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锈 第7章 怀疑

电梯下行提示音响起第七声时，顾南舟的银发轻轻擦过周砚的肩胛，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消毒水味与雪松香在密闭的空间里交织、厮杀，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反光镜面上映出两张同样苍白的脸，他们的眼神中都藏着难以言说的秘密。

"还要装陌生人到什么时候？"顾南舟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的禄莱相机悄无声息地抵住了周砚的后腰，仿佛随时准备记录下什么重要的瞬间，"她昨天问我...问高中时的周砚是不是右耳后有颗红痣。"

周砚的指节在西装口袋里紧紧攥着薄荷糖盒，金属棱角刺入掌心，带来一丝丝疼痛，却远不及他内心的煎熬："你该告诉她我死了，这样对她或许更好。"

电梯突然卡在17楼，应急灯瞬间亮起，将顾南舟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宛如一头狰狞的野兽。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周砚右耳后的淡红胎记，那胎记仿佛是他们之间无法抹去的印记："当年你消失后，她得了失语症，整整三个月没有画出一笔。现在你每骗她一次，这道疤就在她心里更深一分。"

就在这时，全息广告屏突然亮起，阮桃新画的像素校园在镜面上缓缓流淌，画面中的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她的用心与情感。周砚看着画中刻意模糊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他突然将顾南舟按在轿厢壁上，声音低沉而坚定："你以为我愿意吗？我答应过那些人。。。"

然而，警报声却在此刻截断了他未尽之言。电梯恢复运行时，周砚的领带上多了一道冰咖啡渍，那污渍的形状和颜色，像极了那年泼在他校服上的蓝莓汁，仿佛时光在这一刻倒流。

另一边，阮桃正数着咖啡机落下的第三颗方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的裂痕。这只马克杯是今早突然出现在她工位上的，釉色与她高中时用的那只有着同样的窑变纹路，仿佛带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周总从不喝加糖的咖啡。"林薇的声音如手术刀般精准而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但他特意吩咐行政采购了三十种方糖，说是要尝试不同的口味。"

茶水间的全息窗正在播放像素校园的宣传片，阮桃看着画面里熟悉的操场涂鸦，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突然，她发现角落藏着一串摩斯密码，那是她与周砚高二时为躲教导主任发明的暗号，仿佛是他们之间独有的秘密语言。

"您要的温感颜料。"实习生递来密封箱，防护服上印着砚池科技的LOGO，显得格外醒目。阮桃打开箱盖时瞳孔骤缩，樱花粉的包装日期赫然是2017年8月31日，那是他们高中毕业的日子，仿佛一切都在提醒着她那段逝去的时光。

暴雨冲刷着楼顶的温感墙绘，阮桃用手机扫描着斑驳的色块。投影画面里，十七岁的周砚正在暴雨中焚烧画稿，火光中飘出她熟悉的声音："等这些画烧完，阮桃桃就安全了。"那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界限，直击她的心灵深处。

"在看什么？"周砚的黑伞突然笼罩在她的头顶，他的呼吸中带着止咳糖浆的苦味，那是他长期熬夜工作留下的痕迹。阮桃迅速锁屏，指尖却止不住颤抖："周总对员工都这么体贴吗？"

"只是不想项目延期。"他淡淡地回答，调试着全息修复仪。墙绘上的雨滴突然倒流，形成了一幅奇妙的画面，"你的画法让我想起...故人。"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怀念。

闪电劈开云层的刹那，阮桃看清了他锁骨下的缝合线，那是她记忆中周砚骑单车摔伤的位置，分毫不差。雨水顺着伞骨灌进她的后颈，让她想起了那年他背她去医务室时，淌进校服领口的汗，那一刻，她仿佛回到了过去。

凌晨两点的货架间，阮桃故意碰落那盒橘子硬糖，周砚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去接，腕表在寂静中发出"咔嗒"一声轻响，与记忆里少年翻墙时秒针的节奏重叠在一起。

"周总手法很熟练。"她捡起糖盒，指尖擦过他掌心的薄茧，仿佛能感受到他曾经的艰辛与不易，"经常帮人接东西吗？"

应急灯在周砚镜片上投下蛛网状裂痕，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父亲开过便利店，所以对这些比较熟悉。"他转身去拿热饮，却精准地避开了第三排货架的缺口，那是阮桃高中时撞歪的，仿佛他一直在默默关注着她的每一个细节。

微波炉"叮"地响起时，

两人同时开口："你很像——"

"这关东煮——"

话语在空气中交织、碰撞，却又仿佛各自诉说着不同的故事。

周砚的助听器突然啸叫起来，盖过了阮桃未尽的话。他仓皇地掏出药瓶，却不小心把薄荷糖撒了一地。阮桃蹲下身去捡，发现每颗糖纸都印着褪色的笑脸涂鸦，与她当年画在他课本上的一模一样，仿佛是他们之间无法割舍的纽带。

【章末·记忆回响】

监控视频在视网膜上循环播放着，十七岁的周砚蜷缩在火场中，怀里紧紧护着速写本，那速写本正在碳化，仿佛是他用生命守护的宝藏。催债人的汽油瓶在货架炸裂，他吞下最后颗薄荷糖镇痛，那一刻的绝望与坚定，都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中。

"桃，槐树第三块砖..."手机录音在高温中扭曲着，"如果我没活下去..."那未说完的话语，仿佛是他对她的最后告别与嘱托。

此刻，阮桃的眼泪滴在糖纸上，像那年暴雨穿透燃烧的天花板，将她的世界彻底打湿。便利店的热饮柜突然播放起《菊次郎的夏天》，那是周砚母亲葬礼上的告别曲，旋律中带着淡淡的忧伤与怀念，仿佛是他们之间共同的记忆与情感纽带，在这一刻，所有的误会与隔阂都烟消云散，只留下彼此心中那份永恒的爱与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