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门被人拉开,入目便是一扇挂了风铃的雕花窗。窗下摆有深色小几,桌子中央的白瓷瓶中插了一朵嫩黄色的乒乓菊。祁念柏脱去风衣挂在衣架上,他偏头吩咐门口的服务生,“上菜吧。”
服务生点头出去,年桁顺势把包放在门边的小橱旁,他盯住石砖不敢同站在面前的人对视。最终还是由祁念柏打破了沉默,他点点椅子,“坐吧。”
软垫隔绝了胡桃木椅的凉气,茶叶冲泡两次后满室生香。紫砂杯推到年桁手边,祁念柏抬手抿了口热茶,“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老样子。”
杯中嫩叶沉浮。短暂的沉默后,年桁轻触灼手的杯身,“一开始,我都不太敢认你。”
“为什么?”
他飞速瞥了眼坐在对面的男人。黑色碎发垂落刚刚遮住眉边,狭长的眼睛若山间寒潭,优越的下颚线以及如天鹅般修长的脖颈,令祁念柏如天神般俊美。与青涩的少年期相比,祁念柏的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
包厢内,熟悉的麦叶香如风般轻柔包裹住年桁,他后颈的腺体又开始微微发烫,“你长高了不少。”
祁念柏自是注意到年桁红成血滴的耳垂,他嗯了声没再细问。房间只能听到风铃细微的碰撞声,年桁有些懊恼自己选错了话题。
屋外的荷花香熏得门口的书包倦倦垂头,男人目光落在它身上,“知道你能用这么久,她一定很高兴。”
年桁顺着祁念柏的视线看到那个有些掉色的包,他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习惯了,也不舍的换。”
“为什么不背?说了无数遍也不肯给我的包换个颜色,我怎么可能会背着粉色的包上学。”
熟悉的话一出,年桁的紧张感稍弱,这是他们初中住在一起时,祁母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一个合格的beta就应该要背粉色书包。
每当她叉着腰数落祁念柏,年桁只能站在一边手足无措,因为祁母每次凶完祁念柏后都会慈爱地看着他,“年年又乖又懂事,臭小子如果是omega,我一定要年年当我的宝贝女婿。”?
“不、不了……”年桁羞得满脸通红,他连连摇头不敢看身旁祁念柏的表情,“我只是一个劣等alpha。”
“哎呀,我们年年可比祁念柏好太多了,要自信起来,年年。”
回忆起之前的种种,年桁渐渐放松了僵硬的身子,他重新端起茶杯,“粉色也好看的。”
“可惜在第二次分化,我没有分化成omega。”祁念柏敛眉低语。
年桁看不懂祁念柏眼中的深意,他犹豫一下开口,“beta就很好。”
“哦?”
似乎是祁念柏泡的热茶给了年桁无限勇气,他终于说出当年压在心底的话,“beta也很好,不用受信息素的干扰,可以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人。”
祁念柏不可否置,“并非所有的beta都闻不到信息素。”
听到他这么说,年桁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话中的深意,包厢的门被人敲响,是服务生带领一群人前来上菜。
能容纳八人的圆形木桌摆满了一桌的菜,虽然这家主打烤鱼,可祁念柏没有点任何一道与鱼有关的菜,上来的全是年桁喜欢的清口小炒。
他用热水把餐具烫了一遍才递给年桁,“这里有一些菜,之前挺得祁老先生的喜欢。”
年桁拿着的筷子有些烫手,祁念柏低头不语,连拆毛巾擦手的动作都被他做得极其斯文。无论是学生时期的祁念柏,还是工作后祁家现任的当家,年桁觉得自己跟他永远是两个世界的人。无论他再怎么拼命融入,还是像个跳梁小丑般惹人发笑。
整顿饭下来年桁只夹面前的两盘凉菜,其中一份还有不少香菜,他嘴里变得苦酸,水喝了一杯又一杯。毕业后还能坐在一起吃饭,年桁猜测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再次落筷,年桁夹了个空。不知何时祁念柏将他附近的菜调了个遍,凉拌橄榄菜换成了一份软热甜腻的八宝饭。
“不是跟你说过,以后少吃凉的么?”祁念柏眉头微蹙,一句话将年桁瞬间拉回初三的夏天。
五月下了近一星期的雨,气温骤降,年桁只有夏季的短袖校服。他没有交上这个月的住宿费,学校将他的床位取消。每天九点放学后,年桁都要走好久才能找到共享单车,等骑到年家将近十一点。
下了一天的暴雨在放学时总算转小,路上积水漫过了脚踝,年桁其它鞋子都还没干,他就剩脚上这一双帆布鞋能穿。正当他犹豫时,班里除他外的人都走光了,年桁生怕最后一辆共享单车被骑走,他只得挽起裤腿走出学校。
夜风四起短袖贴在身上,细细密密的雨从伞底下钻入,年桁冻得直打哆嗦。
“咦,年桁?”
路口红绿灯跳转,年桁冰凉的胳膊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他瞪大眼睛回头,看到一个女版的祁念柏。
自以为将感情藏得极好,不会再因祁念柏心动的年桁:……
逮到人后张从云松了口气,人都走空了她还等不到年桁出来,正想给祁念柏打电话询问,一个消瘦的身影出现在街对面。
她来不及多想,赶忙跑过去抓住年桁,惊觉他的胳膊瘦到竟能用一只手握住。少年微微抬伞,见到自己后傻在原地,圆溜溜像小动物一样的眼睛睁大,张从云不禁觉得好笑。
“张伯母?”
大脑经过短暂的空白,年桁犹豫叫人,祁母一笑,“年年怎么还在这里,你父亲没有接你回家吗?”
“……”年桁顿了顿,他盯住地面被积水覆盖的斑马线含糊不清回道:“作业太多留堂,他们以为我不在学校就离开了。”
“这样啊。”祁母没有戳穿年桁撇脚的谎话,她拉住年桁往家的方向走,“那跟阿姨回家吧,反正祁念柏的床大,就他自己睡也怪浪费。”
“?!”
年桁被祁母这句吓得说不出来话,多日未吃晚饭令他有些晕,竟迷迷糊糊跟着祁母往家走。
等拐进一个颇具年代感的小区,年桁被祁念柏占据的大脑才微微冷却下来。祁母拉他进楼道的前一刻,年桁突然喊了一声伯母,趁着祁母收伞时向外跑,转眼没了人影。
以为成功把年桁拐进家门的祁母:……?
年桁在小区门口的水果店挑了不少水果,手指被沉甸甸的三大袋子勒出了红痕。他喘着粗气回到单元门时祁母还在那里等他,见年桁手中的东西后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都是些水果,不贵的。”年桁抿嘴一笑。
见年桁身上的短袖湿漉漉贴在身上,祁母怕年桁感冒忙带他回家。
一进门家独属的气息扑面而来,年桁注意到自己满是泥点的鞋,他站在门口犹豫不决时,一只骨节分明如玉般的手伸来,接过了年桁手中的袋子,祁念柏身穿居家服转身,“进来,发什么呆。”
“哎呀呀臭小子,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那些稀奇古怪的题。”
祁母将年桁推进门,又拉着他往浴室走,“快去洗个热水澡,阿姨给你熬姜汤喝。”
直到冲掉沐浴露坐在浴缸里,年桁还有一种不真实感。方才祁念柏接过他手中的袋子,手指相触带来的电流令他软了脚跟。
浴室中抽风机开始工作,年桁将头埋在膝盖里,一串小气泡浮起飘在水面上。
“咚咚──”
敲门声传来,年桁抬头带起来些许水花,“在!”
“换洗的衣服放在门口了。”
隔着门板,祁念柏的声音有些听不清,年桁忙应声,“好、好的。”
发现有些不太礼貌,年桁又补充了一句,“谢谢你,祁念柏。”
外面许久没有传来声响,年桁以为祁念柏走开了。他盯住水下瘦骨嶙峋的自己──真是太丑陋了,这样的他哪能配得上祁念柏,一个连信息素隔离贴都不用贴的劣等alpha,肖想什么天鹅肉。
年桁以为走掉的祁念柏,手正握着浴室的门把手沉默不语。
“收敛一点,祁念柏。”祁母不知何时出现在拐角,她点了点祁念柏手所在的位置,“你这样只会把小年吓跑。”
祁念柏没有回头,他松开握住门把的手放下衣物转身,“他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冷静,儿子。”
祁母拉长声腔,“口嗨谁不会,追一个敏感的alpha要用心。更何况他身边可不止你一条恶龙,小王子怎么可能会被灰尘掩盖,被众人皆知只是时间问题。”
“……”
似乎也没想得到祁念柏回应,祁母打了个哈欠回卧室,“记得给小年喝姜汤,家里可没有给alpha服用的感冒药。”
劣等alpha确实很难找到白天鹅,可这不代表没有白天鹅甘愿跨越千里来到他身边,垂下高昂的头颅只为换来他轻柔抚摸。
祁念柏骨子继承了祁家不择手段的狠毒,可他对一颗被灰尘蒙盖的小星星动情。从此以后他有了软肋,也有了无所不能的盔甲。
这里还不是小祁动心的地方,大家猜猜看嘛(* ̄3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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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