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菟丝花》
文/筱月月
2024.11.30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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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四季如春,初秋时节,依旧绿意盎然。
此刻却没了往日的生息,空气中满是淡淡的血腥味。
红色宫墙下,尸横遍野。
桑晚是被哭喊声惊醒的。
她住的猗兰殿在冷宫旁,偏僻又冷清,起初还以为是冷宫的人又哭闹了。
仔细听才发觉,还有侍卫官兵的声音,伴随着仓皇逃窜的脚步,哭喊求饶。
她从榻上下来,逐渐泛白的天色衬出一张小巧精致的容颜。
寅时三刻,才刚刚五更天。
看着不远处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吓得又缩回寝殿。
是宫变!
猗兰殿杂草丛生,很多年前还有一两个洒扫宫女,母妃死后也都没了踪影。
冷宫好歹还有太监宫女看着,她这里,倒是比冷宫还不如了。
御膳房索性也将她的膳食,和冷宫一起送。
桑晚磕磕绊绊长到现在,早已习惯独处。
但如今,听着外面燥乱的动静,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她的母妃只是一个侍弄花草的宫女,皇帝醉酒,**熏心。
但看不上母妃的身份,本想掩人耳目,不再提及。
可天不遂人愿,宫女怀了皇嗣。
桑晚是南国的三公主。
也是宫里一颗无人问津的小草。
凌乱的脚步声渐渐逼近猗兰殿,说话的是一个老嬷嬷。
“军爷饶命,冷宫都是被废黜的妃嫔,再无旁人了!”
“太子桑烨潜逃,你最好想仔细些,这周围可还有什么宫殿暗道!”
听口音像是中原地区。
桑晚想了想,晋国?
眼见着刀刃逼近脖颈,老嬷嬷吓得双腿发软,瘫在地上。
又似想起什么,跪起身道:“往前不远的猗兰殿,是三公主居所,其余老奴真的不知了!”
猗兰殿的宫门的确得顺着冷宫往前走一小段。
但桑晚的寝殿后墙,便是冷宫长街。
年久失修的殿宇四处透风,两人的对话也断断续续传入耳中。
桑晚眸底一片死寂,从角落出来缓缓坐在床榻边。
身上的衣服还是林贵人前年偷偷做的。
要是没有林娘娘,她或许早在这深宫死了。
听到还有皇室人,脚步声果然向猗兰殿走去。
肃杀气息过重,桑晚生生打了个寒颤。
来人推门而入,眼神冷峻,随后微微愣住。
床榻上的女孩约莫十五六的年岁,单看穿着,怎么都不像公主。
但满屋陈设都不及那张脸明媚动人。
微颤的眸底下,却是清澈无暇,了无杂念。
正有侍卫准备上前带走桑晚,为首的小将领抬手制止。
桑晚看出他有意放水,起身屈膝行了半礼当是感谢,主动走出寝殿。
先前听着杂乱的脚步声,桑晚心底想了无数结果。
宫变国破,皇族男丁必死无疑,可公主……
无疑是被糟践的对象。
从猗兰殿到他父皇上朝的含章殿并不近。
许是晋军纪律严明,一路上,桑晚只见到布防有序的小队穿梭于内廷后宫。
宫女都在原地被羁押看管,没人敢见色起意。
等走到时,天色已经大亮。
这里显然守卫更加严明,桑晚被交接给负责这片殿宇的人。
进殿后,她扫了眼另一边的二皇子和三皇子,长久见不到的缘故,面孔生疏不少。
随后在二公主桑芸心身边跪坐下来。
她双眼通红:“阿晚,你怎么也……”
桑芸心一把攥住她的手轻颤道:“扮做宫女,你或能逃过一劫。”
二公主是林娘娘所出,林贵人不受宠也无意争宠,这些年,反对桑晚接济不少。
她摇了摇头:“来不及了二姐姐,林娘娘呢?”
“后宫妃嫔都单独关在一起,不知在哪。”
说到这,桑芸心眼底又蓄了泪水:“父皇刚刚拔剑自刎,我们是不是也快要死了?”
桑晚微微一怔,父皇两个字于她而言太过陌生,甚至都没见过几面。
沉默半晌,也不知该怎么宽慰她。
桑晚反握住桑芸心的手,头一次感觉死亡离她这么近。
如果能选择,她想走的不那么痛苦,来生再也不要生在帝王家。
含章殿里只有他们这些公主、皇子。
大公主桑慧月是皇后嫡出,一向瞧不起她。
扭头嫌恶的看了眼桑晚,“你也配和我们待在一处。”
四公主桑绮南是桑慧月的小跟班。
但因为年龄小,哭的断断续续,没工夫顺着桑慧月的话恭维她。
“你以为我想和你一起吗?”
桑晚跪坐在脚跟上,音色极淡:“皇族人,又有几个能在朝代更迭中活下去?”
没享过一日公主的待遇,国破却要背上皇族身份,一同赴死。
听及此,桑绮南哭声更甚。
被看守的小兵呵斥后,吓得失了声,眼泪糊了满脸,哪还有往日跟在桑慧月身后作威作福的半分姿态。
桑慧月眼神顿住,望向皇子那边。
她和太子桑烨,都是皇后嫡出。
只要皇兄还没被捉到,她就还有希望。
正想着,一个身穿金色铠甲的男人由远及近,缓步走进殿内。
看守他们的人齐刷刷跪地行礼:“陛下万安!”
桑晚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便低下头,心中一跳。
晋国是中原大国,四年前新帝登基,一举吞并东夷,版图扩增。
嗜杀成性,暴君之名早已流传甚广,就连她都从林娘娘宫里听过几耳朵。
只是……
出兵东夷时,都未曾听闻晋国新帝御驾亲征。
南国只是晋国南部的一个小国,比东夷还略小些,居然值得他亲自带兵攻打。
沉稳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桑晚没敢抬头,就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许多。
一直看守他们的将领单膝跪地,拱手道:“启禀陛下,南国皇族共四位公主,三位皇子,现除太子桑烨不知所踪,其余都在这了。”
萧衍之:“皇子,杀了吧。”
男人声音很轻,却带着十足的压迫。
侍卫上前正要拔刀,又听帝王吩咐:“拖去殿外处理,堵住嘴。”
语罢,目光从桑晚的颅顶一扫而过。
“——是!”
两位皇子面容惊慌,无措地摇头。
却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就被晋国的侍卫堵着嘴带出殿外。
几位公主吓得语塞,双眼绝望,更是连声儿都不敢哭出来。
桑晚衣衫破旧,跪在一众皇室里,很是醒目。
和五年前相比,女孩长开不少,弯弯的柳眉下,一双眼睛干净清澈,水汪汪的。
看着眼前的地面,双眼无神,更没有丝毫求生的**,仿佛只在安静等待死亡降临。
萧衍之走向她,一把将娇小的桑晚从人堆里拉起来。
瘦弱的身躯撞上他胸前的铠甲,吓得倏然红了眼,侧眸看到男人右手握着还在滴血的剑。
哽咽地问:“可以别用剑吗?我怕疼……”
声音轻颤,泪珠滚落。
萧衍之的心狠狠纠在一起,随即将佩剑丢到地上。
粗粝的手指拂去她脸上的泪珠:“不让你疼,别怕。”
桑芸心担心地看向桑晚,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
感受到帝王带着薄茧的指尖。
桑晚僵硬地半抬起头,这才近距离看清萧衍之的模样。
冷峻无情的脸上,丝毫没有温度,眼底的神情却异常炽热,让人难懂。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还被他半圈在怀里,登时红了脸,却也不敢挣脱。
她吸了吸鼻子,慌乱错开他炙热的视线。
“……我会死吗?”
“不会。”
萧衍之的回答掷地有声。
他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显然,女孩没有认出他。
谁会将晋国帝王,和五年前那个来朝贺,被按在地上挨鞭子的少年联想在一起呢。
萧衍之不想吓到她。
余下的几位公主神色各异。
锦衣华服,珠钗环佩,即便是清晨宫变,也整理好了衣冠,只是现在哭得略显狼狈。
可偏偏,帝王拉起了粗衣布衫的桑晚,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元德清小心翼翼地捡起帝王佩剑,用绢布一点点拭净。
从皇帝还是皇子时,元德清就一直跟着他,现在自然做了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
可这么多年,他还从未见过陛下这般。
帝王佩剑,说丢就丢。
萧衍之看了眼元德清身侧的安顺:“带桑姑娘去偏殿,小心伺候。”
安顺俯首:“嗻!”
桑晚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萧衍之:“你不会有事。”
“谢……多谢陛下。”
待脚步声远去,桑晚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萧衍之才缓缓转身接过佩剑,“削下皇子首级悬挂城门,再将皇后押送过去。一日不见太子,便斩一指,朕只给他十天。”
一双手,十指连心。
桑慧月跪坐在地,狠狠抖了抖,仓惶向萧衍之爬了几步,求饶不止。
还没靠近,就被侍卫拦住。
养在深宫中的女孩,哪里见过这般血腥场面。
这种时候,也不难看出她作为嫡长公主,曾经风光时的张扬。
即便哭散了发髻,也抽噎质问:“皇兄出逃,与我母后何干!”
萧衍之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成王败寇,哪里还有叫板的资格。
“不若等她十指斩完,换你上去?”
桑慧月怔愣住,无措摇头,嘴里喊着不要。
男人居高临下俯视她,轻嘲:“你猜桑烨会不会现身保你?”
桑慧月不敢赌。
嘴里重复念叨着不要,捂着耳朵拼命向后躲。
她想远离萧衍之这来自地狱的声音。
桑烨是太子,也是南国皇族仅剩的男丁。
皇后母家为保太子上位,私下养了一支精锐。
送美人进宫魅惑圣心,导致南国帝王忠奸不辨,闭关锁国,多年的建交功亏一篑。
近几年,南国兵力孱弱,从上到下,全是蛀虫。
只是和晋国关系最差的边境小国当属北荻,却不想萧衍之御驾亲征,一路南下,直通南国。
建昭四年,晋国新帝萧衍之登基的第四个年头。
铁骑踏破了南国皇城。
自此只有南都,再无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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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