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打的屋主都出来看,为了防止伤到其他人,这家屋的屋主把发生在自己家门口的斗殴双方都带到了家里。
屋主姓梁,是梁铎的兄弟,他见过虞青,便热心的过来帮忙把人拉开了,没有报官把他们送进衙门里。
水行屿的力气很大,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会对虞青格外宽容,看到他坐在椅子上,水行屿不满的甩开钳制自己的人,过去把虞青提起来。“天快亮了,回去吧。”
梁大人拦住他们,尤其是拦住虞青。他对虞青说:“大哥一直想见见你,如今你我能相遇,便能证明我们之间有缘。虞公”
“少套近乎,你那点花招我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水行屿十分不客气的怒视他。
虞青赶紧制止水行屿的无理,他奋力挣脱开水行屿的束缚,才来得及跟梁大人行礼。
旁边的水行屿持续不断地叫嚣,他看到他们两个又打算坐下详谈,眉头紧紧的皱起。
梁大人的脾气够好了,一直被水行屿指着鼻子骂也没有露出不高兴的神态。他看到水行屿没有再过来拉扯,眼神里染过几分笑意。
梁家近年的形势依旧如多年前一样,梁铎能力是有,但不够支撑起整个家族。现在已经显现出他能力的弊端,无法带出实力强悍的继承人,意味着梁铎的后代已经不能再带着梁家走向辉煌。
虽然他不缺嫡子,可梁家后代可不止梁宜一人,单靠柳长亭的扶持难以看出效果。如果梁宜在柳长亭离开之后犯下大错,那么就是梁铎失职。
梁大人以为,此时应该尽快确定其他梁家子的正统地位,让他们坐上家主那个位置。梁宜的成长虽然是肉眼可见,可人心难测,他们不能依靠于一个还处在成长期的孩童去扶持起整个梁家,要是将来发生什么意外,谁都无法保证。
他问了一下虞青对柳长亭的看法,虞青认真斟酌了很久,感觉如果吐槽得太过的话估计会被别人觉得自己是那种会背着当事人到处吐槽的小人。
虞青做过那种小人,知道说出来的时候不会高兴,被当事人听到了自己也会痛苦。他想到自己和水行屿的交流好像有点中伤朱黎,此时说话更谨慎了。“还不错吧,很有能力。我和他之前一直插科打诨来着,并不太清楚他在做事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的,感觉很期待……”
梁大人道:“都怪他抢了梁晗那小子太多事,才会导致现在无法收场。唉,梁家一团乱,如果有的选,我也不想让自己出生在这样的家庭。”
人活一世,总得为了一个理由奔波。有人总以为自己一出生就是为了舒服,但这世上无论富贵还是贫穷,都只是人生的一个阶段,不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总有一刻会迷茫。
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什么都不用担心的年轻人,步入中年之后,要担心伴侣的身体,担心孩子的学习,如果什么都不做就感觉自己晚年会睡破庙,愁得怎么也睡不着。
虞青是外人,梁大人跟他吐槽起梁家的近况总也不顺畅。虽然他们做过太傅,但这届皇帝和下届皇帝的老师都不是和梁家关系亲近之人,如果他和梁家政见不合,保不齐还会被弹劾……
一想到自己晚年幸福不保,梁大人真是恨不得向梁铎跪下,求他抓紧时间推出有能力的年轻人占据朝堂,才能在梁家人发表意见的时候多一份支持者。
水行屿一直在那边生闷气。
天色已经很黑了,让虞青一个普通人了解世家争斗实在是有点过分了,更何况他和郑家关系还深,要是让他告诉郑云峰,那梁家离失败又进了一步了。
虞青虽然说过可以不用,但梁大人还是留他在这里歇了。晚上走到房间里时,虞青还在考虑明天应该怎么跟朱黎讲今天的遭遇,那边在门口站着的水行屿冷幽幽的道:“他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虞青当然也知道,郑家如日中天,如果他真有能力参与到天宸的朝堂之中,郑云峰不会这个时候还放着他在外面游荡。
郑家现在重要的是避开锋芒,主动和其他世家接近会显得不想活了。
“他不会去找郑云峰,所以多半应该是去了锦王府。”
水行屿低着头,“找李弗?那他应该带着人过来接我了。”
“李……”虞青做出噤声手势,“你从哪里知道他真名的?”
“从哪里……逼问出来的呗。”
“王爷对你还真宽容。”
水行屿表示,“是你太谨慎了,我们毕竟是……那个!别说直呼其名,这一方天地的人想怎么样,也不过是你一只手的事。喂,你实力应该在我之上吧,怎么习惯了畏畏缩缩,难不成遭遇了毒打?”
“……算是。”
他走过来,虞青先缩起来,免得遭遇被偷袭而无法反抗的境地。水行屿没有熄灯的习惯,被封印很久之后白天黑夜已经没了概念。
“唉?”水行屿过去仔细看了虞青眼睛的情况,“那这里的伤,也是毒打”
虞青仓促拍开他,“这是天生的!”
他躺下去,享受这静谧。那边水行屿也过来,他明白自己能活到现在就是为了当朱黎手里的一把刀,实力比起其他妖兽不够看但收拾一个凡人绰绰有余。
水行屿问过虞青夜盲是不是不可治愈,虞青表示这个病不碍事,而且根本没人管。水行屿马上叹果然没人管他。
“……”
次日,他们就出去了。虞青不确定自己回去还会不会被郑家接纳,先跟着水行屿回了王府。
朱黎一大早出去了,说是找虞青。虞青一听就要跟着走,被凌雁北的人按住了。
再说了,朱黎不像是那种会迷路的人,给他一点时间他应该会回来。
话是这么说……但虞青更希望朱黎出去只是为了以找虞青这个借口去做别的事,他觉得自己对不起朱黎在他身上付出的大量努力。
不光是因为经历不同,因为他实际上并不是朱黎眼中那个长相不讨喜的师弟,会让虞青觉得朱黎如今的热诚都是因为这张脸。
如果他本身就长成虞青这种不过分突出,又可以方便卖萌讨乖的脸,肯定不会让两人的关系僵化到这种程度。
朱黎回来的时候,虞青已经走了。他强烈谴责凌雁北为什么不挽留,但凌雁北表示虞青走之前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再强留,就显得有点过分了。
水行屿看着这一幕,很难得的没有做出非人的举动。朱黎也没说要追出去跟他说清楚,只是再问了凌雁北一些水行屿听不懂的问题。
水行屿听到凌雁北摇头说什么没人治之类的,就不想再参与他们的讨论了。
他最后只听到一句朱黎说的:“只能把它们全埋了?”
凌雁北点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已经在想办法尽量治了,毕竟……那只是鸡,你也别太担心。”
真的是鸡的原因吗?“如果好不容易得来的成果全部付诸东流了,我会很伤心,请务必要尽全力。”朱黎认真的强调着不要放弃那几百只鸡。
为了分担压力,凌雁北也问了朱黎最近有没有学自己传给他的灵力切割玉石的手法。
灵石和玉石并不一样,就算把玉石雕刻出花来也不见得能在切割灵石上能有多大效果。
更何况朱黎本就做不好这件事。
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两者之间的区别。灵石开采不麻烦,关键是用本就紧缺的资源去换取朱黎练手的机会,他实在是没办法心无旁骛的浪费所剩无几的资源。
练习有什么意义?人类总归不会翻出天去。
凌雁北看他状态不佳,又说自己没钱换被朱黎轰出大洞的桌子,还希望他能多挣钱,给自己的王府讨点资本。
朱黎觉得这是强人所难,他挣钱可不是因为喜欢钱才去把所有华丽的东西全部纳入囊中。没有为之努力的人在,就算再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秋天,凌雁北按照皇帝吩咐带兵出征,春节前夕传来连胜战报,就在大家以为承池一定会知难而退的时候,整个京城传来喜气洋洋的气氛,好像觉得照着目前这样的行动下去,天宸能在承池的手里得到失去的城池也只是时间问题。
四月雨季前,战报再度传来,凌雁北战死。
传信使被当场打入大牢,就连蜀山的掌门也下来专门问了一下情况。
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所有人都看得见,但无论是哪一方,都不肯相信。
他的身体因为染了承池人自制的传染病毒,为了避免伤到更多天宸人,已经永远留在了那个地方。皇帝不听那些人的话,坚定的认为是他们迫害了凌雁北,要求他们把凌雁北的遗体带回京。
蜀山人江欢也有此意,凌雁北不仅对天宸意义特殊,对蜀山更是举重若轻。如果他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没了,对整个蜀山上下都是不可接受的现实。
但是有什么办法,凌雁北毕竟没能超过**凡胎,就算他努力的防备任何伤害,还是没办法逃避已经被固定死的结局。
虞青委托郑云峰让他去派黄薇问候一下赵灵玉的情况。
也许是因为两人关系一直不怎么亲密,赵灵玉的心态调整得非常不错,确认凌雁北再也不会回来了之后反而松了一口气。
黄薇带入了一下自己,如果郑云峰突然不在了,她应该也会下意识的松一口气。她现在已经不会再和以前任何有过聊天的人谈心,无论是郡主李怡还是父母,他们都不关心黄薇本人的心情,在他们的眼里黄薇明显已经失去了价值,成为郑云峰的肋骨和附在皮肉身上的衣服,那她又有什么必要去跟他们争论什么?
但是,她本身又没有塑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在松了一口气后不久,她又开始恐慌起自己设想的未来,回去找郑云峰好好安慰了一番。
虞青还在抄书,他只需要偶尔看看窗边就行了。
为什么他会遭遇这样的人生呢,或许他应该平凡的做一个普通人,一辈子只需要埋头耕作就行了,不需要管太多。
朱黎埋了小鸡,开始着手管理开饭馆的事项,他还得发扬灵石切割技艺,推动人修的发展,不能在原地迷茫。
后来,虞青接管了郑云峰三个孩子的教育任务,正式成为他们的老师。不久,朱黎离开王府,带着虞青带出来的厨子回扶持天宸的盟友迟禾。
承池和天宸打了几年仗后就没有再有反攻的苗头,天宸士兵也后劲疲软,双方签订短期停战协议,由承池带公主与天宸皇室和亲,以求平息天宸人的战意。
墩墩看到虞青数十年不变的在书房忙碌,已经忍不住的想发牢骚了。
他问虞青什么时候走,虞青说还不急。
那个被朱黎打坏的桌子被经过简单的修补后,依然在王府里被人使用着。想来也对,毕竟凌雁北没有为自己攒下太多的家底,而且那破洞并不影响使用,没有必要更换。
再过了几年,江欢因谋杀罪被捕,同年问斩。直到确认自己耳熟的蒋奎舟登上蜀山掌门之位,虞青这才决定带着墩墩离开。
希望他们能解决后山的那个麻烦吧。
距离他们离开迟禾已经有数年时间了,短期内不用再忙碌奔波,按理说他们应该感觉到轻松才对。
但是陆淼的两个女儿并没有按照虞青的想法顺利长大。
前世陆淼失了灵魂,今生的陆淼依旧无法被所有人尊重,她的女儿被早早害死,萧秉也因为皇权压迫不得不与她分居。
陆淼承受丧女之痛已经非常难受,加上下人出去买菜都要被其他人唾骂,她已经很长时间一天只吃一顿饭了,瘦得惊人。
幻想中欺负女婿,和丈夫打打闹闹的生活变成现实的一地鸡毛。原先她以为自己苦尽就会甘来,但现在看来她早该在五岁时就应该被摔死,女儿落生在她的肚子里从来都讨不得什么好,受限于自己曾经忌惮的人的控制,也憎恨起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去扶持起更多的势力去抵挡外界的怨恨,陆淼只能遗憾自己还是没有那个自尽的勇气。
“公……公主”
朱黎和虞青不是同行,所以看望陆淼的事只有他一个人来。
陆淼对谁来的反应都不是很大,反正她也只是一个没人关心没人在乎的人罢了,是死是活一点也不重要。但她看到朱黎,还是难得的眼睛亮了一亮。
公主府没有太多收入,现在看起来比之前寒酸了许多,她与朱黎交谈的时候,故意没有去提陈默的相关。
朱黎觉得她的心情应该是好了一点,露出一点放心下来的神色,然后转头去安顿好水行屿,示意他不要到处走动。
水行屿大概是没心没肺,问朱黎为什么不跟着虞青一块儿走。朱黎斜了他一眼。
陆淼没有多问,但心里肯定有了疑惑。朱黎不想解释太多,毕竟涉及到魔啊仙啊之类的就要从头开始讲世界变迁,陆淼这种完全不参与其中的人知道了可没什么必要,要是无法理解的话可就是纯粹浪费了他的口舌。
但陆淼只是感慨了一下朱黎人缘不错。
也许她把虞青和陈默当成两个人也算是好事,至少如果遇见真正的虞青会因为是朱黎认识的人就态度良好,真正的虞青听了也应该会高兴。
虞青走了之后没人照顾那个被乞丐照拂的女娃子,他跟朱黎讲过之后没有去迟禾。朱黎也不知道应该吐槽谁才好,纵使心里不舒服可那毕竟是人命,不能随便处置。
他还想继续完成凌雁北交给自己的灵石切割,想到灵石与玉石的不同之处,朱黎觉得还是得先挖灵石,他问了一下灵石矿有没有人开采,被告知承池人需求比较多,找他们应该有经验,于是朱黎就打算去承池找有经验的去找灵石矿。
但现在三国的关系……朱黎有点担心,去问徐执清自己之前去承池带彩月回来的时候有没有从那边拐来有用的人。
徐执清愣了一愣,“……席林?”
朱黎一时没想起来,说让他把人找来。
席林在外地旅游,短期内没法赶回来。朱黎也是嫌麻烦,直接过去砸门,席林的身体情况不算特别好,被敲窗声吓得差点蹦起来,他打开窗户看到朱黎抬脸瞅自己,没好气的说道:“您可算想起我来了,上回把我丢在驿站里害我找了五年多才找到人,怎么,这次又要故技重施?”
他退开些,朱黎就爬窗进屋。
席林之前在承池的时候偶尔会上门传授琴艺,恰好被朱黎当成了被摧残欺凌的无辜老百姓救了下来。救人的没当回事,被救的人也失了以身相许的心,他以为自己与朱黎只会是萍水相逢,没想到他还有想起自己的一天,阴阳怪气了很久。
朱黎打断他的不满,问席林是做什么的。席林弹琴,问朱黎有没有想听的曲子。
“……”朱黎意识到自己可能找错人了,转身又要走。席林不肯,拦住他说自己最近有感而发新作了一首曲子,如果朱黎肯听完,那他才会放朱黎走。
朱黎摆手不肯留,他转身走。
席林问他匆匆来又匆匆走是为何,朱黎觉得给他听一下也没什么,就问了他一嘴。
席林果然没有承池售卖灵石贩子的人脉。朱黎觉得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就像自己的一时脑抽,他挫败的打算原路返回,但席林却不肯留在这,他拉着朱黎希望他能带他回去。
朱黎被他缠得烦,一只手把这个比自己高一点点的瘦削文艺青年提起来,一个一个箭步冲上云霄。席林吓坏了,嘎嘎乱叫,落地之后整个人离死不远,跪在地上止不住的咳嗽。
朱黎好歹还是关心了一下,席林刚来迟禾就被他丢在外地几年,不满是正常的。只要他不展现出对妖兽的畏惧,那朱黎就可以带着他一起踏上旅程。席林咳嗽之后,没有在乎朱黎刚刚带着他飞上了天,他在平静下来之后望向四周,询问着这是哪里。
在朱黎的眼里,这种反应勉强过关,他走过来靠近席林,解释了一下情况。席林在看了他一眼后又将目光转移到了朱黎的衣服上。
不过席林可能帮不上什么忙,朱黎一开始没奢望他能参与自己的计划,不过席林听了他的困扰后,还是愿意带着他回一趟承池,他是承池人,懂得承池的文字和语言,能让朱黎少去很多麻烦。
朱黎先感谢了他一番,想到席林这一段时间可能没有吃好和睡好,他就想着应该先过去直接感谢一下席林,让他吃好睡好,过段时间再出发去承池找灵石贩子买灵石练手。
席林的表情始终看不出太大的波动,就算朱黎露出笑容他也没有很激动,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席林会一反常态的坐在窗边,看着月亮,低头轻轻奏着琴音。
陆淼意识到陈默没有回来之后,任性的要求朱黎多陪陪她。尽管萧秉萧酱兄弟迫于上级和舆论没有和陆淼走近,但他们还是会固执的传信过来,字里行间的温柔,使陆淼意识到自己这人生的几十年并不是一无所获。尽管没办法弥补失去的孩子,但她至少还有余生可以去关注更多的人和事。
但是,她还能留住什么呢?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现在她还没看到她们彻底长大的模样就已经目睹了她们躺在灵柩里的模样。
她发了很长时间的疯,但根本就没有人重视陆淼。他们都把她当成了恶人不断在周围谩骂嘲笑,过了很久的时间后,陆淼渐渐明白无论是解释还是反抗,实际上他们根本就不在乎陆淼到底做什么,他们只想让陆淼死。
罢了,随意吧。
席林在外面的屋子里弹了几天的琴,终于有机会见到迟禾的公主,对于他来说,还真是比较新奇的体验。
席林的外套是灰褐色的粗布,里面的衣服质量细腻些,但也不是花哨的颜色,反而素的吓人。长期弹琴让他的袖口已经磨成了一丝一丝的,不过主人并不在意。
他还是喜欢用木簪固定头发,显得整个人飘逸一些。但对于陆淼说他的年纪有点大,已经不适合这种仙风道骨的装扮,遮不住他身上的颓废与消沉。
陆淼是盘起了头发,她觉得散发不太舒服,加上打理头发会浪费掉她许多时间,能让她在平静又无趣的余生里找点事做,也不算太难过。
聊了几句,席林就忍不住想炫技,他问了陆淼有没有弹琴唱曲的爱好。可惜陆淼对这方面没什么涉猎,对琴曲的喜欢也仅限于听。
但就算是只能得个观众,席林也觉得高兴,他弹了一首,沉醉在自己高雅的技术和爱琴的稳定发挥,那怕陆淼只是处于礼貌夸赞了一下,他也觉得这是对自己莫大的鼓励,忍不住想要当场收徒。
这个时候陆淼就有点为难起来了,毕竟她已经不太希望自己在这个年纪会有一门手艺,挥手叫下人制止席林的热心邀请,一再明确她天赋有限,不会再学习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席林伤心的低下了头。
朱黎想去承池一趟,因是承池单方面败退,他们国家现在应该非常紧张。朱黎虽然有逆天实力,但毕竟不希望带来太大的矛盾,还是想着低调行事,等办完事之后再安然的退出承池。
听到朱黎要去承池,陆淼起了同行的念头,反正国内没人希望她快乐安稳,不如先去国外散散心,让人眼不见心不烦。
席林试图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听见别人叫陆淼长公主,只能把一腔建议咽下。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陆淼就算在迟禾人人喊打可照旧有无数追随者,如果席林仅以为她是个女人就对她不尊敬,估计得被她手底下的人打成肉包。
朱黎还在继续研磨玉石,这东西还是有点用处,能帮他集中注意力。席林在不远处看着他手里平平无奇的石头有了轮廓,忍不住挥手抚在琴上,叮叮咚咚的敲着轻柔的背景音。
跟着朱黎一块从天宸过来的厨子过来问水行屿身在何处,虽然那小子和他不对付,但朱黎的三令五申让人害怕,厨子也是一个人,怕水行屿不知所踪是惹了乱子,先问朱黎是不是知道水行屿的下落。
朱黎一想,自己好像确实好几天没见到水行屿了,就放下手里的东西出去找。
他找了好久不见人影,非常担心水行屿是不是趁乱偷偷走了。可是仔细一回忆,他好像是从某一天开始就不再出现在大众视野了,难道……
朱黎走了自己走过的每一间屋子,问了不少人。有陆淼府上接朱黎的丫鬟说好像没看到水行屿外出吃饭过,是不是在屋子里。
朱黎开门走到陆淼给水行屿安排的住处,卧室的床榻上用被子盖着一个鲜明的成年男子轮廓。“……水行屿!”
“鬼!”
朱黎把人拽出来,水行屿就闭着眼睛拼命打他,好不容易控制住了,水行屿因为没有睁开眼一下子跌在踏板上,他明明都已经哼出痛音了还在坚持往上摸索。
朱黎气得不行,过去抓住人把他的眼皮扒开。水行屿这才从惊慌的状态中恢复清醒,他抬头看了朱黎一眼,看到他的脸上两个拳头印,又缩回了视线。
“看着我!”
水行屿噘着嘴。
朱黎觉得脸有点疼,先放开他抹了一把眼角。水行屿好像一爪子抓破他眼角了,很有点疼。朱黎一边揉眼睛一边告诉水行屿如果怕黑的话就点灯,不要一天到晚的乱喊。
他走出去,有人扶着他。朱黎微微拿开手,看到是那个厨子,问了一下他的名字。
厨子低头去,说自己姓沈。
“沈雨竹?”朱黎又把手抬起来遮住半边眼睛,“见过陈……虞青吗?”
“见过。”沈雨竹低声道。他穿着窄袖,露出一截小臂与骨节分明的手腕,大概是经常洗碗洗菜,双手泡的有些浮肿。他微微抬眼,看到朱黎还在揉眼睛,忍不住的上前。
朱黎和他差不多高,没觉得有多大压迫感,他无聊得很,那边沈雨竹瞧了半天也没瞧见什么明显的伤痕,两人突然四目相对,沈雨竹立刻露出羞涩的表情,赶紧退开朝着朱黎道歉,朱黎摆了摆手。
大概是被沈雨竹冰冷的手摸过,朱黎没有再觉得眼睛不适,他跟沈雨竹打了个招呼后,带着他去问了一下是怎么和虞青认识的。
沈雨竹虽然是因食物而与虞青产生交集,但他第一次看见那人,还是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悸动。
虞青的面孔沉静,五官不安于室气质却泛着冷锐。沈雨竹头一次遗憾于一个男人面上无痣,要是能在眼角或唇下点上一颗,那模样绝对能让那些喜好男子的贵客十世难忘。
他是一个厨子,没有仅凭花言巧语就叫人为之一掷千金的能力,也不可能落笔成诗。他想过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写出一鸣惊人的传世之作,或像那些藏在深巷子里的酒浆,只要被人发现就会一跃成为人群中的新星,被所有人仰望崇拜。
事实是,天之骄子并不需要等待别人的发现。
虞青能文能武,还会做饭。他根本就不需要别人去发现,只要他站在那里就是一个星星。沈雨竹以为自己是被埋没了,但实际上他也只是一个天资平平的普通人,能够接触到虞青,已经是此生有幸。
朱黎听不下去了,打断沈雨竹对虞青的大吹特吹。“你拜了虞青为师,那就给我做一份饭吧。”
“好。”沈雨竹赶紧去准备。
朱黎看了一下时间,也差不多到饭点了,他跟沈雨竹说了一声多烧几个菜,然后才去找陆淼,想让她心情好点。
水行屿没出卧室。
有的人听了沈雨竹的恐吓认为他是一个危险分子,听到其他人要去吃饭,那个留下来站岗的人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有生命危险,找人去给朱黎带信,说了水行屿还没吃。朱黎又回去把水行屿拉到陆淼面前。
在其他人的面前,水行屿没有表现得很扭捏,他坐在位置上低头看一桌子普通至极的菜,蹙了蹙眉头。
他就不能修仙吗?水行屿望向朱黎,满眼都是谴责。
朱黎视而不见,他此时正低声与陆淼说话。
公主的胃口不佳是实话,伴侣不在,女儿早夭,就算有些私心话想说,跟下人也不方便开口。
陆淼看到朱黎的目光,突然就开始怨恨陈默为什么不肯回来。她低下头去,握着拳头,不肯理会朱黎。
朱黎对她还是有点感情的,一来陆淼一直很有分寸又热心,朱黎喜欢这种有自知之明的女孩。二来她的生活不顺朱黎可以理解,二者某种程度上算是同病相怜。
“好歹吃一点吧。”
陆淼没有再次选择小幅度的发脾气,她小小声的说了一句好。
虽然外界大多数人不理解陆淼怎么还有脸活在世上,但还是有不少的人关心她,陆淼并不因被人讨厌而难过。她现在依靠已故太后的产业,欣霜的产业和萧秉对她暗地里的人力支持,日子过得并不算特别糟糕。
席林一直在旁边弹着背景音,看到他们开始用餐了,席林才退下去,他看到水行屿吃个饭像在吃行刑前的最后一餐,感觉他挺可怜的。
他抱着琴,站在屋檐下,停了很久之后才转到厨房去吃饭。
几天后,席林找到沈雨竹,他告诉沈雨竹朱黎不是一个凡人,沈雨竹一开始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沈雨竹眼里无所不能的虞青,他的亲戚朋友肯定是更加厉害的人物。如果席林也清楚朱黎不是凡俗辈,那沈雨竹并不会觉得有多意外,只会更加崇拜起自己以前从没有接触过的人。
席林可不以为会飞的朱黎是高贵的存在,他跟沈雨竹咬起耳朵,讲他们不是人,是类似鬼一样的生物。
“鬼?”他们遇见阳光可不会害怕。
沈雨竹再想到虞青在郑云峰家里抄了多年的书,铁了心的认定他们都是好人。如果一个不属于人的生物却能这么多年听候凡人差遣,而且还会做饭店里顶级大厨都做不出来的食物,那他们该有多喜欢人啊!
席林恨不得揍他一顿,这小子怎么不开窍!抄书就让他相信那些人是好人了,难道他不知道有个词叫未雨绸缪?现在不争不抢,将来不知道憋什么大招呢,得多留个心眼才行。
沈雨竹倒是听进去了他的忠告,开始认真思考了起来。不过沈雨竹很快就意识到一个问题……
朱黎……有什么缺点?他能上天,也能和其他人正常相处,态度并不算傲慢。就算真如席林所说他们并不是人,但他们会学习并融入人类社会,且说不定还会帮助人,如果按席林所说他们付出这些是为了在他们身上获得回报,那回报应该是很巨大的,沈雨竹觉得自己不一定得承担得起。
“谁要你回报他们了!”席林怒了,“赶紧让所有人知道他们是异类才行,不然的话将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进了他们的圈套!”
沈雨竹只是尬笑,他不愿意现在就当众揭穿朱黎。如果可以,他倒是更希望朱黎能展现出自己的身体与寻常男人有什么不同之后再被人人喊打。
沈雨竹小心的表示自己之后会去采纳他的意见,但席林发了疯,硬要他现在就做点什么,不然就是和朱黎同流合污。
沈雨竹非常无奈,朱黎不是人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喜欢的是虞青啊。
没过几天,沈雨竹发现朱黎在场的时候席林没有表现出对他的排斥与敌意。
这人私下里疯狂唾骂朱黎是个异类,可当事人在场的时候却表现得并不排斥对方。沈雨竹庆幸那天没真的按照席林的撺掇去做,只老老实实的做一个小厨子。
但他不会就这么开始过自己平静的生活。陆淼觉得沈雨竹的饭菜很是合自己的口味,问了一下他师从何人。
虞青和陆淼没见过,朱黎也没说他和虞青有什么关系。陆淼肯定不会以为自己魅力如此大以至于有人光是从别人口里听到自己的名讳就能叫他芳心暗许。
至于恰好之类的巧合言论,陆淼觉得比自己的猜想更荒谬。
她还没理清头绪,徐执清就来了。陈默没回,朱黎也懒得知会他,不过徐执清对这件事不那么在意,他只是担心陈默一个人在天宸游荡,会遭遇清凉寺人的迫害。
朱黎告诉他,他之前管凌雁北要了几个护身符,能保护虞青在天宸地界活动全身而退,徐执清这才没追究下去。
他跟陆淼行了礼后,才坐下。朱黎也没跟他讲去承池的事,陆淼便以为两人事先通过气,一问过去,徐执清傻眼了,扭头看朱黎,后者理直气壮的。
“呃……”徐执清只能自己给自己缓解尴尬,“这事正在筹备,草民这次来,就是为了和朱大人商议这事。”
商议个鬼,他刚刚才知道。朱黎一会迟禾就直奔公主府二人之前根本无交流。好在陆淼多问了,不然徐执清之后过来,还会扑个空。
朱黎自始至终情绪比较淡,只是皱眉。陆淼觉得自己多说多错,敛下眉目低头喝着养生茶。
徐执清过来除了问候朱黎,还有一件事要告知陆淼,他现在也算半个皇商,有的时候得陆淼出马才行。陆淼得知他要自己出面摆平一下某位官员在她家酒楼吃霸王餐的事,点头表示会带萧秉保护她的人过去清理。
他们一站起来,就准备出去。
陆淼发现朱黎貌似不打算参与这件事,想带着他出去。她过去问了几声,得知朱黎并不是心情不好,才果断邀请他去围观。
徐执清不清楚他俩关系何时这么熟络,印象中他俩交流好像不算亲密,但看到朱黎跟着来了,徐执清也只能将疑惑放在肚里,跟着过去了。
他们坐马车的时候,席林自来熟的也要来。朱黎蹙眉看他,问水行屿现在在哪儿。
席林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出现并不受欢迎,他只能先下去,叫水行屿过来。水行屿高高兴兴的冲出来,傻乐的样子叫陆淼为了止住笑意咳了一声。
他上马车后,好奇的摇摆身体,感觉有点不太习惯坐在上面,四处张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