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实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不是在说你。”
哦,赵钱予这才看向谢奶娘,等着谢奶娘像往常一样给她擦嘴。
作为一个爱干净的小孩,擦手脚、擦小脸都是每天必须要做的,尤其是在擦过小脸以后,还要擦面脂。
其实就是古代妇人们常用的霜类。
一家之主只有一个,后宅妇人们为了让容颜维持得更长久,往往会耗费许多功夫去保养身体,越是富裕的人家用的这些胭脂水粉就越昂贵。
像郡王宅邸中的娘子们,用的面脂面膏方子都是从宫中传出来的,经过大夫们精心调配过的,普通人连听都未曾听说过,何况是用了。
对赵浅予这种小孩来说,面脂面膏对他们的吸引力就是香了。
面脂面膏香香的,好闻,擦了好看,当然愿意用了。
她的面脂,谢奶娘也是带来了的。
谢奶娘伺候她这么久,实在太了解小娘子的喜好了。只要脸上沾了水,她就闹着要擦,洗了手也要擦一回,谢奶娘都已经习惯了。
她接过婢子递来的手帕,仔细给赵浅予擦过小脸和手,从小包袱里拿出面脂盒,轻轻从里边挖了一点,给她仔细擦过。
谢奶娘最初知道这面脂价格的时候,几乎下不去手,只敢弄一个黄豆大小的面脂出来,但小娘子眼尖,也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她用量少了的,一直指着自己的脸和手,说哪里哪里没擦到,最后谢奶娘只得给她补上才满意了。
经过这么久,现在谢奶娘下手已经连抖都不抖了。
赵宗实没有去做别的,就定定看着,他之前也见过谢奶娘伺候赵浅予的时候,但都没放在心上,经过刚才的事,他若有所思:“擦面脂也有门道吗?”
大宋经济发达,谢奶娘虽然没用过这样价格昂贵的面脂面膏,但也是用过便宜的澡豆、雪花膏。
澡豆用来洗脸,雪花膏用来擦脸。
外边流行的雪花膏是用天然植物制成的,如大豆、杏仁、桑叶、薄荷、桂花等等,价格也从便宜到贵,各种样式都有。
两浙地区物产丰富,粮食丰盛,每年会运送大量的粮食到汴京来,就会有专做胭脂水粉的作坊去采买豆类。
谢奶娘用的普通的桂花膏。
她不知道高氏等高门娘子们用的是什么,只把自己用的说了说,“大概就是要耐心点,要一件一件的做,然后力道呢也不能太重了。”
赵宗实跟高氏如胶似漆的时候也为高氏描过眉,梳过发,一听谢奶娘说力道不能重了,顿时打消了刚刚想亲自动手的念头。
算了吧,他也不知道下手的力道,万一重了轻了,还要叫小娘子不高兴了。
他打消了念头,赵浅予反倒来了兴趣。她朝赵宗实招招手,示意他蹲下身。
赵宗实不知其意,但还是顺从的在她面前蹲下。
很快,脸上被轻轻点了点,浓郁的香气在鼻尖晕开。赵浅予在他一蹲下,就伸进了盒子里,学着谢奶娘那样,挖了一点白白的面脂点在他脸上。
看到他微愣,白皙的肌肤上沾着个白点,她高兴的拍拍手,奶声奶气的:“擦,爹擦。”
宋朝郎君们在风雅方面的风气十分开放,涂脂抹粉的有,戴花就更是常见了,赵宗实对擦这些也并不抵触,抬手轻轻擦掉:“你一个小娘子,当真顽皮。”
赵浅予歪着小脑袋看看他。
他这个动作,倒是叫谢奶娘想起了二郎君仲乱。
乱哥性子也顽皮,跟斯文的大郎君针哥不同,谢奶娘见到过一回,乱哥的奶娘王奶娘给乱哥擦面脂,乱哥想也不想的抬手擦掉,一边摇着头说:“不擦不擦。”
就像郎君方才这样,只是乱哥更抗拒一些。
他年纪小,给他擦一擦这些也是正常的,尤其到了冬日,小脸要是不擦点面脂润润,很快就会粗糙的。
宗亲人家的孩子哪有小脸粗糙的,个个都是白白嫩嫩,水灵灵的才是。
正想着,小郎君和小娘子们都过来了。
几个奶娘提着包袱跟在后边,领着小主子们先跟赵宗实见了礼。
几个兄弟姐妹们见了面,赵浅予看着他们三个,眼中有些熟悉,但又有些陌生。
小孩子记忆浅,一两天不见就有些忘了。跟她比,大郎君针哥和大娘子宁姐要稍长一些,还记得这个妹妹。
针哥隔着两步远跟她打了招呼,宁姐主动上前牵着妹妹的手。
“妹妹。”
赵浅予一下就笑开了:“姐姐。”
赵浅宁也摸了摸她的头,赵浅予比她矮上半个头,但身体看着比赵浅宁壮实。
赵宗实同他们说道:“针哥、宁姐,你们带着弟弟妹妹一块玩玩。”
针哥有些诧异,别看他人小,但他已经很自觉了:“父亲,今天不用读书吗?”
读书是他每天的日常,针哥已经习惯了。
赵宗实摇摇头,突然之间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读书的人有许多,有些人学会了读死书,有些人学会了学以致用,灵活变通。
他险些就走入了迷途,让自己成了读死书的人,有他的言传身教,针哥以后大概率也会这样。
他略带深意的说道:“今天不读书,你好好玩,好好看。”
不止针哥今日不读书,他今日也不碰书。
之前赵宗实想的是让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待在一处,他也像上次一样守在旁边,看看书,但这会儿他想好好放下书籍,仔细的看看。
看看人与人的相处,也多看看他们兄弟姐妹的玩闹。
他发现,在人与人的相处中,反而更容易发现一些浅显的,却又寓意深刻的道理。
道理和实践区别很大。
针哥不知道父亲怎么今日改变了主意,但小孩子嘛,能有一日玩耍的时间还是很心动的,他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身边的奶娘面带愁容,想要阻止,被赵宗实先一步看了眼,说道:“以后不要太过拘着针哥了,该玩耍的时候就让他好好玩耍,不用勤奋苦读。”
大宋文人千千万,别人苦读是要走仕途,想参加科举,他们身为宗实子弟,用不着去跟别人比拼。
奶娘欲言又止,看郎君的面色,知道郎君已经下了决心,只得低头应下:“是,郎君。”
针哥学着宁姐,主动牵起弟弟乱哥的手,说要带他玩,但乱哥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也不像赵浅予一样乖乖任由阿姐牵着,针哥的手刚牵上就被他甩开了。
他要自己玩。
针哥被弟弟拒绝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身旁奶娘脸色微微一变。
乱哥的奶娘王奶娘却顾不得这些,连忙拉着想要到处跑的乱哥,低声哄着。来的时候,她可是千求万求的跟这个祖宗说过,让他在郎君面前要乖一点,谁知道当时答应得好好的,这一会就变了。
但针哥毕竟也是有颜面的人了,见弟弟这样不给自己面子,让他在众目睽睽下下不来台,也有些不高兴。
但他还记得自己是当哥哥的,要大度一些,不要跟还不懂事的弟弟计较,哼了声就揭过了。
弟弟拒绝他没关系,她带妹妹们玩好了。
针哥儿看向两位妹妹:“宁姐,予姐,我带你们去庭院里玩吧。”
宁姐果然没有拒绝,还很有礼貌的给他道谢:“谢谢大哥。”
妹妹声音柔软,甜滋滋的,针哥心里最后一点不高兴也没了。
他走在前边,带着两位妹妹去庭院里。
赵宗实一直在一旁不发一语,甚至在两位郎君发生“不和”时也没有出面来调和,仔细观察过在场每个人的反应。
倒是真让他看到一些平常看不到的。
几个孩子们的性子他大致都清楚,对针哥和乱哥的选择也不意外,倒是他们身边人的态度让他有些意外。
针哥的奶娘似乎有些过于担心了。
针哥是长子,为他挑选的奶娘是有身契的仆妇,一家大小在郡王府邸伺候多年,是深得主子们信任的人。
给长子身边安排这样的伺候,一来是放心,二来也相当于把人直接安排到了长子一房。有这样的关系在,他们伺候得也会更用心。
仆从和主子向来是一荣俱荣的,主子出息,仆从跟着有光,才能爬得更高,这些赵宗实理解,他们的出身,让他们早就见识过这些了。
就像是他身边的仆从,也是一心向着他的。
只是在赵宗实这个当父亲的眼中,就有些不太好了。
他希望子女身边的仆从们忠心,但更愿意看见子女们和睦相处,以后能相互帮衬。
仆从们忠心是好事,但过于忠心就可能变成了坏事。主子们掌握着资源,为了抢夺更多的资源,为了让跟随的主子获取更多,从而自己也能向上爬,就会有仆从围绕在主子身边引诱,或是天长日久的离间主子们之间的情分。
就像是那些官员们,在他们身边就围绕着各种直言不讳和挑拨离间,皆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因为他们做不到,只有怂恿自己的上峰才能办到。
这些仆从和下峰们其实没什么区别。
若是当主子的意志不坚定,不能正确的分辨身边这些言语,挑出其中客观的,那就很容易被仆从和下峰摆弄,从而沦为他们的“傀儡”。
赵宗实跟着起身,站到窗前,注视着几个走到庭院里的孩子。
无论别人有什么心思,最主要的还是自己要能立住。
针哥带着妹妹们出了门,先前还不让哥哥牵着的乱哥一看,立马迈着小腿跟在后边。小孩子都是喜欢一块玩的,哥哥和姐妹都走了,乱哥顿时也不发小脾气了。
可比王奶娘哄了好一会还有用。
到了庭院里,几个孩子面面相觑,遇上了难题——
玩什么游戏呢?
大一些的郎君和小娘子们可以玩投壶、象棋、弹琴作画等,但他们几个最大的才四五岁,针哥已经开始学象棋了,勉强能记住规则,但弟弟妹妹们都还没有接触过。
针哥想了好多游戏,但目光落在弟弟妹妹身上,又一一把那些游戏都划掉。
他实在太为难了。
乱哥和赵浅予这两个最小的都没什么耐心,他们俩一出门就想到处跑,看外边什么都好奇新鲜,不像哥哥和姐姐一样稍稍稳重些。
赵浅予拉着姐姐的手甩了甩:“玩,玩。”
赵浅宁为难的看了兄长一眼,问道:“妹妹想玩什么?”
赵浅予平常一个人玩得多,没有同龄的陪着,玩得也不大尽兴,这会姐姐主动提起,她眼一亮,清清脆脆的说道:“捉迷藏!”
这三个字她说得可清楚了。
赵浅宁还没开口,针哥先松了口气,同意了:“那好吧,就玩捉迷藏。”
话落,赵浅予和乱哥已经跑了。
宁姐和针哥一楞,现在只剩下他们了,两个弟弟和妹妹跑了,但游戏还没有指定谁来捉,谁来藏呢?
他们已经看到了乱哥两个的藏身大概,已经不适合来捉了,在宁姐的问声后,针哥想了想,给了一个答案:“我们指定一个人来找吧。”
宁姐点点头:“好。”
宁姐是个柔顺的性子,一切都按针哥的意思来。针哥只得绞尽脑汁的想法子,每一个步骤都认真想过,他唤来一个仆婢背过身,负责来找他们。
等安排好,他跟宁姐分开,悄悄去庭院的角落里藏好。
相比弟弟妹妹藏身的动静,他们两个显然是玩过这个游戏的,已经有经验了。
等他们藏好,负责观望的仆从说了一声,仆婢就开始找人了。
赵宗实站在窗前忍不住笑出声。
他也没想过一个小孩玩的游戏会这样有意思。
他跟在场的仆婢们心里都有数,谁会最先被找到,事实上也如他所料,仆婢故意在庭院里转过几圈后,故意当做没发现问了一句,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出声了。
然后乱哥就被抓到了。
被抓到后,他还有些不高兴。
之后第二个被找到的是宁姐。
宁姐人乖巧,连藏身都乖乖巧巧的,不会随机应变,也很快被找到了。
赵浅予是三个。她被抓到,是因为小身子太壮实了,庭院里的角落不大好遮掩她,敲好露了一截儿出来。
最后才是针哥。
他倒是高高兴兴的,被抓到了,除了一张小脸有点脏,身上被枝丫划脏了些,看着还是平常那个文雅的小郎君。
不过这一点跟平常的他比起来也是很大的变化了。
乱哥看了看兄弟姐妹,不服气的叉着小腰,喊道:“再来!”
针哥先说道:“可以再来,但只能玩两次,我们要玩别的了。”
乱哥不想干,但看兄长一副不容反对的模样,知道闹下去也没用,只得点点头:“好吧。”
针哥说到做到,带着妹妹们又陪着他玩了两把就把捉迷藏这个游戏叫停了。
这两次第一个被抓住的还是乱哥。
赵宗实都忍不住失笑摇头:“他还缺了些耐心。”
赵宗实本来以为耐心最差的是他们赵小娘子,赵浅予完全不像是小娘子的性子,做什么都直冲冲的,有些莽撞。
但现在看来,耐心最差的反倒是比她长一岁的兄长。
外边,几个孩子又开始苦恼玩什么游戏了。
针哥想了半天,他原本还想说带弟弟和妹妹们出庭院去别的地方看一看的,但是看见乱哥这样活泼,他又不敢了,生怕看不住人。
而且父亲说了去庭院里玩。
“我们猜数吧。”针哥说道:“我同乱哥一组。”
这是一个极为简单的游戏,针哥都已经不愿意玩这样幼稚的游戏了,只是就是这样简单的游戏也恰好碰上了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文盲”,为此他贴心的分了组。
乱哥和赵浅予才不管是什么游戏呢,反正能玩就行。
很快,仆从就端了盘子上来,盘子上盖着布,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等着他们猜。
这个游戏如果是大一些的郎君娘子们玩,还会额外加一项,猜是什么物件,但现在只有他们么,就变成了最简单的。
针哥带着乱哥先猜,仔细看了看盖着的布上细微的凸起,在心里琢磨了一会才给出了一个数字:“五。”
乱哥跟着他说。
仆婢莞尔一笑,掀开绸布,盘子里正正好装了五颗花生。
“大郎君猜对了。”
这个游戏考验的是眼力,宁姐眼力不差,也很快猜对了。
到最后,两个人打成了平手。他们两个负责猜,剩下两个也没闲着,跟着也学会了几个简单是数字,不听的念叨着。
平常这些是没人教的。一来他们年纪小,二来也是奶娘们觉得学识浅薄,不好张口教小主子学习。
普通百姓要学一些有用的东西太难了,有些还未开化之地,百姓们甚至连简单的算都不会,遇上黑心的商贾只能自认倒霉。
他们玩了许久,等赵宗实让人唤他们进房里休息,赵浅予还不时蹦出一句“一一一,二二二”。
她被谢奶娘带下去重新换了身绿幽幽的衣裳,整个人像是花草成精,白嫩一团,赵宗实从谢奶娘怀中把人接过来,哄着她:“后边呢?”
赵浅予疑惑的看着他。
赵宗实说道:“一一一,二二二,三三三。”
赵浅予立马跟着道:“一一一,二二二,三三三。”
赵宗实含笑点头,夸道:“我们赵家的小娘子真聪明,一下就记住了。”
余下几个奶娘领着换过衣裳的小主子过来了,听见这话,王奶娘嘴快说了句:“我们二郎君也会。”
赵宗实对几个孩子一视同仁,当下便低头看着乱哥:“是么,那乱哥背给爹听一听好么。”
乱哥先前还能记住,这会儿已经忘了,只能含糊说了个一出来。
赵宗实目光未变,见他说不出来也没有责怪,只道:“玩了这么久,先喝点水,吃点点心吧。”
他们都进房里后,就有仆婢端了饮子和糕点上来。
给他们几个孩子准备的已经不算饮子,而是熬好后一直放着的绿豆汤,这会儿只有稍稍的温度,正好入口。
赵宗实把赵浅予放下,让她去吃东西。
赵浅予不大挑食,吃什么都格外香甜,捧着汤就喝了起来,满足的舔舔嘴,她又接连吃了两块松软的奶糕。
在她大口大口之下,针哥几个也觉得今日送上来的汤水和糕点好似格外好吃些。
赵浅予已经晃着腿儿四处看了,她看见赵宗实面前摆的饮子跟他们的不一样,粉红粉红的,凑过去,小手指了指,意思是问这是什么。
赵宗实:“这个叫紫苏饮。”
紫苏饮在大宋的风靡程度那可是家喻户晓,在所有的饮子大赛中排名必拿第一,不止被称为“解暑神仙草”,解暑效果佳,而且价格也便宜,随处可见。
在紫苏饮之后,还有什么沉香饮、二陈饮、薄荷桂花等等,品种高大几十上百,且因为饮子畅销,每一年都有各种新饮子被推出来,同时的还有举办饮子大赛。
饮子里还含有药材,是介于汤药和饮水的饮品,常喝对身体大有裨益。只是赵浅予几个年纪小,用不着喝这些,家里常给小主子们备下的是绿豆汤,各种果汁,用水果熬煮的汤。
这个季节就喝绿豆汤,果汁,等天气冷了,就给他们换上果水。
赵浅予这个“紫”说得不明显,只发出一个字:“苏。”
针哥正正经经的说道:“紫苏是一种草,可以做药用,因为长在路边,很常见,所以大宋人人都会做紫苏饮。”
赵宗实点头:“不错。”
针哥抿抿嘴,嘴角轻轻勾了抹笑。
小孩都有好奇的时候,针哥以前也好奇过紫苏饮为什么是粉红色的,伺候过她的年轻仆婢是从外边进府的,就随意给他说了说,他当时就给记下来了。
后来这件事被奶娘知道了,奶娘说他身为十三房的长子,应该好好读书才是正经事,不应该去关心这些杂事,从那之后,他也没在院子里见过那位仆婢。
他本来以为父亲也会跟奶奶一样,会说关心这些是小道,杂事,但父亲却好像对他能说出来很是赞同。
赵宗实趁机说起来:“我们大宋的文人风流儒雅,才学渊博,不止在读书和诗赋,做文章上,在这种饮茶、熟水等风雅的事情上,也能信手捏来,说出各种出处,三两好友相聚时,大家侃侃而谈,从天南海北说到九天星辰,这才能彰显心中有墨水。”
科举仕途仍然是天下学子的追逐,但在这些之外,还各有各的兴趣,寻到志同道合的好友,一起畅谈手工,那才是圆满。
针哥听得似懂非懂的,但父亲的意思他明白了,父亲并不反对他去了解这些。
不知为何,这时候他突然轻瞥了奶娘一眼。
奶娘微微低着头,面上瞧不大出,但她在身边伺候多年,针哥又对她一向亲近,清楚奶娘心里其实并不高兴。
不知为何,他心里却反倒是一松。
针哥虽然小小年纪就沉稳,对父母又孝顺,但他其实有好多道理都不明白,他只知道奶娘是父亲和母亲安排给他的,奶娘的话也代表了他们的意思。
他不想惹了父亲和母亲不悦,因此对奶娘的话也十分听从,哪怕有些他觉得不妥的,也并未计较。
赵宗实起了问学的兴致,朝他们问道:“你们可知沉香是什么?”
几个孩子脸上都不明所以,只有针哥稍微“见多识广”一些:“沉香是木材。”
赵宗实看向赵浅宁:“宁姐知道吗?”
至于赵浅予和乱哥,赵宗实都无需问。
宁姐突然被问到,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像是被夫子在堂中抽中的学生一样,结结巴巴的:“是,是药。”
“你们说的都对。”赵宗实正想给他们解释,觉得被忽略的赵浅予不乐意了,小手用力在桌上拍着。
“二娘子呀。”
二娘子都还没说呢。
乱哥看妹妹这样,也有样学样,“乱哥呢!”
赵宗实看他们闹腾的模样,给了他们一个机会,无奈的说道:“行,乱哥和二娘子说说吧。”
说,说什么呀?
赵浅予挠挠头,看了看身边的兄长和阿姐,大声回道:“二娘子不知道呀。”
二娘子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二娘子回不回答问题呀。
答不答不是主要的,问不问才是。
赵宗实忍不住扶额,不知道还能这么大声,底气十足,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勇气。
说起来,他膝下这两个女儿,要是性子中和一下就好了,长女宁姐性子拘谨了些,次女予姐太外放了些。
赵宗实也不准备再问了,他怕回回都要被两个小的闹一回,又回回告诉他不知道。
歇息了会,针哥又带着弟弟妹妹们出门了,不过这会儿日头高了,针哥就带着他们在廊下玩。
什么丢手绢、掷福包......
晌午,赵宗实留他们用了饭,等几个孩子都有了困意,这才让奶娘们把人抱回去。赵宗实自己去看了高氏。
高氏才处理了一些事情,早前她就听下人禀报过,说郎君带着几个小主子在玩。
她让人送了水来,亲自给沾湿了递过去:“这么热的天,快擦擦。”
赵宗实接过,关切的问了几句。
高氏点点头:“一切都好。”随即不着痕迹的问了句:“予姐儿今日怎么样?”
赵宗实宽慰她:“好了,你放心吧。”
他没有多说,高氏朝他打趣句:“你可莫要瞒着我。”
赵宗实当即保证绝无隐瞒,又哄了哄,高氏才不过问了。
夫妻俩坐下,赵宗实主动提起今日让几个孩子一块儿玩的事,在高氏面前,赵宗实极少隐藏心思,说起自己的打算:“往后我打算让他们兄弟姐妹们多在一处玩玩,增加兄妹情分,尤其是针哥,在下边的弟妹们面前,他倒是学会安排了。”
高氏原本想说玩能玩出什么来,听他这样一说,又多问了一句。
赵宗实就把长子的表现说了,还提到了赵浅予:“我本来还以为咱们的小娘子以后是个莽撞的人,但今日看着,平常莽撞归莽撞,但真到了时候,她还是能沉住气,比乱哥可强上不少。”
玩一场能看出来这么多事,高氏倒也认同这玩的价值。
她摇摇头:“乱哥好动,我看到明年,王奶娘怕是都制不住他了。”
赵宗实心里已经有安排了,宽慰她:“莫急,到时候给他身边加个人就行,待他大一些,让他学一学书画,正好压一压他的性子。”
不止乱哥,宁姐待到了年纪,身边也会安排夫子教导。
夫妻俩细细说着对几个子女的安排。
夏日漫长,庭院里的花草都快枯萎了,到夏日尾声才渐渐回春,叶子变回了绿色,只没过些时日,大树上的叶子就变黄了,风一吹就落了下来。
到十月的时候,汴京已经过上冬了。
赵浅予是最先穿上冬衣的,她长壮了,裹上冬衣,整个人都变成了球,极大的限制了她的行动。
她每天就坐在吹不着的门外,撑着下巴看着庭院。
到第一场雪降下的时候,她听见了一个焦急的消息。
母亲高氏要生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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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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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