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礼是在骊山举办,还未告祭列祖列宗,刘之衍在一众侍卫的护送下,去了家庙。
一趟来回,要费不少时日。
应子清趁这个空档,亲自去了趟安景王的王府。
刚到王府大门口,撞到面容可爱的少年,对方很快跑掉了。
应子清重新戴好草笠,向门口的侍卫出示凭证,一个写有“安景王”的翠绿玉石符节。
侍卫一看,立刻把腰间的刀把扶开,以示尊敬:“不知是哪位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请随我来。”
应子清把玩手中温润玉石,心想,安景王给她的符节,看来不是寻常之物,一亮出来,受到的待遇很高。
侍卫亲自把应子清领进一间茶室。
应子清刚刚坐下,侍女捧着食案进来,送了杯茶水点心。她对侍女说了声谢谢,把那侍女吓了一跳,连连说不敢。
应子清改不了这习惯,偶尔嘴快,也会把香巧和语兰惊一惊。她心里觉得尴尬,只好端起茶水,默默喝着。
没等到安景王,倒是等来了姜泽语,与另外两个头戴黑毡帽,身穿圆领袍衫的,书生模样的男人。
“王爷有紧要的事情,特地遣我与二位先生,过来招待阁下。”姜泽语抱拳一礼。
应子清此次过来,是受安景王召唤。这么久了,估计想询问,有没有找到改变刘之衍的人。应子清想打听那句“棋盘已经铺开”是何意,因而来了。
但她不知道如何解释,正觉得犯愁,听得姜泽语如此说,她问:“王爷何时有空?”
“这可就说不出清楚了。”姜泽语与另外两人,在她对面坐下。
应子清自己呆着就挺好,哪里需要旁人陪伴,她客气笑笑:“姜先生,不劳费心,我自便即可。”
姜泽语同样端起茶碗,笑呵呵道:“灵清子,这是在怕什么?有我们三位先生陪着,难道灵清子觉得不够?”
应子清听着这话,感觉不对,像藏着刺。
好端端的,她哪里得罪姜泽语?
难道安景王吩咐他过来作陪,让他感觉不爽?
应子清收起笑意,微微抿唇:“没有的事,只是怕劳烦了姜先生。”
“劳烦说不上。”姜泽语好整以暇,喝口茶水放在桌案上,“女子做到灵清子这个地步,想必不容易。”
另一书生接话,眉眼间尽是轻薄之意:“读了两本书,认得几个字,便自以为高明……”
又一靛青儒衫插嘴道:“不怪她们,毕竟比起目不识丁的女子,她们略读过诗书。不过,仅限于闺阁之中罢了,要到学堂朝堂,会闹笑话的。灵清子,你说是吧?”
“……”应子清无语,合着是一个同事间排挤茶话会。
这些谋士门客们,看她不顺眼。
“灵清子看着年岁不大,可我听说,宫女二十五岁要放出宫。你剩下的时间,是不是不多了?可有想过将来如何?”姜泽语状似关心,“这么努力,是不是想多挣点本钱,以后好嫁人?”
应子清心态平稳:“做到我这个程度,的确不容易,毕竟我有五品官身在。诸位先生学识渊博,必定是淡泊名利,对官场不屑一顾,不愿同流合污……所以在王府里谋职?”
最后一句话,刺得靛青儒衫的书生,眼皮直抽。
如果他们真的高风亮节,还谋什么职!
分明是他们科举考不过,连乡试院试也没有实力,评不上芝麻小官,才来王府做谋士。
这么容易破防,为什么非要嘴碎,但应子清心中微叹,打人不打脸,得饶人处且饶人。
与这三人口舌撕扯,不是明智之举。
应子清站起身,草笠微垂,遮住半张脸:“今日来的不巧,既然王爷有急事,我宫中亦有事,耽误不得,得先走了。烦请告诉王爷,改日我再来拜访,在下先告辞。”
应子清施了一礼,片刻都不停留,直接走了。
出了王府大门,应子清回头,看了眼王府金光闪闪的牌匾,心里嘀咕,再次来这王府,她仍然觉得贵不可言。
想到一路上琼楼金阙,富丽堂皇,这安景王太有钱了!
应子清没在这个点上多想。
路上,几个商人拥着皮毛,驾着驴车,木轮在雪路上,碾出长长的车辙。
下着雪,一些行路的百姓,在腿部绑了裹腿,小心翼翼地走着。
应子清拢了拢衣襟,还有些气闷。
安景王的那些谋士,明显不喜欢她。
她虽然不把这些恶言放在心上,不过她心中不由打鼓,这到底是安景王的意思,还是谋士之间的中伤?姜泽语这番轻慢之语,让她觉得不上道,档次也太低了。
之前选择安景王,是寻求明主,而非昏君。
党同伐异,穷奢极欲,都不是明君的标志。
应子清摇了摇头,找到那匹绯云骢,抖开大氅上了马,趁着雪,转道回了沐云居。
刘晋王室的宗庙,建在一座风水极佳的山林之间。
一队兵马疾驰,从山道下来。
只听一声尖利的鹰啸。
模样凶猛的白鹰,在空中盘旋。
尖锐的鹰眼盯着那队人马中的领头人,翅膀一振,在空中掠了半圈,突然向下俯冲,冲势如风。
刘之衍一抬头,稍稍放慢骏马的速度,将手臂一抬。
白鹰尖锐的利爪,稳稳抓住刘之衍的臂膀,抖抖翅膀后收起。
从脚脖子取下通信的纸条。
刘之衍读了后,撕碎。
“殿下,可是有急事?”旁边一侍卫询问。
刘之衍没回答,眺望天际边的阴云。
半个月前,他派影枭与一众人去安景王的封地玉川郡,打探消息。
期间收获不少内容。
可就在影枭即将撤退之时,突然出现一批王府卫兵,在玉川郡上大肆巡防,盘查可疑人员。
影枭一行人,扮作游人脚商过去的,正是盘查的重点。
毫无准备、避之不及的情况下,影枭与王府亲兵,仍是起了冲突。
东宫影卫死了几个,影枭与其他人虽然逃了,也受了重伤。
白鹰送来的纸条上,寥寥数语,说的就是此事。
刘之衍黑幽冰冷的眼眸,猝然闪过几分凶悍杀意。
他派出这一趟,走的是出其不意的棋路。
不料安景王如此敏锐,起了疑心,派亲兵去封地巡查?
若是如此,安景王此人,不可小觑。
敌人强大,不是好事,刘之衍心情沉重,以后与此人对阵,他不得不更加细心谨慎。
回到沐云居,最后的天光沉入地平线,夜色浓重,殿内漆彩的木格子窗户,透出辉煌灯火。
刘之衍下了马,入门前,将大氅上的雪抖落。
晚间吃饭,应子清给刘之衍换了身家常的衣服,两人从里间出来。
“我听马夫说,你今天牵了绯云骢出去了?”刘之衍个头高,走在前面撩起帘子。
“……”应子清不仅出去了,去的还是安景王府,这让她怎么说,她含糊其辞,“在屋里呆腻了,随便逛了逛。”
“去哪了?”刘之衍随口问,“可有看到喜欢的东西?”
“就、就随便逛逛。”应子清一时编不出。
“哦?”刘之衍来了好奇,“去了山上,还是下了山?”
应子清不防他步步紧追,一时抵触:“问那么清楚干什么。”
刘之衍睨她,平静道:“难道你藏了秘密,这么简单的事,不能说?”
应子清闪烁着眼睛:“去了山上,纵马跑了一圈,也没什么好看的,后来下着雪,就回来了。”
刘之衍明显不信:“刚才为什么不说?现在又说了,可见是临时编的。”
应子清:“……”
“等你们好久了。”香巧和语兰欢欢喜喜迎了上来,一左一右,抱住应子清的手往厅里走,两人的话自然断了。
两人叽叽喳喳,说今天拉了张红漆桌,太后给东宫赐了炙羊肉和酪浆,晚上厨房新做了蒸饼,她们可以美美地享用。下雪天里,吃一顿热乎乎的饱饭是最舒服的。
不过应子清没吃上饭,被张泰耀叫过去,说刘之衍要她伺候他吃饭。
以为刘之衍要接刚才的话头,他却说:“过段时间,我们要忙起来了。”
今天太后还给东宫送了瓶葡萄酒,应子清捧了錾花金执壶瓶,给刘之衍掐丝团花纹金杯,倒上漂亮的玫瑰红酒液:“怎么?”
刘之衍端起来,递给她:“要不要润润?”
“不要。”应子清无事不爱喝酒。
刘之衍闲闲道:“焉耆来的,今年刚上的贡品,太后和父皇那里不多,连我也没有。太后是从她的份额里分给我的。”
“……”应子清被他说得好奇,接过来饮了满杯。
刘之衍问:“好喝吗?”
“凑合。”
刘之衍点头:“给我满上。”
应子清狐疑:“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让我给你试酒?帮你尝尝味道?”
刘之衍没理她,兀自端了酒杯喝了:“等谢言昭中了中书舍人一职,他会在平康坊的映月楼摆宴。要不了几天,他会给我递帖子。”
“定了吗?”应子清不禁想起那个叫窦知微的人。
“若是没有意外,比如一封荐举书,那就是定了。”刘之衍夹起一片炙羊肉,送到应子清面前,“要不要尝尝?”
应子清:“……不尝!你趁早吃完,放我去吃饭。”
规矩是这样,伺候就是伺候,两人偶尔坐下一起吃饭,但总不能次次没规矩。
刘之衍便想了这个办法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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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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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