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栎的随从扶着他,吓得面色惨白双股战战,见沈楝来了,哭道:“十一郎,你快救救郎君,郎君要不成了。”
乔疏影凑上前去看了眼,沈栎已经失去了意识。
“这一刀正中心脏,没救了。”她面色凝重道。
沈楝过来,一言不发扯着她就往外走。
“干什么?放手,我自己会走!再不放我动手了啊。”
“救救我哥。”到了楼下,沈楝放开她,因为太过紧张,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你当我神仙啊?救不了。”乔疏影转身欲走。
沈楝一把拽住她。
“你救得了,”他看着她,面上毫无血色,双眸却拉满血丝,拽着她的手手背上贲起青筋,“七年前,你就回到过去救过我的命。你救救我哥,无论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乔疏影惊愕,随即蹙眉,表情阴晴不定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欲言又止,最终一扭头,道:“跟我来。”
“去哪里?”沈楝心急如焚。
“我不能跟过去的我距离太近,需要走远一点。”乔疏影烦躁道。
沈楝闭上嘴,跟着她来到院中一丛芭蕉后面。
乔疏影静下来观察周围一番,确定没人,叮嘱沈楝:“我带你回到我们刚离开阁楼的时候,你自己去通知过去的我们,通知过后,记得来找我。我带你回到过去,没带你回到现在的话,这世上就会有两个你。”
沈楝点头。
乔疏影抓住他的手,道:“闭上眼睛。”
沈楝闭上双眼,只觉脑中一阵眩晕,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是和乔疏影站在芭蕉丛后,一切都没变化的样子。
乔疏影松开他,道:“快去。”
沈楝跑到阁楼前,正遇上沈楝与乔疏影从阁中出来,乔疏影正说着“我礼数周到吧?”见身边沈楝忽然停下,抬眸往前方一看,愣住。
“快回去,有人要刺杀兄长。”沈楝对乔疏影身边的沈楝道。
两人没有迟疑,转身奔回楼中。
沈楝回到园中芭蕉丛后。
乔疏影抓住他的手,晕眩感再次袭来,他轻甩了甩头,一抬眼,发现他和乔疏影两人已变换了位置,不在芭蕉丛后,而在小阁二楼。
沈栎安然无恙地坐在坐榻上,看着他与乔疏影道:“你们两人到底怎么回事?去而复返,说是有事,问你们何事又不说。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究竟是何原因?”
沈楝发现自己脑子里突然多了一段记忆,就是他与乔疏影经他自己提醒,回到楼上来保护沈栎的记忆。
他们守在房中,那个刺客至今没有现身,想来此刻定然正隐匿在暗中,耐心地等待着沈栎落单的时机。
“阿兄,方才我们走到园中,发现暗处似有人影往这边来,这里怕是不太安全,不然我们先离开吧?”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仍在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忍不住对沈栎道。。
沈栎之前有过数次被刺杀的经历,出行习惯带上部曲近身保护,今日为了见这个假弟媳没有带部曲,听沈楝这么一说,心中顿感不安,当即从榻上下来。
沈楝与乔疏影一前一后护着沈栎带着仆从离开了浣竹轩。
坊门已经关闭,回不了永宁坊的陈国公府,兄弟俩去了乔疏影下榻的客栈。
沈楝检查一遍房间,将窗户全都关好。
乔疏影道:“我走了。”
“等一下。”沈楝跟着她出门,看一下走廊里没人,这才对她道:“大恩不言谢,等……”
乔疏影揪住他的前襟一下把他抵在墙上,仰着头低声道:“别得意太早,我可以回到过去杀人,但救不了人。所有本该死却被我救了的人,全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偷活的时间最长不超过三年。知道我为什么明知你撒谎还救你兄长吗?我要给你一个教训,让你接下来的三年时间每时每刻都在担心你兄长到底会在哪一刻突然去世,这是你骗我的代价!”
沈楝愕然,下意识道:“我没有骗你。”
“闭嘴!”乔疏影不想听他多说一个字,松开他转身回了自己房里。
沈楝看着她的背影,回想着她的话,只觉心脏似被什么紧揪着一般难受。
三年……不,他决不接受他兄长最多只能活三年这个事实。
他回到沈栎房里。
沈栎在仆从的伺候下洗了脚,正打算宽衣上床,见他去而复返,问道:“怎还不回房休息?”
沈楝在他房中坐下,道:“今晚我守着你。”
沈栎想了想,道:“也好,但也别干坐着了,来,咱们兄弟俩也有好久不曾抵足长谈了。”
沈栎是他们母亲的第一个孩子,沈楝是最后一个,两人之间相差十六岁,沈楝记事时,沈栎都已经成婚了,唯有八岁那年沈楝被允许跟着父兄一起去秋狩,当晚和沈栎睡在一个帐篷里。
沈楝也不脱外衣,让沈栎睡在里头,他睡外头,兄弟俩并排在榻上躺下。
“阿兄,我记得你曾跟我说,之前刺杀你的那个刺客脸上戴着青铜面具,是什么样的青铜面具?”沈楝问。
“兽面,狰狞。你想根据面具寻人?寻不到的,西市有一家专卖面具的店铺,里面就有这种面具出售,都是百姓买去跳大傩的,也有西域的商队瞧着稀奇,买了带回西域去,根本无从查起。”沈栎道。
“此人不除,终究是个心腹大患。会否是你在官场上得罪过的人?”
沈栎摇头:“他第一次刺杀我时,是在十六年前,那时我还没步入官场呢。我记得很清楚,当时他还没有戴面具,只是黑布蒙面,同行还有一名女子,不知深浅,直接闯入咱们家老宅行刺我,两人都受了伤,仗着轻功高绝逃走了。后面再来行刺,便只有他一人,不见那女子,许是女子重伤死了,所以与他结了血仇,不死不休。”
“十六年来,他只行刺你,没对大嫂与孩子们不利?”沈楝问。
“没有,似是与我纯属私人恩怨,有些祸不及家人的意思。”沈栎叹息一声,“若你今日在浣竹轩看到的黑影是他,倒是有些奇怪。”
“何处奇怪?”
“最开始时,他行刺比较勤快,一年多则五次,少则三次,只是他那时武功不及现在厉害,都以失败告终。后来行刺频率就变低了,两三年才会行刺一次。三个半月前他刚刚行刺过我,按理说不会这么快又动手,许是我们风声鹤唳了。”
沈楝没说话,他知道不是风声鹤唳,而且这次那个刺客得手了。但这话没法同沈栎说。
“不说这个了。那个云瑶,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她这样的性子,旁的不说,将来你们有了儿女,她能教育好孩子吗?”
“我和她不会有孩子。”
沈栎侧过脸看他,问:“这是何意?”
“我在战场上受过重伤。”
沈栎噌的一下坐起身来,看着他道:“这等大事你怎么不早说?”
沈楝平静道:“找大夫看过,无力回天。沈家子嗣繁茂,不缺我这一支,只要阿兄不在意,无人会在意。”
“我怎能不在意?这是香火断绝的大事。”沈栎愁眉深锁。
沈楝也坐了起来,笑道:“那就请阿兄叮嘱侄儿们,将来给耶娘上香时,捎带着多上一份给十一叔也就是了。”
沈栎瞪他,道:“如此大事,嘻嘻哈哈,成何体统?云瑶知道此事么?”
“知道,正好她也不乐意生孩子,与我一拍即合。”
沈栎抚额,后悔万分:“都怪我,当初就该阻止你去投军。”
“阿兄切勿自责,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人各有命,这是我自己的命运,与人无尤。”沈楝道。
他们楼上,乔疏影正抱着双臂咬着手指心事重重地在房里徘徊。
她可以确定她无法用陨石回到过去救人,小时候她曾尝试过无数次,回到过去救她的父母双亲,救那些在洪灾中丧生的父老乡亲。没有用,根本救不了。他们还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或者意外死去,
活得最长的是她阿娘,本来死于洪灾的阿娘因为她的努力多活了两年多。她带着她和玄乙来到长安,想为她阿耶翻案,可就因为在街上被人撞了一下,跌倒时头撞到路边饽饦店的桌角,就死了。
她一次次地回到过去,救她,但她还是会在极短的时间内遭遇各种意外而去世,被狗咬,遇到打劫的,不慎落水……
最后,她实在不忍心看着自己的阿娘一遍遍体验各种痛苦的死亡方式,放弃了。
而沈楝却说,她在七年前救过他。
七年,怎么可能?
她第一反应就是他在说谎,可他的模样又不像在说谎。
若他说的是真的,那阿耶阿娘是不是还有机会?
她抬手揉了揉脸。
害怕,她真的害怕再次看着阿耶阿娘死在她面前而她却无能为力。
所以,是否应该再回到过去,再救一次阿娘呢?
即便要再次尝试,也要等到玄乙回来。
她不能靠近过去的她,靠近就会被弹回到现在,无一例外。
以前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察觉了胸前那块石头的变化后,她猜测可能是与这块石头的能量有关系。石头的能量会随着每一次穿越之举被消耗,过去的她脖子上石头的能量,总是比现在这块石头的能量多的,所以每次都是现在的她被弹回。
过去的她总是跟在娘亲身边,她需要带玄乙一起回到过去,让玄乙代替她去救娘亲。
玄乙也真是的,下趟江南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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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