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周心安的“情景重现治疗”方法,顾朝年没吭声,默默听着。
又或许他根本没在听,只是深深地望着沈余,眼睛似是凝聚着万千情愫,直到注意到身旁的人脸上多了一丝困倦,他站起身挡在沈余身前,“阿余累了,我们先回去了。”
沈余其实没觉得多累,但是能回家不用面对奇怪的心理医生她自然高兴。老木一直在楼下等着,载着他们很快到了家。
回到家里,陪她用过午饭,顾朝年接了一个电话说公司有点事需要他去处理一下又离开了。
男人刚一离开,她脑海中立刻响起沈鱼的声音,【你个蠢蛋!】
沈余:?
【连被人催眠你都不知道,你不是蠢蛋是什么?】
怪不得她会突然睡过去呢。
【我都说了什么?】
提起这件事沈鱼就生气,【我哪知道,你说不让我监视你我就不监视你,结果你倒好,差一点将我卖了,要不是系统警报,我们两个都得魂飞魄散!】
沈余被吓了一跳,【魂飞魄散,这么严重嘛?】
【那当然了,你以为我们是什么过家家的游戏吗?穿越者的身份一旦泄露,主系统会立刻将我抹杀。】
可她也知道沈鱼的身份,为什么……
虽然心里有疑惑但她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犯了大错,赶紧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不知道他会催眠我。】
沈鱼还是有些生气:【你去看心理医生怎么不告诉我?】
【我没想瞒你,顾朝年也是今天早晨才和我说,我也不想去,可是他又想让我恢复记忆,我不去还怕他掉好感度,我能怎么办?】
沈余诉完苦水开始表忠心,【我本来还想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再召唤你呢,谁想到还没来得及就被催眠了。】
沈鱼哼哼两声,她知道她气消了一点。于是继续说着好话,【我答应会替你保守秘密,我绝不会出卖你的。】
【所以他肯定什么都没问出来。】
沈鱼的毛已经被捋顺了,态度也好了很多,【系统在第一时间提醒我,我就唤醒你了,他们确实没问出来什么。】
沈余顺着她的话继续说,【对啊,他们肯定也是误打误撞,毕竟又不是演电视穿越这种事情谁会相信呢,快穿者他们更是听都没听过。】
沈鱼点头,【也是。】
【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再也不可以去看什么心理医生了。】
【我发誓!】
一场风波就此揭过去了,沈余打量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之前说快穿者的身份一旦泄露,你会立刻被主系统抹杀。】
【你要泄密?】沈鱼虽然这样问,可是音调懒洋洋的,仿佛毫不担心她会这样做。
【没有。】沈余连忙否认。【我只是想问为什么我被允许知道你快穿者的身份?是因为我们的合作关系吗?】
【当然不是。】沈鱼解释,【我们快穿者去三千小世界做任务之前系统会挑选合适的身体,基本上都会在确认她们死亡的那一刻接管她们的身体,而你……是一个意外。】
沈余的人生本应该在22岁,在那场车祸中戛然而止,可她偏偏清醒了,甚至还从她的手上抢回了身体的主动权。
仿佛只是灵魂沉睡了5年。
【这件事终归是系统的过错,又有我在旁边求情,所以主系统才会法外开恩。】
【原来是这样啊。】沈余终于明白了。
【你不要想着在别人暴露我的身份,从你答应和我合作的那天我们就绑定在一起了,如果我被系统抹杀你也逃不掉!】
刚刚还心平气和的人一下子又冷冷地警告她,沈余只好又重复一遍,【我不会泄密的。】
她补充,【也不会再去看心理医生了。】
说完,忽然想起,【你见过周心安是吗?那里的工作人员说你很喜欢他们那里特调的茶?】
几年前,他那个心理治疗所刚开业的时候,沈鱼陪顾朝年去过,简单聊过几句,她不太喜欢那个医生,只是那里的茶确实不错,所以多喝了几杯。
她评价道,【是,茶不错,不过人不行。】
几年过去了,沈鱼对那天的谈话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因此只是说,【那个医生奇怪的很,以后不要去见他。】
*
同一时间的心安小筑心理诊所,顾朝年去而复返。
明明还是上班的时间可是诊所里面的员工都不在,只有灯还亮着,顾朝年穿过走廊,熟门熟路地找到他们刚刚待的房间。
推开门,周心安背对着他躺坐在椅子上。
“你可算是来了!”
周心安从椅子上站起来,抻了一个懒腰,慢慢走到一旁的书架边,从书架上抽出两本书,正是嵌入墙面的书架从中间裂出一道缝隙,大概有一扇门那么宽。
他大步迈进去,顾朝年紧随其后。
里面看起来像是一个大型的实验室。
周心安按下遥控器,整面墙的显示屏骤然亮起,无数脑电波图谱如深海鱼群般游动。
啪啪的键盘声快速响起,显示屏上的图像飞快变动,随着他按下最后一个按键,屏幕上显示的赫然是他刚刚催眠沈余的画面。
沈余的声音清晰地传到顾朝年的耳朵里。
“我是沈余。”
“我身上都是血。”
“我消失了整整五年。”
……
她每说一个字,顾朝年卡住手腕的手便又紧了一分,仿佛只有只有这样才能遏制住那钻心刺骨的疼爬满心口。
“我不能说,我答应过要保守秘密。”
随着沈余说完最后一句话,整个画面彻底结束,周心安显然有些兴奋,“你的猜想竟然是真的!”
几年前,在顾朝年第一次说沈余被一个怪物夺舍了的时候他是不相信的,可是从来都是理智冷静的顾朝年在那两年仿佛被下了降头一样,满世界地求神拜佛。
除了沈余,没人会让他这样。
最终他提议让他将那个怪物带过来,他试着催眠她,可她的警惕心太强了,人虽然被催眠了,可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除了等待,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万幸,他们真的将沈余等回来了,可她却失忆了。顾朝年一开始带沈余来他这里真的只是想让他帮忙看看失忆,没想到会有额外的收获。
“她说她不能说,她答应过保守秘密?”
“她答应的谁,那个怪物吗?”
“这是回来的代价吗?”
“她还答应了那个怪物什么?”
周心安有一连串的问题,可没人能回答出,就连唯一能够一起讨论的顾朝年也默不作声。
“既然她什么都记得为什么要假装失忆?”
直到他问出这一句,顾朝年终于有了反应。
“或许是忘记某些事,又或许是想忘记……某些人”
他的语气很轻,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周心安干脆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不重要。”
那些事不重要,那些人不重要。
所以……他也不重要。
顾朝年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翻滚的情绪,右手无意识地扣着手腕。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周心安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左手腕已经被抓破了,鲜血顺着手腕、指尖一路流到了地板上。
顾朝年目光呆滞,对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腕毫无知觉。
周心安一把拽开他的手,顾朝年如惊醒一般,只是轻轻看了一眼又移开视线,躺在身后的沙发上吐出一口浊气。
周心安从一旁的抽屉里抽出碘伏和绷带,熟练地为他包扎,“最近的状态不是好了很多嘛,怎么又开始自残?我给你开的药是不是又没有按时吃?”
男人不吭声。
将绷带缠了几圈,狠狠一勒,顾朝年疼得皱眉,睁开眼睛看他。
“爱吃不吃。反正身体是你自己的,等到你身体出事,嫂子问到我这里,你的这些事我一件都不会帮你隐瞒。”
提起沈余,顾朝年的睫毛颤了颤。
没一会儿听到他的声音,“以后药我会按时吃。”
“这还差不多。”周心安在他对面坐下,不断翻看着那段沈余被催眠的视频,“你找个时间再带嫂子来一趟,我争取把前因后果都问出来。”、
*
直到深夜顾朝年才回来。
推开门,昏黄的灯洒落,脱下大衣,走过玄关,屋子里静悄悄的,却并不黑,客厅的角落里亮着几盏不起眼的灯,从客厅一路到卧室。
顾朝年推开门,最后一盏灯在沈余的床头。
她又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粉色的蚕蛹,并不坚硬的外壳,却足够把他隔绝在外了。他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她。
看了许久,他走到床边。
壳外只剩下一颗小脑袋,脸颊睡得红扑扑的,有几缕发丝黏在脸上,顾朝年伸手将它捋到耳后。
沈余记着自己要和顾朝年说以后都不要去看心理医生的事情,一直是半梦半醒。感觉到脸上传来痒痒的感觉,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顾朝年?”
“是我。”
“你怎么才回来?”
“我……”
实际上他临近傍晚的时候就已经从心安小筑心理诊所离开了,他让老木先回去了,自己几乎走了一大半路。
这么远的路,他只想了一个问题:阿余真的讨厌他到情愿忘记他吗?
却始终没想到答案。
又或者是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他不愿意相信。
想到那几乎要呼之欲出的答案,顾朝年缩回手,“抱歉,吵到你休息了。”
却被沈余一把拽住,手心里仿佛握着一块寒冰,“你的手好冷啊!”
“……我刚从外面回来”
顾朝年急着解释,急着去挣开她的手,却在下一秒忽然顿住了。
粉色的被子掀开一角,她拉着他的手臂企图将他整个人塞进被子里,闭着眼睛嘟囔道,“被子里很暖和,快进来。”
本以为永远不会接纳他的壳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向他敞开了。
周心安:喂,顾朝年,我叫嫂子的时候你爽死了吧。
ps:改了一点不多,主要是把上一章的尾巴改了一点挪到这一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