌忙道谢。

到这时他才看清了面前人的长相。

圣主在上，约书亚发誓，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文学能力竟然那样贫瘠，又或许是他饥寒交迫太久，以至于精神产生了幻觉。

这并不是一张能在现实生活中看到的脸，或许被精心描摹在画布或者教堂的壁画上会更为合适一些。

某一瞬间，约书亚甚至回想起自己之前在礼拜堂看过的宗教画像，那幅垂下眼眸露出关切又悲悯的神色的基督像与眼前的场景微妙地重合在了一起。只是那一对翡翠色的瞳孔，硬生生把这种神性的美感破开了一大道口子，无端地产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和谐来。

那位绅士倒没计较他一直盯着别人脸看的冒犯行为，他的眼神移到约书亚手中的黄金鳞片上。

约书亚这才注意到，面前的人腰上装饰着一条黄金的的蛇形配饰，此时正悬挂在大衣身上泠泠作响。

明白过来的一瞬间，约书亚原本好好拿着的金色鳞片立马变得烫手起来，他慌不择路地想要解释，自己并不是一个下流的偷窃犯，只是偶然间“不小心”捡到了这些鳞片。但以约书亚的个性来看，想要解释清楚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甚至开始流汗了。

面前的人似乎看出了他的无措，温和地打断了他，那种态度甚至称得上是循循善诱了。

“或许我们可以找个地方慢慢说，毕竟这里太嘈杂了，刚好我也想仔细了解一下事情经过。”男人的声音并不十分低沉，尾音上翘，若不是约书亚太过紧张，他应该能意识到那声音中藏不住的一丝兴奋。

约书亚张了张嘴，他徒劳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说不出拒绝的话，最后，他只能垂下了头。

“只要您不把我交给治安官就行。”他闷闷地嚅嗫到。

吃干抹净第一步：想办法让他欠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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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鳞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