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父母罪无可赦。
——所以我给他们定了死去的结局。
闻远想问岁岁——你会怪我吗?
闻远记起那年伤痕累累的岁岁死的时候只剩最后一口气,她斜着眼睛,孩子气似的歪了歪头,躺在破小阁楼里,隔着灰尘最后一眼是窗外湛蓝的天。
似乎从未好好见过蓝天。
岁岁渺小漆黑的印象里,只有无穷无尽的欺辱,因她全身疤痕,因她面容丑陋,因她性格古怪。
那寸头顶的天总是灰蒙蒙的,总像大雨将至,时刻都要淹没她。
岁岁人生中,几乎每逢大雨便是满身湿漉漉的狼狈形象,没人给她撑伞,她也没有伞。
几丝轻云飘流。
岁岁叹了口气,她全身的力气也就只能再支撑着叹口气了,不知道哪个内脏被打裂了,岁岁从剧痛逐渐抽痛到麻木。
偶尔比起活下去,岁岁可能觉得死亡也很幸福。
因此许的愿是——“用短寿和永无轮回换安稳的一辈子。”
岁岁只求一辈子安稳无虞,短短的也没有关系,安稳无虞就好了。
白头发的少女警告:“若你确认交换,无论多想再活下去,也只能在二十五时潦草收场,然后不入轮回,此间再无季岁岁。”
“岁岁,好死不如赖活着,你确定吗?”
岁岁仰着脖子看她做梦都想要成为的干净美好的模样,沉默片刻后道:“不是的。”
白头发少女指尖微光一瞬间黯淡,便又听岁岁说:“不是什么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样的命就算可以活到一千年又怎么样?”
“无非是又烂又长而已。”
岁岁笑了起来,那张全是疤痕的脸笑得苦涩又释怀,她说:“我确定。”
无尽苍穹之下,才十七岁的岁岁见到了白头发的少女。少女站在干净的天色之间,朝岁岁伸手。
闻远看着眼前频频向她投来一眼的岁岁,她生机勃勃而春意盎然,眼眸间只有少年意气和憧憬。
和那时候很不同,鲜明的不像是同一个存在,可是只有闻远知道,那是用什么样的代价换来的。
——“我不怕的。”
印象中她百孔千疮仍能笑意盈盈,告诉闻远:“我一点儿……都不害怕。”
闻远只觉得满心悲哀——你当然不会怕了。她勇敢无畏的岁岁怎么会怕?敢用永无轮回只换二十五年的岁岁会怕什么。
可闻远已经会怕了。
她怕她所爱的人最终归于虚无。
人死并不是终结,消亡才是。
闻远忍不住稍红了眼眶,冲悄悄望她的岁岁弯了弯眼眸。
——真是奇怪,没了心脏,也还是会疼,想想就疼。
闻远伸手摸自己胸腔的位置,那儿没有心脏砰动的声音,只是闻远偶尔还是会觉得心悸,甚至觉得指尖能触碰到搏动。
大概悸动和爱慕,也会分些存在于脑海吧。
那是很浅的一点笑意,在场的所有人中,大概也就只有岁岁看了出来。
岁岁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眸中是纯粹的好奇,闻远倒也不至于无理取闹到认为这是不欢迎。
可能因为在问跟节目无关的问题,岁岁依旧是咬耳朵的姿势,声音很轻,距离很近,同方才对那个人一般无二。
——对谁都这样。
闻远眼眸低低垂下:“不能来吗?”
“能啊,能来啊,”岁岁感觉她的语气怪怪的,“就是不懂你为什么要来。”
闻远不是只接电影和电影宣传吗?
“你很关心这个吗?”闻远眼眸低低望过去,“很关心我为什么来吗?”
岁岁:“……”
——他妈就无语。
岁岁默默拉开了距离,不准备再跟话不投机半句多的闻远聊天。只是心脏跳动猛烈,大概是带着从前未失忆前对闻远的心动和疯狂爱意。
她扼了扼手腕,却在触到闻远看她的眼神时不由分说的心软。
这个人分明姿态那样高,却总别扭地不知道为什么摆出些好像被她丢弃的姿态。
闻远看着岁岁拉开距离,才有一点慌乱和无措。她挪了挪座位,岁岁没有任何举动,只是垂着眼听场上主持人讲话。
闻远去够岁岁的衣角。
岁岁忍了忍,侧开了身。闻远没能触到,才愣住,眼底都是无措和彷徨。
她已经很久很久不曾让岁岁生气了。印象里,就算岁岁回来后也没有对她生过一次气。
而实际上,岁岁几乎不曾对她发过脾气,即使她曾经傻逼得欠踹,岁岁也没有大动干戈的发过火。
除了最后那天——岁岁板着脸问她:“你有毛病吗,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那时候是真生气的模样,就算看见闻远满是血也没有关心一句,不摸她、不哄她,还凶她,还问她:“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语气如今回忆起来,也还是生气的离谱。温和的人发脾气最让人害怕,可惜闻远不怕了,她笑着回:“有关系啊。”然后看到岁岁罕见得瞪圆眼睛,笑眯眯道:“关系特别特别……特别大。”
——你是我的女朋友啊!
——好对象就是能为女朋友生能为女朋友死的!
闻远眼眸漉漉,岁岁忍不住心软,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呀?”
她被噎得无语。
这话和印象里那句哄她的话又很相似。闻远脾气这样差劲,总乱恼,气急了什么话都说。
岁岁是不生气的,她脾气好的出奇,只是偶尔看着吃醋发脾气的闻远稍稍怔神,然后托腮笑着问:“你嘴能不能甜一点?”
闻远正气着,哪里会被她这轻飘飘一句带走。
岁岁又加码:“要不然这样,你甜甜叫我一声姐姐,我就亲你一下。”
闻远心想,这是可以等价交换的东西吗?
她板着脸:“我比你大。”言下之意叫不出姐姐。
岁岁无奈耸肩:“那又怎么样?”
其实她们之间的关系不能如此,保护者与被保护者之间不能产生别的情愫。
可是感情就是最不讲道理的东西,闻远不怕,心甘情愿跳下去。岁岁也不怕。
闻远低低应岁岁:“嗯。”
——我好好说话,你别……不理。
其实她们的镜头不多,只是哪怕成为背景板也十分引人注意。
于是这档小综艺爆了,热搜——娇妻和她的小影后。
岁岁看到就很无语,这个词条对号入座——她是娇妻,闻远是……“小影后”?
岁岁不能直视,比岁岁更不能直视的是柳央,比柳央更不能接受的是郝媛媛。
柳央:“……解释一下?”
岁岁无辜:“其实什么也没做不是吗?”
她们只能算是交头接耳,甚至话都没讲上几句,全都是滤镜和BGM的锅,为什么要她们清白的人解释?
会议室里很安静,柳央看了岁岁半晌忽然叹气,那双被深色美瞳掩盖的剔透瞳色只在美瞳片滑动是才可窥见。
半晌安静之后,柳央退了一步:“你可以和她炒cp,岁岁,但你要管好你自己。”
岁岁坐在会议室皮质沙发上,抬眸看在她面色走来走去忽然停了步子的柳央。
“我不想看到你的痴痴爱慕,懂吗?”
郝媛媛就站在茶几旁,靠着红木的桌面,垂眼深思,显而易见的心情不虞。
岁岁是美貌的,即使脸较先前圆了些,也仍然晶莹如玉,睫毛很长,思索时会轻颤,漆黑的眼瞳亮盈盈的,望向一个人的时候眼底就只有一个人,那是非常动人心弦的。
她就这样安静坐着,确实叫人挪不开眼,与很久之前那个瘦削的季岁岁不一样,却比她更招人待见。
岁岁:“如果我忍不住痴痴爱慕,怎么办?”
主要……爱不爱也不是岁岁能控制的,她偶尔一晃神,脑海里就是和闻远的各种遐想,分明是假的,又和真的一模一样。
柳央竟然无话可说。
郝媛媛看上去好像有话要说,话辗转于齿间又停下。
身为粉丝,她最能读懂闻远对岁岁的喜欢,也许那份喜欢超乎所有人预料的深沉。
那个白皮肤白头发少女的话和眼底的讥诮忽然又出现在眼前。
——“胆小鬼是不配爱别人的。”
柳央看了郝媛媛一眼,大步出了门,而郝媛媛留在原地,叫住了要走的岁岁。
“岁岁。”
心底有想法,叫起人来都心虚。
岁岁回身,眼眸诧异:“啊?”
郝媛媛抿唇,思考了一下才问:“你身边有……有没有一个白头发的女生?”
“白头发?”
“对,白头发、白皮肤,很白。”
岁岁想了想,记起了那天晚上把她摁在楼梯间墙上的人,她看着郝媛媛,心想——她认识季虞?
“……好像是有的,怎么了?”
“……”郝媛媛满肚子话又不知道怎么说,“没什么。”匆匆忙忙撂下就走了,出门和还未走远的柳央照面。
柳央顿在会议室玻璃门口,郝媛媛随口叫她“柳姐”打了声招呼,低头猛走擦肩路过,没注意到柳央眼波诡异。
柳央来不及收回目光,就被推开玻璃门的岁岁看了个明白。
岁岁觉得古怪,又说不清哪里古怪。她口袋里手机一震,岁岁低头摸手机,是江寒给她发的消息。
江寒:“你们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闻远就是他撬不开的蚌壳,问破了天也问不出一点消息。
他急得炸毛:“你们要是在一起了跟我讲啊,我要做公关准备的!”
闻远虽然在笑,面上浮起一层清浅的笑,但是说了:“没有。”
这……谁信?江寒不信,来问岁岁。
岁岁:“你在想什么?”
岁岁:“当然没有在一起!”
闻远就是个恋爱脑!亲妈拍板认定的恋爱脑!
很抱歉,缺了两天,主要是我也好想推剧情,结果从哪推也不知道,这本本来准备写五十万字,因为人物不少,现在想想算了。果然咕咕还是个剧情流苦手。
可能也有人知道 我写剧情一直都有点苟延残喘的既视感,这是尝试的第二本剧情为主的文,第一本在隔壁,至今卡的不知道要怎么填坑,虽然没有放弃,但是偶尔添添补补总觉得心酸(叹气
当然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谢谢支持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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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