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单纯地想蹭掉口红……
他只是一只单纯的小雪狼,他什么都不懂,他根本不明白人类的吻意味着什么……
方矩疯狂地找出各种借口来搪塞这个令他手脚冰凉的吻,他太理性了,他一定要找出吻的根源,就像他笃信每一条数学定理背后,一定会有与之对应的合理的推论过程!
林闲闲看着他脸上错愕的神情,佯作毫不知悉,从座位上找出一面小镜,照了照。
暗自回想方才没占够的便宜,心道:原来人类和动物一样,紧张的时候心跳会加快,脸上会泛红。
想到这里,林闲闲又仔细盯着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打量了一会,像穿着花裙子的小男孩在镜子前,既好奇又有趣。
车果然堵在路上。
车内气氛无比诡异,司机大气不敢出一声,就怕让人知道这辆车原来还需要人来驾驶……
他太难了。
过了很久,方矩还是保持被亲之前的动作,整个人像被定住。
林闲闲对他人情绪的感知能力和他的数学一样差,他以为方矩和自己一样,正在回味亲吻时那种新奇而美好的感受,于是非常乖巧地坐在一边,不去打扰他。
车堵了多久,方矩就愣了多久。
直到司机忍不住,终于被迫出声:“小少爷,方先生,会场到了。”
方矩这才回过神来,往车窗外一看,红毯上没有人——他们终究错过了红毯,但幸好,摄影师、记者们正在收拾设备,里面的颁奖典礼应该还处于落座阶段。
林闲闲正要下车。
方矩突然拦住他,舔了舔唇,憋了口气道:“小闲……”
“唔?”林闲闲看他。
“……”
方矩差点儿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很快想起来,自认为接下来的话很有必要,神色严肃,“小闲,擦口红有很多种方式,虽然我们还不知道最优解,但你下次不能再用人来擦,尤其是……不认识的人。”
“嗯嗯。”林闲闲认真点头,他当然知道不能随便吻人。
他只亲自己喜欢的人。
……
林闲闲作为表演嘉宾坐在第二排。
方矩在观众席,远远注视自家小主人。
这时,身边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很轻,低声说:“你是来看谁的?”
这人脖子上挂着相机,头发烫出深棕色卷,一脸友好,像个好人。
方矩很有礼貌,微低头,“林闲闲。”
谁知,一听这话,那人立即往旁边退开一点,脸色跟喂了熟鸡蛋似的,“你居然喜欢那个Gay?你没毛病吧?”
方矩耳朵感到刺痛,连带着眼睛也觉得像被针扎般难受,前教育工作者的涵养差点儿没绷住。
他终于深切体会到,何谓‘刺耳的声音同样会刺激到眼睛’。【注】
方矩不愿跟这种人多费唇舌,正想给他个背影让他自行领会,就听隔座的一个女生说:“你才有毛病吧,小闲喜欢男生还是女生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又不是喜欢你。”
“林露,你……”
那个叫‘林露’的女生掰着他的手指,用力地让他指向林闲闲的方向,“你看看人家,你看看你,你算个什么东西,还嫌弃人家,人家都不会正眼看你!”
这个看似‘好人’的人被怼得说不出话,正了正脖子上的相机,气冲冲地低着身子离开座位跑了。
方矩看着那人离开的身影,真想对着他屁股再踹一脚!
林露坐到那人的位置,凑过来,笑吟吟地,“你是小闲经纪人吧?我刚一眼就认出来了,你别理刚那人,他就一狗仔,嘴烂得生疮。”
“谢谢。”方矩笑笑。
林露也笑了笑,突然低下头,望着脚底的地面仔细研究,脚尖在地上扭了好几圈。
方矩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并没有兴趣追问,于是只装作没看见。
林露不好意思地抬头,小心翼翼觑着他的神色,眼里写着大大的‘八卦’二字,“那个……你真的是小闲男朋友吗?啊,我没别的意思,我是小闲粉丝,他喜欢谁我们都会支持的,纯是好奇。”
“啊?”
方矩脑子里忽然闪过刘历手机里那一张张标题醒目的照片,面色羞赧,“没,没那回事,外面乱传的,我跟小闲只是单纯的工作关系,我是他保姆……兼经纪人。”
“哦,”林露嘴角憋起一丝笑意,“原来是这样啊。”
方矩下意识去看小闲,陡一抬头,恰好发现小闲也正往他这里看。
在注意到方矩视线的时候,林闲闲将头转了回去,只留下个锅盖似的后脑勺,黑黢黢的。
方矩莫名心中一惊,方才小闲那神情……似乎有点不对劲。
刚好这时候小闲站起来,方矩知道他要去后台准备,于是敷衍了林露几句,急匆匆离了座位。
“我讨厌她。”林闲闲一见到他就说。
“谁?”方矩问。
“跟你说话的那个女生,”林闲闲说,“好多次,她都挤在人群里……”
看你,他想说。
两人站在一堆机器旁边,副导演一边喊着对讲机一边挥动手臂,周遭乱哄哄的,他们所在的位置相对较暗,没有人在他们附近停留。
方矩愣了愣,意识到什么,“小闲,别怕,她不是私生粉,就算她是,我也不会让她靠近你的。”
林闲闲皱起的眉毛并没有舒展。
一种原始而敏感的嗅觉让他察觉到潜在敌人可能带来的危险。
这时,方矩眼神变了,他站的位置刚好能看到一个人笑着从小闲身后走过来。
林闲闲刚要转身,方矩抢步过来,将林闲闲拦在身后,脸色在昏暗的角落里显得阴晦不明,“林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林露笑了笑,拿出手机,“我可以跟小闲合照吗?”
方矩立刻:“不好意思,现在不方便。”
林露没什么反应,依旧笑着,“那我能跟你拍张照吗?一张就行,拍完就走。”
方矩想赶快打发她走,也不知道她究竟什么身份,居然能跑来后台,不会真是私生吧?
“行,一张……”
“不行。”
方矩视线瞟向林闲闲。
林闲闲从方矩身后走出来,脸色算不上难看,总之没什么表情,“不行,他的肖像权在我手里,所以不能跟你合照。”
方矩小声提醒,“肖像权属于人格权,不能转让。”
林闲闲不在乎。
他喜欢的人,连照片都只能被自己一个人看——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占有欲。
林露没想到林闲闲会主动跟她说话,虽然不是什么好话,但还是愣了一瞬,旋即堆出笑意,“小闲,我就跟你经纪人拍一张嘛,我自己留着,不发到网上。”
“不行。”林闲闲坚决道。
一向乖巧的小猫突然露出凶相,方矩出了会神,半晌后才想起当和事佬,“林小姐,不好意思,小闲待会儿要上台,我先带他去那边准备一下。”
情急之下,林露拉住方矩,“诶,等……”
话没说完,林闲闲拽着方矩的袖子将他从林露手里拉出来,“他的身体权也在我手里,你不准碰。”
方矩无奈,再度低声提醒:“身体权也属于人格权,一样不能转让。”
林露脸上颜色完全变了,厚重脂粉也藏不住那呼之欲出的怒意,“林闲闲,你别太过分了!”
等……等一下,方矩懵了,粉丝和偶像为了经纪人翻脸?
这是什么戏码?
林闲闲不慌不忙,慢慢道:“大伯说了,你要是再借用他的名头在外面乱来,他就带你去法院解除父女关系。”
大伯?
方矩意识到什么,“你们认识?”
“嗯,”林露叉着手,憋一肚子气,下颌朝林闲闲一点,“他,我弟。”
林闲闲面对方矩总有一种特别的乖巧:“她是我大伯的儿子。”
林露吞了火.枪似的,“林闲闲,我待会就跟你二爸说,你又骂我!”
方矩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切换,试图找出两人是亲戚的证据。
片刻后,才突然意识到,小闲是领养的,跟这位林小姐并无血缘关系。
这个时候,副导演从三人面前经过,停了脚步,“小闲,还有两个节目到你,你先过去场务那边,让他们跟你讲一下升降台的位置。”
林闲闲点头。
临走时,他不放心地最后说了一句:“方矩哥哥,你不准跟她说一句话。”
“切。”林露翻了个白眼。
她才不信哪个男人能逃得过自己的手掌心。
林闲闲走后,方矩找了个有监视器的位置,时刻注意着台上动向。
林露坐到他身边,凑过来,“方先生,我听说你以前是高中数学老师?”
不,我是华大数学系讲师。
方矩虽然这么想着,但却什么都没解释——他无法违背林闲闲的要求,包括小闲随口说的那句‘不准跟她说一句话’。
他往旁边挪了挪,林露再次跟过来,“你为什么去二叔家当保姆?”
方矩摇了摇头。
林露丝毫不气馁,“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欠他们家他们家三百万嘛。”
方矩没说什么。
“喂,你只会语气词吗?”林露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事,就像游戏里遇上久攻不下的关卡,反而挑起了她的胜负欲,她眼珠子一转,“方先生,我问你个事啊?”
方矩示意她说。
“你,想不想要自由?”
自由?
这两个字就像长了翅膀,无论将它藏得多深,只要笼子开了小口,立刻就会钻出来,在识海中搏击风浪,试图冲破束缚在它身上的锁链。
方矩顿了顿,缓缓转过身,看向林露,虽然没说话,但表情回答了一切。
——或许林露能给他提供新思路,帮助他早日还清债务。
林露见他这反应,更加觉得有意思,又坐近一点,“我赎你出来,你来我家,当我的家教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