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梦得眠 第12章 第 12 章

纪秋阳被楚叙抱得有些不耐烦，猛地将人推开，随后抬脚一踹，把他蹬回沙发椅上。他俯下身，双手撑住扶手，将楚叙困在座椅间，目光锐利：“楚叙，现在该我问了。你先解释清楚，那三年是梦？还是真实发生的？”

楚叙轻轻眨了眨眼，眼底的情绪翻涌不定，像是压抑了许久的酸楚终于翻涌而上，连眼角的泪珠都仿佛要坠落：“是真的。梦外是我，梦中也是我。”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委屈，带着控诉，“明明是你先向我表的白，明明是你主动邀请我，可你一回到现实，却依旧冷脸相待。”

“别光把锅甩我头上。”纪秋阳语气淡淡，丝毫不吃这一套。他毫不在意楚叙的道德绑架，毕竟……被上的人是他。纪秋阳整个人平静，语气带点不满，“楚叙，是你不长嘴。”

楚叙倏然抬头，张口争辩：“纪秋阳，是你瞎胡扯。”

“……”

两人僵持着，谁也不肯退让，似乎都意识到自己做得确实不够好，所以都在深刻地反思对方做错了什么。

纪秋阳靠在椅背上，像是终于认清现实，低声喃喃：“所以……每个梦都是真的？”

楚叙点头，语气坚定：“第一个梦喜欢上了，第二个梦爱了，第三个梦睡了。”

“停，打住。”

“纪秋阳，我们在一起过了整整三年！！！”楚叙急了，猛地提高音量，像是在强调事实。

“呵呵。”纪秋阳抬眸，轻嗤一声，眼底是冷淡的讽刺：“三年？呵，过了三年都没见你认出我是谁，而且你不还说——‘演给纪秋阳看的’？”

楚叙的身体一僵，像是被这句话戳中了痛点，沉默片刻后，低声辩解：“纪秋阳，没认出你，是我不对。但你呢？你知不知道你每瞎掰一句，都让我为你担忧，你知不知道？！”

纪秋阳耸了耸肩，语气吊儿郎当：“白给你睡三年了。”

楚叙低下头，沉默了，像是接受了这个指控一般。

梦里三年，梦外的时间更是长得难以计数……纪秋阳就算再爱他，恐怕也已经耗尽了所有耐心。

再加上最近发生的一切，纪秋阳不杀了他都算好的、仁至义尽了。

楚叙眼神黯了几分，低声问道：“纪秋阳，你现在……有爱人了吗？”

纪秋阳轻飘飘地回答：“有，我怎么会没有？”

听到回答，楚叙一哽。

自己，真的已经没有机会了吗？

他喉咙发紧，仍不死心地追问：“是渣男吗？”

纪秋阳有些生气，点头：“是的。”

“纪秋阳，那个人不珍惜你。”楚叙的指尖轻轻划过纪秋阳的脸庞，目光沉沉，他的声音低柔，带着些许隐忍、不悦的情绪，“他凭什么不珍惜你？”

纪秋阳眯了眯眼，嗓音微冷：“那你得问你自己了，楚叙。”

楚叙呼吸一滞，下一秒，他猛地抱住纪秋阳，紧得像是要将他揉进骨血里：“对不起，纪秋阳，对不起……”

纪秋阳盯着他，抬手捧住他的脸，一字一句地开口：“我纪秋阳到现在，只爱过梦中的楚叙。就连梦外的他，我都不想招惹。但……梦里的那个，我爱了三年，也陪了三年。可谁知道，他突然消失了……”他的语气缓慢而克制，像是拼命压抑着某种情绪，“在两个楚叙都消失的那一刻，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楚叙抬头，轻声问：“想什么？”

纪秋阳低低地笑了，像是在嘲讽自己：“我在想……我这一辈子，都不知道还能再爱谁了。”

楚叙怔住，指尖下意识地收紧，像是害怕再一次弄丢面前的人：“再给我个机会吧，纪秋阳。”

纪秋阳沉默片刻，最终点头：“楚叙，你欠我好多解释，我可以慢慢听你讲，但别想着骗我，行吗？”

楚叙的嘴巴无声地张了几次，最终只落下一个轻微的字音：“好。”

纪秋阳弯了弯唇，赏了楚叙一个吻：“真乖。”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这场梦……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

那时的纪秋阳对楚叙百依百顺，三年的生活恩爱无比，美得令人沉醉梦乡。

不对，这本就是场长梦。

纪秋阳抬身，刚要起身离开，楚叙却不甘心地追逐着他的唇，想要再多停留一秒。

纪秋阳轻笑，指尖拂过他的脸庞，低声道：“答应好的，别骗我。”

楚叙愣了愣，下意识地反问：“如果骗了……怎么办？”

纪秋阳将楚叙推远了些，眯了眯眼，笑意冷淡：“那我只能换一个人爱了，楚叙。”

话音刚落，黑暗骤然降临，仿佛夜幕突然坠落，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锁链猛地缠绕上纪秋阳的四肢，将他紧紧束缚，悬于半空。金属碰撞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中回荡，带着一丝无形的压迫。

“不行。”楚叙的瞳孔微缩，猛地摇头，语气坚定地否决，“纪秋阳，你不可以！”

纪秋阳垂眸，神色平静得近乎漠然：“楚叙，你能做的，也不过是将我困在这里罢了。我根本不在乎，你懂吗？”

楚叙微微一滞，像是被什么刺中般，垂下了眼睫。片刻后，锁链缓缓松开，如潮水般退回，消失在虚空之中。

纪秋阳偏过头，目光从消失的锁链上收回，转而落在楚叙身上，语调平静却透着些许探究：“你能操控梦境……倒是让我挺意外的。不过，按照你的说法，真正进入对方梦境的，不是你，而是我，对吧？”

“不，就是我进到你梦里了。”楚叙迎上了他的目光，毫不犹豫地承认。

纪秋阳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问：“不是你说我很自恋，根本不值得你入梦吗？”

“那是我嘴瓢了。”楚叙神色轻松，唇角微扬，语气带着几分熟悉的玩笑意味，“能进入纪秋阳的梦境，是我三辈子修来的福分。”

纪秋阳：“……”

他并不意外。眼前这个人，才是他以前梦中的楚叙——

那个会不经意间甜言蜜语的少爷，而不是这几天梦境里那个疏离冷漠的存在。

小嘴还是那么甜。

不过——

“你没在演吧？”纪秋阳眯起眼，语气带着审视，“楚叙，我最不喜欢你假装成我的理想型。”

楚叙目光微动，带着控诉：“那三年里，你明明亲口承认，我才是你的理想型！”

“现在嘛……一般，真的很一般，不理想了。”纪秋阳双手抱胸，慵懒地躺在沙发上，看着楚叙一步步靠近，样子带着点刻意的漫不经心，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讨好。他半带戏谑地勾起嘴角，像是找回了两年前那个熟悉的人，轻笑道：“不过，我还是愿意给你个机会，就看你怎么表现咯。楚叙，你以前是怎么样的，你现在又是怎么样的，我自有判断。”

楚叙微微歪头，食指挠了挠后颈，眉梢一挑，随后两根手指在胸前画了一个心，眼神一瞬不瞬地锁住纪秋阳：“以前是发自内心的爱你，真的，真到不能再真的爱意。而现在，也不掺半点儿虚情假意。”

纪秋阳的笑意浅淡，却透着几分冷意，没有接话，只是平静地反驳：“你在我这儿有前科的，楚叙。”

“那怎么办？”楚叙微微上前一步，声音低缓，却温柔得缠人，“要我给你跪下吗？”

纪秋阳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楚叙，我没有在开玩笑，希望你也别。把你的自尊捡起来，再跟我说话。”

楚叙神色一滞，随即笑了一下，笑意却透着几分苦涩：“纪秋阳，我爱你爱到陷入泥沼，而你，就像我抓不住的风，透过指缝，随时都会散去。我没有一点安全感，甚至连而今的梦，连那三年的梦，我都无法辨明真假。”

他不再掩饰，终于暴露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执念。那股无形的锁链再次出现，只不过这一次，是握在楚叙手中。他喉结微动，嗓音微哑：“有些事，我确实没法解释，因为我自己都解释不清。但有一点，纪秋阳，我对你的爱，每一秒都是真的。你难道感觉不到吗？你那样胡扯，难道不会觉得让我心伤吗？”

纪秋阳垂眸，语气淡淡：“撒谎的事，我认。”

“不是认不认的问题！”楚叙骤然暴躁起来，语气锋利。他死死盯着纪秋阳那张始终平静无波的脸，眼底压抑着不甘与心疼。可最终，他还是狠不下心去伤害这个人，只能一把攥住纪秋阳的手腕，强势地将人禁锢住。他俯身下来，轻咬住那人的薄唇，语气微颤：“那三年，你一次次地看见我后转身，一次次地拒绝，一次次地伤我……可你在梦里，却总是说爱我。纪秋阳，你就是这么爱的吗？”

纪秋阳忽然抬眼，反问：“那你呢？”

楚叙一怔。

纪秋阳缓缓开口，语调沉稳而冷静：“你要我接受你什么？你把电脑砸了，要我接受你的施舍？那我的尊严呢？没有了吗？不要了吗？！”

“我没有那样想过！”楚叙的声音猛然拔高。

纪秋阳冷笑一声：“可你就是那么做的。”

空气在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凝滞了半秒。

楚叙的手掌紧了紧，指尖微微发白。就在下一瞬，纪秋阳猛地发力，将手腕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出来，随后扯动锁链，而另一端同样握着的楚叙，被狠狠扯进了他的怀里。

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呼吸交错，心跳清晰可闻。

纪秋阳低沉开口，语气透着些许不甘：“你问我为什么转身？楚叙，是你太耀眼了。”

楚叙微微睁大眼睛，语气有些不敢置信：“所以，你就放弃了？”

纪秋阳轻笑了一声，坦然道：“不可能，我不会放弃。我只是不愿遮盖你的光亮。”

楚叙的喉咙微微发紧，低声道：“所以，我们就只能是三年的梦中情？”

“楚叙，我一直在努力！”纪秋阳目光如炬，语气郑重而坚定：“我攒了很久的钱，就是为了跟你在一起。从现在到以后，都不再只是梦中情。”

他的视线没有一刻移开，目光灼灼，像是许下了最郑重的承诺：“大少爷，我不愿让你跟了我以后，过得比之前更差，懂吗？”

楚叙垂下眼睫，语气低哑：“那……我该等你多久？”

纪秋阳抬手，轻抚过楚叙的脸颊，声音温柔得近乎缱绻：“很快的。现在的纪秋阳，愿意拿命去搏楚叙的未来。”

话音未落，他仰头，吻了上去。

楚叙的怒意在这一刻被彻底平息，反而伸手扣住他的后颈，按着人加深了这个吻。

缠绵的唇齿厮磨间，气息交缠，眷恋缱绻。

一吻结束，楚叙的眼底闪烁着微光，只是那抹亮色之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伤。

他苦笑着开口：“纪秋阳，你知道我砸那个电脑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吗？”

纪秋阳微微蹙眉，疑惑地看着他：“想什么？”

楚叙垂下眼帘，声音轻轻落下：“我在想……没用的东西，连纪秋阳的芳心都得不到。更糟糕的是，他又得辛辛苦苦白打一个月的工了。”

纪秋阳蓦地一怔，随即低低笑了一下，笑声里却掺杂着几分苦涩与心酸。

他们因为误会错过了多少次？

然而，还未来得及沉浸在这片刻的情绪里，楚叙已经开始动手解纪秋阳的衣服。

“？”纪秋阳反手扣住楚叙的手腕，心里有一团火堵着，冷声道：“楚叙，别碰我。你先把你给我戴绿帽子的事解释清楚。”

楚叙微微一怔，随即将头埋进他的怀里，一直蹭，声音闷闷的：“我什么时候给你戴绿帽子了？”

纪秋阳被他蹭得心里发痒，怒意却未散，语气更冷了几分：“楚叙，你不干净了，别碰我！你明明就是给我戴绿帽子了！”

楚叙抬头，直视他愤怒的眼睛，语气沉稳：“纪秋阳，你能不能好好想想？梦外，我跟人保持三米距离；梦中，我也只跟过你。我能不干净，也就你的原因。”

纪秋阳愣住，声音瞬间弱了下来：“真的？”

“真的，反倒是你！”一想到之前的那些谎言，楚叙差点气急攻心，质问道，“纪秋阳，你是不是存心想气死我？当初你故意装成渣男，逗我吃醋，很享受是吧？”

刚开始，纪秋阳确实是存了点心思，看楚叙气急败坏的样子，难免有点暗爽。但后来，当他以为自己也被绿了，那种滋味可一点都不妙。

不过此刻，看着怀里这个终于再也藏不住情绪的人，他眉眼带笑，眼底藏着不加掩饰的欣喜：“大少爷，你真的在乖乖等我？”

楚叙猛地将他抱紧，像是要把错失的时光都用这一刻弥补回来。他的声音低哑，藏着几分委屈：“纪秋阳，我真的好想你。我都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甚至觉得，想你的时间，比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好多。”

纪秋阳侧过头，视线落在床上的“纪秋阳”身上，语气带着点揶揄：“可我看你在梦里，也不算太孤独啊？”

楚叙抬眸，语气不容置疑：“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不是你。”

纪秋阳挑眉，反将一军：“可你没有一眼认出我来。”

楚叙一顿，随即坦然承认：“是我的错。”

纪秋阳低低地笑了一声，语气放缓：“我变了很多吗？”

楚叙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抬起手，指尖轻轻滑过纪秋阳的眉骨、鼻梁、唇线，像是在确认着什么。纪秋阳顺势微微侧头，轻蹭着他的指尖，像只黏人的小狐狸。

“你在我梦里的样子，和高中时没有太大分别。”楚叙喃喃道，指尖沿着他的侧脸下滑，想描摹着那些被时间改变的细节，“纪秋阳，告诉我，你现在是什么样的？”

纪秋阳低声描述着，而楚叙的手指便随着他的描述，一寸寸地轻抚过他所说的地方。指尖所经之处，仿佛点燃了星光，细碎而温暖，在虚空中缓缓熄灭，却在楚叙心中留下了无法抹去的印记。

这是楚叙许久未曾见过的纪秋阳，是不知分别多久后，终于重新失而复得的纪秋阳。

是他深爱着，不肯错付他人的珍贵宝物。

楚叙眼睫微颤，声音里透着些许哽咽：“纪秋阳，以后……拜托你别再拿自己吓我了。”

纪秋阳望着他，眼中浮现一抹温柔的笑意：“可以，不过……我还是等你亲自来找我，我再答应你。”

床上的“纪秋阳”缓缓坐起，目光静静落在二人身上，像是见证着一场漫长的告别。

楚叙仍然靠坐在纪秋阳身上，抬眼看向他，眼神幽深而执着。

“要走了吗？”

“嗯。”纪秋阳轻点了头，“大少爷，看来梦该醒了。”

“明晚的梦，你会来吗？”

纪秋阳笑了笑，打趣道：“那得看我加不加班。”

楚叙垂下眼睫，嗓音轻缓：“能不能来我这儿赚辛劳费？”

纪秋阳摆了摆头，微微一笑：“楚叙，我不想跟你有任何的经济往来，让我们的爱更纯粹点，好吗？”

楚叙深深望着他，半晌，轻轻点头：“好。”

他顿了顿，语气郑重而诚恳：“纪秋阳，我可能短时间内没办法去找你……但我真的爱你。所以，别再丢下我了。”

纪秋阳凝视着他，眸光微动，随即伸手抚上他的后颈，轻轻一拉，仰头吻住了楚叙的唇。

这一吻绵长而炽热，带着无声的誓言，久久不愿分别。

直至离开这场两年都未有过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