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他管理的铺子地脚是稍偏些,可这人完全不听掌柜的意见,不懂经营整日指手画脚。生意越来越差,又说是掌柜的故意坑他。给闫家做事的掌柜那么多,没一个愿意给他经营铺子的。
“关了吧。”闫煴轻飘飘扔下三个字,扫了一眼底下,又说:“赔钱的买卖不必再做。”
“什么?”闫四老爷没想到闫煴会搭腔,心中升起些期待,“那我去管哪个……”
闫煴低头喝茶,茶盖轻轻碰着茶杯,发出清脆的响声。静谧之中,时间好像流逝缓慢,闫煴摇头,说:“哪里都不太合适。”
“啊?你这是何意?”
“今天上午碰见你夫人,她说我专克长辈,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回家养老吧,”闫煴抬眼,幽深的眼神中似是藏着利刃,“我的长辈可不多了。”
闫四老爷一颗心悬在半空,这闫煴是什么意思,这是要将他赶走?
“我的铺子你想关就关?”
之前一直被打压的徐掌柜站起身,对闫四老爷说:“四老爷这话就错了,是关闭你管理的闫大帅的铺子。”
闫四老爷恼羞成怒,摔门而去。剩下的掌柜皆对闫煴有了些新认识,汇报事务更加详尽起来。
闫煴兴致不高,结束例会与石青去冯家的酒楼吃晚饭。
冯家不愧是百年老字号,对食物的品质要求极高。除了经典菜式,开在不同地区的店也会根据当地人的口味研发菜品。
点菜时,闫煴盯着“南方美食”四个字,不知在想什么。
石青心领神会,对店小二说:“除了刚才点的,再加一只糯米鸡和两份云吞面,另外再打包一份。”
店小二应下,去后厨忙活起来。
闫煴有些不悦,说:“多事。”
石青有些懵,问:“不想吃吗?不想吃一直盯着干嘛?”
“我是说给何隅知打包。”
“啊?我给我妈打包的。”石青站起身,跟店小二又加了一份,他回到座位,“要给他带吃的你就直说,我可猜不到你全部心思。”
闫煴:……
闫煴提着食盒回听竹院,何隅知正在吃晚饭,他将食盒放在桌上,说:“石青打包给你的。”
何隅知有些愣,打开食盒见到是南方的小吃,有些惊喜,朝闫煴笑笑,说:“那你帮我谢谢石青。”
付了饭钱的闫煴咬紧压根,闷声道:“好。”
***
话说闫四老爷怒气冲冲回到家,朝着小妻子就是一顿臭骂,闫四奶奶本就后悔逞一时口舌之快,听说因此丢了铺子,这下子更是捂着脸哭泣起来。
闫四老爷搬到隔壁去睡,闫四奶奶哭完便昏沉睡去。
半夜她惊醒,头发凌乱,眼睛红肿,越想越不甘心的闫四奶奶面目逐渐狰狞起来,心想闫家没一个好东西,暗自发誓定要让闫家脸面扫地!
第二日她装扮好,似乎未受昨日影响,前去参加太太们的定期聚会。
聚会之上,章春海依旧是人群的主角,这次是因她的女儿闫乐莹的婚事。若是说到北城有权有势之人,闫煴当之无愧;可要提起北城第一才子,那就不得不说蓝家的长子蓝若宇。
蓝家是书香门第,蓝若宇自幼饱读诗书,他待人彬彬有礼,性子温柔。他现在是北平文学堂中做讲师,往返于两地。
这次乞巧节休假回北城,也是被母亲逼急了,才回去闫公馆。
没想到闫家还有这样气质脱俗的女子。
蓝若宇与闫乐莹攀谈几句,心生好感,二人便结下姻缘。
章春海嘴上挑着未来女婿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心里却乐开了花。
闫四奶奶叉起一块牛排,对众人说:“那可以恭喜二太太了。”
“八字还没一撇,说什么恭喜。”
“对了,听说闫家商行对面开了一家首饰铺子,专门卖西式的钻石戒指钻石项链,二太太不妨提前看看。”闫四奶奶突然叹气,“还是最羡慕二太太了,与二爷夫妻多年还是恩恩爱爱,送你那么贵重的钻石项链。”
章春海心想今日这四奶奶怎么总说人话,都是她爱听的。
午饭后,几人坐车来到珠宝店,正是人多的时候,珠宝店却大门紧闭。章春海便邀请几位太太到商行中喝杯茶水。几位太太平日多待在家中,进入商行声音都低了几分。
商行内更是静悄悄的。
一丝异声从后堂传来,引得太太们侧目。
章春海内心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正要引着太太们离开,闫四奶奶猛地冲进后堂,大呵道:“好一对狗男女,竟敢在这正经地方苟合!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章春海上前拉住她,恼火地说:“你在做什么!”
闫四奶奶回头,轻蔑一笑,喊道:“哎呀,二太太,是你家二爷!你家二爷正光着膀子抱着一个女人呢!”
当日鸡飞狗跳的场景,堪比话本。
红梅绘声绘色地讲给闫煴与何隅知,章春海是怎样用镶满钻石的小包狠狠打了闫行铄的头,鲜血又是怎样直接从闫行铄头发里喷出来的。闫行铄没穿衣服,光溜溜一条,几位太太吓得花枝乱颤,根本不敢上前劝架。
闫行铄后来被送到医院,缝了好几针,现在正在医院修养。
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传得很快,北城太太圈基本都知道了。不过没人会到闫煴眼前说几句,以至于闫煴何隅知知道这件事,已经是三天之后。
三天之内风言风语变了又变,原本男女苟合的事情,传成了章春海善妒,不肯闫行铄纳妾,闫行铄只好金屋藏娇。
何隅知听后眉头就没有舒展,说:“怪不得这几日你二婶从未出屋,闫庆炜都回来好几趟。”
闫煴说:“蓝家似乎不想来提亲了。”
“为何?你二叔偷人太丢脸?”
“不,蓝家说二婶善妒,女儿定善妒。”
“这是什么道理?”何隅知很是气恼,“为何男子做错事情,最后要女子承受骂名?”
闫煴抬眼看他,轻笑道:“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总是为女子说话。”
何隅知好奇问:“你二婶这样也能忍?”
章春海很在乎她的小家庭,否则也不会如此在乎闫公馆,闫煴回道:“难说。”
二人话音未落,红梅又跑回来,说:“二太太来了。”
章春海不似以前穿戴华丽,头发也乱糟糟的,眼睛红肿,脸色苍白。她进入书房,坐在二人对面,开门见山道:“你们的婚礼由我来操办,最多半个月就可以举行仪式。”
闫煴不慌不忙问:“你想要什么?”
章春海深吸一口气,说:“不管你如何处置闫氏的产业,我的儿女都要有他们应得的部分。”
何隅知明白了她此行的目的,不是为闫行铄,也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几个孩子。
闫煴问:“二叔知道你这样做吗?”
“我管他做什么。”章春海挺直腰板,满眼尽是失望,她犹豫再三,低声哀求道:“乐莹的婚事,还请你与蓝家周旋一番。”
何隅知劝道:“那个蓝家落井下石,在此时打退堂鼓,将乐莹的脸面弃之不理,未必是良配。”
章春海面露无奈:“乐莹喜欢。”
闫煴叹了口气,不禁想到了乐蕊,他思索片刻,对章春海说:“蓝家无非担心‘善妒’的名声,只要‘善妒’消失,问题自然不大。”
“我会同意他纳妾。”章春海没有丝毫犹豫,她死盯着闫煴,试图从他嘴里得到一份保证:“那商铺的分配……”
“庆炜、庆烨、乐莹、乐芷都会得到应得的部分。”
“多谢。”章春海松了口气,她朝二人笑笑,说:“尽快将宾客名单给我。”
章春海走后,何隅知满心的感叹:“今日倒让我重新认识你二婶了。”
“我也没想到她会做这种决定。”
何隅知说:“我倒是有些理解,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对了,这几日何思就会从租界启程回北城。”
“真的吗?”何隅知心里一喜,又马上陷入悲伤,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离他离开北城也不远了吧,“我好想他。”
“等他回来,刚好可以参加婚礼。”
何隅知低头笑了起来,好像又圆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