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定位只是援助律师 第10章 chapter10

宋枭觉得不对劲，怎么走过工区每个人都要看他一眼，他今天又不是第一次迟到，也没有必要引起如此轩然大波吧。

清晨的阳光很刺眼，穿过玻璃射进写字楼，在每个人的眼睛上闪闪发光，保洁阿姨忙碌地浇花拖地，有人低声聊天窸窸窣窣。

宋枭不由加快脚步，隐隐约约觉得有关于他的什么事正在发生，看着同事们投来的余光，他感到一阵慌乱——最近好像没惹到董大磊。

答案终于在走过第一个拐角，看到自己工位的那一刻揭晓——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他的位置上东看西看，胡乱翻着各类律师工作的参考书。

真是一个再也熟悉不过的身影，短寸头发，白皙皮肤，修长的手，棱角分明的骨节，巨大印花的牛仔夹克，即使是背对宋枭坐着，后者也能猜出这个打扮、年龄都与此地格格不入的男子真实身份与其此时的面部表情。

牛仔夹克男好像心有灵犀地感应到身后有人看他，一个灵活的摇摆，就顺着宋枭的凳子转身过来，看到宋枭那一刻，咧开嘴角露出一排闪亮的牙齿，热情地招起手：“哈喽啊，宋律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小孩儿就是这么没礼貌，打招呼也占着人家的凳子，一动不动。

正眼再看到梁轻云的脸，宋枭是又有点欣喜，又有点无语，突如其来的一个招呼，让他心里早已翻过一道白眼。

但奇妙的是，有零星几点重逢的喜悦流动在宋枭的血液里，轻轻地震荡着宋枭的神经。

他不自觉地挥挥手示意，没有察觉到早已扬起的嘴角。

很美妙——看到梁轻云此刻自由地坐在人体工学椅上摇摆，大片的阳光洒落在工区的盆栽和大印花的牛仔衣，抛开曾经会面的那些场景，原来正常的遇见会是这个样子。

眼瞅宋枭走近，梁轻云也觉着自己鸠占鹊巢有点不太合适，知趣地从椅子上离开了，顺手不忘把刚才摆弄了半天的桌面名牌扶正。“你一个人来的吗？”

宋枭放下包，并没有打算坐下，拿起水杯，靠在桌角，问起了梁轻云。

“你上班迟到了，宋律师。”这小子跳过了问题，反倒是挪揄起了宋枭。

宋枭皱了下眉头，决定夺回话语的主动权，也不回答，看了眼董大磊办公室紧闭的大门，“你妈是不是在里面？”

“总是迟到不好，会让人质疑你的专业性。”梁轻云根本没听他的话，保持无视接着说。

此刻的他彻底没有了束缚，旁边没有监督者，身份是来付费的顾客，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仗着比宋枭高半个头的优势，梁轻云轻俯着看宋枭，眼神是少年的不羁与玩味，微咧着嘴角，调皮的姿态引得周遭女律师们频频侧目。

可惜，何意人不在，这一幕没让她看见。

像极了，像极了第一次见面，从盛夏互呛开始的第一幕。

宋枭无比想把手中的杯子当作是梁轻云然后狠狠捏爆，只是此时此地的众目睽睽告诉他，不能对上帝，尤其是不能对还是个小孩儿的上帝做出过激的反应。

有点心累，看着这张无邪的脸，这么大的个人了心智低幼，宋枭感觉到无可奈何。

“律师上班不用打卡，前一天忙的有点晚。”

宋枭选择妥协，算了，不和小孩儿一般见识。这尊大佛能老老实实站在这里，做到平稳渡过取保候审期间，对宋枭的工作就是最大的支持，搞完这个案子就好聚好散，干嘛和他废话呢。

宋枭转过脸去，走至邻桌的饮水机接了杯水，又走回来利索地坐下，全程不再看梁轻云。

所以，又不一样，至少第一次见面的那会儿，宋枭还很强势，威风凛凛冲进去盘问，根本不客气，不给梁轻云臊皮的机会。

于是，这会儿轮到梁轻云哑口无言了，毕竟他的本意也不是想为难宋枭，不知怎的就是兴趣使然，想和眼前这个没有距离感的律师开个玩笑。没想到宋枭不接招，硬生生闪开了他的技能。

感觉好像隐隐约约惹到宋枭的梁轻云悻悻然推起何意的凳子，来到宋枭身边坐下，让宋枭又感到一阵无语。

明明要去招惹他，然后现在又来热脸贴冷屁股，很难理解小朋友的乐趣所在。

故，很神奇的一面发生了，刚刚还热情打招呼一个问地一个答天的两人，现在并排坐着，一个对着电脑敲啊敲，一个歪着脑袋在旁边搭话试探，气氛冷淡。

“我妈是在主任办公室，和你老板说话呢。”梁轻云说得小心翼翼。

“哦。”宋枭回答得似有若无。

好吧，梁轻云认栽了，内心唾骂起宋枭无趣且无聊。

宋枭也不管，把梁轻云扔到一边，他爱干嘛干嘛，要紧的是一会儿董老头把他叫进去，他要怎么应对。所以不如趁这个缓冲机会，再理理材料。

宋枭甩给梁轻云一本《刑法总论》，随口嘱咐一句：“老实坐在这等你妈出来，大家都在忙，你有功夫的话好好学习学习怎么自救。”最后一个字落地，书就顺势递到了梁轻云的手上，两人第一次的双手触碰没有过久停留。

梁轻云则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看着宋枭，又看看手上这本书，说不出话。他上下左右翻了翻这本书，确认这真的就是一本书没有其他任何东西以后，啪的一声把书合上，腿一伸头一仰，摊靠在椅子上摆弄起手机。切。

“不知道何意知道梁轻云坐了她的凳子做何感想。”一个蹊跷的想法窜入宋枭的脑海，摇了摇头。

没人打扰，宋枭很快进入工作状态。他整理了至今为止，为梁轻云案做过的各类工作：法律检索、申请文书、会见、制定辩护策略……宋枭用时间线的方式拉了一份工作备忘录，发送至董大磊的邮箱，既是汇报工作，也是防止老头一会儿突袭问到相关问题。

果不其然，宋枭的邮件刚发过去没几分钟，熟悉的声音就从不远处伴着一阵开门声响起：“宋枭你过来一下。”

声音在平静的格子间响起的突然，所有人都抬头望了眼董大磊，又看了眼宋枭，重新低下头工作。

只有梁轻云顺着这声向宋枭看去，然后一直盯着他站起身来，拿起笔记本，向有落地窗的独立办公室走出。

宋枭刚进门的前一步，他看了眼梁轻云，后者还是微笑得欠打，挑了挑眉。

“小宋案子做的很不错啊，来，坐。”董大磊笑着招呼宋枭，这份在客户面前刻意的热情激起宋枭一身鸡皮疙瘩。

宋枭自然地和莫女士问候，顺着董大磊的指引坐至了靠门一侧的座椅上，三个人恰呈一个三角形。

莫女士今天打扮得更加一副商业女强人模样了，白衬衣小西服，银色耳坠，长发干练错落有致，精神状态也比第一次见时好了太多。宋枭坐下后，梁轻云妈妈开了口：“这次轻云的事，真的是要感谢宋律师费心了。昨天刚接他回来，今天就赶紧来见您。”

听到这话，宋枭则是拿出那套用了上百次的应付话术敷衍过去。

董大磊顺着把话接过，夸起了宋枭的专业能力，当然暗戳戳的还吹捧了自己作为师傅的优秀指导。

董大磊让宋枭再次将案件整体分析了一遍，包括后续的突破口，可能遇到的风险，以及能做到的最好结果。

莫女士在旁边听得仔细。董大磊也会在宋枭汇报时穿插自己的看法——接到案子近两个月第一次对着宋枭分析案情。宋枭在心里止不住地嘀咕这个老狐狸。

“莫女士，这个案子交给我们你就放心吧，我们这个，正阳律师事务所啊，在松南刑事辩护这一块还是鼎鼎有名的……人已经出来了，再加上之前检察院又发回重审，我和小宋的意见呢，是一致的，争取情节轻微不起诉的可能性很大的呀！”

“下一步，主要朝着这个方向辩护推进。正当防卫这一层，当然也是主要考虑的点，小宋会尽力准备这方面抗辩。有宋律师青年才俊，您啊，完全可以放心……”

董大磊一开始长篇大论，宋枭就忍不住发呆，即便是梁轻云妈妈还在边上坐着，宋枭的眼睛都已经向窗外游离，视线紧跟一只飞来飞去的鸽子。直到莫女士咳嗽一声，他的思绪才立刻拉回来。

“我不在国内的日子，宋律师帮了很多。回家以后，轻云也不住地夸宋律师的专业能力，案子给您二位做下去，我很放心。”

“正好我自己也是做生意的，您看这样吧，我们公司和你们律所签一个常年法律顾问的合同，一来是为了感谢董律师、宋律师这段时间的帮助，二来公司方面确实有很多合规问题需要律所把关……”

兜兜转转半天，原来两个人是在说这个！

宋枭这才意识到，为什么今天董大磊如此高兴热情，原来是莫女士来送钱了！

宋枭轻哼一声，没有引起兴致勃勃谈生意的两人的注意，未曾想到头来还是让资本家得了逞。成年世界都是人情往来，宋枭也理解莫女士：担心免费的法律援助不好好干活，找个理由付点钱反而更安心；转头想想：董大磊也没什么过错，没有开口要律师费，用一个常法的名义轻轻松松就把想赚的钱赚到了，还收获了一个潜在资源。

只不过，这场交易中，宋枭觉得委屈，明明做事的是自己，努力争取认可的也是自己，一个没被讨好，一个毫不在乎，他完完全全变成了打工的工具。

姜还是老的辣，何况夹在两块老姜之间，辣得宋枭体无完肤。

梁轻云离开的时候，宋枭的态度还是很冷淡，只不过这份冷淡加上了一点非梁轻云的原因。

梁轻云神经大条，拉着他妈就走，借着问宋枭：“什么是违法阻却事由？”的机会，加上了宋枭的微信。

关于这什么阻却事由，是梁轻云在外面等三个人开会的时候随便从宋枭给的书翻到的一个词，趁着宋枭刚一出门，就把书还回宋枭手边，一脸神气说自己学完了，只是有一个词不懂——违法阻却事由。

于是，在董大磊、妈妈、宋枭混乱道别寒暄之际，大手一挥，“微信上给我讲讲！”，借着妈妈在场的光，顺理成章添加了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