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寒江一路被送上轿子,抬进了石府,又从侧门一路被抬进了花厅。
直到被安置在客座上坐好,受伤的腿被一只小圆凳搭了起来,手边除了自己书案上的东西,还添上了一壶飘香四溢的茉莉花茶,谢寒江看了看另一条完好的腿,看了看自己屁事没有的两只手,严重怀疑他在国师府的人眼里其实是跟瘫痪了差不多的?
堂中的折屏撤开,露出了上座撑着头假寐的石荒。
石荒深吸一口气,胸前的闷痛不动声色地忍了下去。对上谢寒江看过来的视线,石荒摆了摆手,“免礼吧。”
于是还没撑起来的谢寒江又坐了回去。
“说说全州的情况。”
谢寒江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将手里的卷宗挑出几份,翠花接过来放到石荒手边,石荒一边看着卷宗上的内容,一边听谢寒江的总结:
“全州最开始是前朝时期的末代皇帝修建的新都城,只是在迁都之前前朝走进了战乱,后来前朝的疆域一分为二,北为齐国,南便是大周。全州这个地方,刚好卡在圣京往北最便捷的官道中心,前朝时期处于军事要塞。先帝曾经想过将全州收回,但是全州太守肖邺手底下拥有着一批顶尖的军队,一旦硬碰硬那就是堪比内战的程度了,得不偿失。
而且前朝残余宗在战争时全部被肖邺拉倒了全州,导致这些人对肖太守唯命是从。全州军队十万,十万兵全是全州人,只听肖邺,不见天子。
全州六十万户,在肖邺的鼓动下,全民崇武,民风剽悍,对肖邺是死心塌地崇拜,只要他一声令下,整个全州堪比一只大型军队。
武力不可取,那就怀柔,但是肖邺此人手下有一个叫完颜序的幕僚,此人祖上是前朝时期的兰台令史①,后来战乱时又曾任宗室将领,家教渊源。完颜序此人能说会道,足智多谋,被全州百姓称作‘智囊’,辅佐肖邺在全州深耕数十年。
当年周齐大战期间,此人也曾带领军队支援过北方战场,据见过他的人称完颜序骁勇善战,经他指挥的战役也是大周为数不多的胜场,可惜后来北齐战神夏取良亲自上场,大军压境,我朝军事实力远远比不上北齐,这也就导致了……”
谢寒江咽下了后面的话。
石荒手里拿着完颜序的生平,可惜寥寥几十个字,看不出来什么。
“可有当年完颜序主持战役的卷宗?”
石荒本来只是随口一问,这种卷宗,每个将领结束后不论输赢都是需要写来上交的,其实只是提醒谢寒江给漏了一份资料没拿给他。结果谢寒江还真摇了摇头。
谢寒江道:“本来是该有的,但是当年带述职文书的衙役在路上遭遇了山匪,最后找到时已经被狼啃食得只剩一点骨架子了。”
石荒挑了下眉,“山匪?狼?这么巧?”
谢寒江闻言脸色扭曲了一下,道:“还有更巧的……”在石荒看过来的目光里谢寒江硬着头皮说出后面的话:“当年劫道的山匪便是后来国师下西南时在驿站斩杀的那一批,大理寺的人在他们藏身的山寨里搜出了当年的部分卷宗,但是都残缺不全,所有文书被这些人拿来生火了。只是纸页不好得,这些人用起来还算节省,所以过了好些年还能找出一点残余来”
石荒:……
脑子里一时闪过在火光中一闪而过的鬼面,石荒眨了下眼,定了定神,道:“如今整个全州就是铁桶,公主殿下是怎么进去全州还在全州失踪的?”
谢寒江道:“公主去全州是受到全州太守肖邺的次子肖淮的邀请,肖淮幼时曾隐姓埋名入过国子监,同公主有三年同窗之谊,后来大人乘了教导皇子皇孙之责,所有皇室宗室子弟被召进宫后肖淮离开了国子监。但是二人之间从未断过交集。
这些年公主出游在外,也是身边带着肖淮安排的护卫跟着,所以这次收到全州的来信,公主才会生出去别院纳凉对的想法。结果车队刚入全州,公主就不见了。
寻人的人找到肖淮的时候,此人却拒不承认曾写信邀约过公主,事情就陷入了僵局。”
“全州那边已经开始找人了吗?”石荒问道。
谢寒江面有难色,道:“肖淮的人和公主的人在找了。”
石荒闻言眉梢抬起,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太好笑的冷笑话,“肖淮的人,和公主的人?当地官府的人呢?全州太守不知道这事儿?”
“官府那边是底下人自作主张,认为公主失踪一事一旦曝出去,对公主殿下名声有碍,所以只通知了肖二公子;太守那边倒是去过,但是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回信的人说是连门都没能进就被赶走了,更别说见到人了。”
石荒恍惚回忆起公主府那一群嚣张跋扈的奴才惹人厌烦的嘴脸,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想来是太过跋扈,被人家当成了闹事儿的,没关起来已经是看在皇室的份儿上了。”
谢寒江同公主没什么交集,更何况她底下的人,但是国师对这件事情一副很正常的语气,那就说明是亲眼见过的,谢寒江不怀疑石荒的话,但是如此一来,他们不是还未入全州就先矮人一头?
石荒将手里没什么用处的卷宗丢到一边,只是将全州地图挑了出来,道:“先这么着吧,谢首领,”石荒喊了一声,谢寒江拱手,姿势有些滑稽,“卑职在。”
“回去点两千禁卫,明日随本座前往全州。公主殿下在全州境内失踪,不管是不是受到邀约,不管是不是人为,他全州都逃脱不了关系,全州太守此刻比咱们更慌,除非他另有谋算。明日一早出发,谢首领这腿不介意长途跋涉吧?”
谢寒江点了点头,道:“卑职没有任何问题。”
石荒点了点头,于是摆手,“翠花,送客。”
然后谢寒江还没来得及拒绝,几个大汉走进来,不由分说地是什么姿势把人抬进来的就什么姿势出去了。
带来的东西除了一份地图被留下来,其他东西全部给谢寒江送了回去。
谢寒江:……我其实能走,真的。
把人送走了,石荒才后知后觉地看向暗下来的屋子,没掌灯?
刚好翠花走进来,石荒瞥了一眼,这翠花跟在他身边没几天,这种事情还做的不太好,一个女孩子,还不如小栓子一个糙汉细心?也可能是小栓子被符伯耳提面命教到大,习惯成自然了。
“翠花,掌灯。”
石荒刚落,翠花恍然大悟,她就说怎么那两个人都没发觉家主难看的脸色?!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摸出火折子,火急火燎地将屋中灯全点上,屋子里霎时像是变了个模样一样,而石荒白惨惨的脸色也终于一览无余。
石荒手上还握着全州的地图,抬手捏了捏干疼的嗓子,手在茶盏上摸了一把,冰的。石荒脸色发寒,“翠花,换茶——”
翠花悚然一惊,忙不迭地把凉透的茶水带走,出了门直接飞奔向茶房,然后飞回来,等进入石荒视线范围后才慢下来,动作飞快地倒了茶。
石荒都不用摸,光是看着大热天还冒出来的热气儿就知道了,这茶能直接给他烫成哑巴。于是石荒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地面,“去那跪着吧。”
话音落地,石荒掀了茶盏,滚烫的茶水溅在鞋面上,浸进去后翠花后知后觉到茶水的滚烫,二话不说到石荒面前的空地跪好,一言不发。
茶盏砸碎在地面的声音惊动了门口的护卫,回头看了一眼后心下一惊,转身去通知了符管家。
不多时,符管家脸上含笑,手上托着一只茶盏,和一只茶杯过来,像是没看到屋子里跪着的人和碎掉的茶盏一样,走到石荒身边倒了杯手上的茶水递过去。
“家主,润润嗓子。”
闭目养神的石荒这才睁开眼,接过符伯递来的杯子,里面是温热的白水,刚好能入口的温度。石荒小口喝完了一大杯水,这才感觉嗓子里冒烟的感觉被压了下去。
“哈……”
长舒一口气,心口郁结也散了不少。
撇过地上的人,石荒挥了挥手,“符伯,带出去。”
“诶。”符管家笑着点了点头,走过去把翠花拉起来,二人行礼告退。
出了花厅。符管家脸色骤然拉了下来,将人带到了另一个院子里,符管家这才回头看向翠花,眯了下眼道:“往来不会犯这种错,你今日在想什么?”
说完手上一动,一个东西被丢了出来,“哐!”的一声砸碎在地面上,那是翠花泡的茶。
翠花跪下,脸皮像是被扯住了一般的僵硬,道:“家主大病未愈,偏偏这个时候要见景氏的人,家主当时没做任何伪装,一眼便会让人看出身体不适,所以我……”
符管家冷着脸,“就因为这种小事?”
小事?翠花骤然抬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符管家似是看懂了翠花的疑惑,俯身在翠花耳边,低声道:“这里是石府,家主是府上唯一的主子,没人能将主子的秘密带出府,哪怕是个死人。”
顿了下符管家又道:“别说家主一副病殃殃时日无多的模样了,就算家主如今是卧病在床,言行不能了,那两个人也不会透露出去分毫,除非他们想死。懂了吗?”
石府的人不会往外透露任何东西,一旦消息流出去,只能他们其中一人,那便只能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花盈袖和谢寒江知道这个道理吗?知道。毕竟他们都是孤身入的石府。
这种事情,府上哪怕是桑芽都能看的分明,只有翠花这个多心的才会因噎废食。
翠花额头上冒出冷汗来,一瞬间想通了很多东西,俯身拜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符管家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翠花,道:“你还是回学堂再学两年吧,前院不需要你伺候了。”
本来想着家主回了圣京,小栓子面容有碍观瞻才换了个长得好看的出来充门面,结果还不如小栓子那个傻大个儿,还是换回来吧。
翠花嘴唇几番嗫嚅后,还是一声“喏”。
她确实做得不够好。
多年前杀人如杀鸡的花容娘子,不知不觉中成为了石家主忠实的拥趸(dǔn),马首是瞻,可她自己还浑然不知。
翠花走后,仍是小栓子回来接过了石荒的起居事项,小栓子还挺高兴,连脸上那道扎眼的疤都变得生动起来。
次日一早,石荒坐上马车,身边只带了小栓子和医女,医女带上了最近在跟她学习识草药的桑芽,四个人,两架马车,再加个受了伤骑不了马的谢寒江,三驾马车和两千禁卫,在日出东方之前叫开城门,浩浩荡荡地出去了。
马车出了城后,谢寒江被叫到了石荒的马车里,低调的马车内部很是奢华,每一样摆件都是谢寒江十年供俸都不一定买得起的东西。谢寒江小心翼翼地坐在柔软的雪狐毯上,鼻尖萦绕的是顶级的龙涎香,这是连宫里都仅供皇帝使用的香料,但是在国师这里,不过是寻常的一种。
谢寒江垂下眉眼,压下心头涌起的大逆不道的想法,整个石氏被针对忌惮,圣京世家谁不知道?他谢家虽然落魄了,也曾繁荣过,该有的消息渠道还是有的。
石荒不在意谢寒江脑子里的东西,只是在看地图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结果一问,府中老人竟然多半都知道这个地方,这就更有意思了,于是找来谢寒江求证一些东西。
地图展开在眼前,是谢寒江手上昨日被国师拿走的那一份。
石荒指着地图右下角两座紧挨着的城池问道:“瑶池和凌霄是什么地方?”
谢寒江骤然听到这个名字满脸怔愣,脸上划过一抹见鬼的表情后低头看向地图,看到那两个小字前先看到了旁边的兰台府,想了一会儿后有些犹疑地说:“兰台瑶池和兰台凌霄有些耳熟……好像是个黑市?”
“黑市?”石荒道:“横跨两个镇的黑市?”
谢寒江突然反应过来,脸色骤然一肃,道:“是了,瑶池和凌霄都是黑市,是大周最大的黑市,两个镇上都有一座拍卖行,十年一届会在其中一处开启拍卖,但是不清楚卖些什么东西。而且传闻兰台府有一座矿山,出金矿,但是从未有人亲眼见过。”
石荒看了一眼兰台府和景行玥失踪的桃华府,心下有了计较,道:“直接去白城,找肖邺。”
谢寒江脑子转的快,“国师是怀疑公主被人带到了兰台府?”
石荒扫了一眼谢寒江,俯身凑近,在谢寒江屏气凝神的表情里轻声道:“知道凌霄和瑶池的拍卖行卖的是什么吗?”
谢寒江老实道:“卑职不知。”
石荒突然笑了下,雪白的脸色映上红唇皓齿,有些阴森的魅惑,石荒微微启唇道:“是有市无价的藏品、是真假难测的藏宝图、是……人。”
谢寒江心口抽了一下,石荒缓缓坐回去,眯着眼缓了下头疼,道:“三十年前,瑶池拍卖出一位瘦马,价值百万——黄金。”
国库都不见得能拿出百万黄金!
谢寒江再次看向地图上那两个小小的字,好似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深渊,吃人不吐骨头。
石荒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微凉的翡翠带来一点作用微末的清醒,石荒争取在情绪砸下来之前将话说明白:
“传闻拍卖行背后的主子姓时。”
石?谢寒江觉得不太可能,然后石荒下一句话就印证了他的猜想。
石荒:“石怀韧的时。”
谢寒江突然反应过来,“当年被拍卖的那个瘦马……国师可知道是谁?”
石荒笑笑,眼底寒凉一片,“有两种说法,一说此女是当年的月蓉皇贵妃,一说此女被隐世世家拍下,后来成为了南疆某一支族裔的圣女。”
谢寒江拧眉,“皇贵妃殉葬,南疆……十年前倒是有过传闻,南疆某一支族裔的圣女被人谋害,剩下的族人离开了南疆,正在满世界寻找凶手。”
石荒眨了眨眼,掩着唇打了个哈欠,“如果是皇贵妃,那么如今掌管拍卖行的便是皇室;如果是南疆圣女,那么如今的拍卖行,多半是在全州太守肖邺手上。”
谢寒江问道:“可如果拍卖行当真是石怀韧的,那石怀韧伏诛,拍卖行早该没落了才是?”
石荒却道:“恰恰相反,不仅没有因为主子死了跟着倒下,反而是稳住了,甚至藏的更好了。”
“敢问国师大人消息来源可能保证?”谢寒江不得不多心。
石荒不怪他失礼,只是隐隐带着戾气地说了一句话,登时便令谢寒江闭上了嘴。
石荒道:“八年前拍卖行在凌霄镇开过一次,我石氏收到了邀请,当晚拍卖的压轴,是在下的父亲当年身死后遗失的贴身配剑。”
佩剑不必说,自然是被石氏拿回来了,不管是被拍回来还是其他手段,拍卖行得罪了石家是肯定了。甚至要不是石荒突然找符伯问及这个地方,都不知道几年前还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毕竟父母去世时石荒还小,后来事情太多,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整理父母的遗物,这些都是符伯替他做的,也只有当年陪着符伯清点遗物的几个老人才知道石荒的父亲丢了一把佩剑。但是只是暗中寻找着,从未惊动过石荒,因而石荒若不是这一问,可能到死都不知道父亲的佩剑遗失过。
一个敢得罪石家的拍卖行,背后的人要么失心疯了,要么有足够的底气。
一般黑市这种存在,要么任其发展,要么一锅端,最次的才是合作。但是石家主这一回很显然,是奔着鸡犬不留的目的去的。
在国师大人心里,或许就连寻找公主这件事,都得给石家主这件事让路。
谢寒江心下惴惴,脸上不露声色,实则心里在抓狂,为什么这种事情要让他来?!他是禁军啊,看皇宫的,为什么不是让大理寺来?不行宗□□干什么吃的?公主丢了不是应该他们冲锋陷阵吗?啊?!
直到被搀回自己的马车,谢寒江逮着靠枕就是一通捶,发泄自己无用的精力。
“咳咳!”
马车里响起咳嗽,小栓子顿时紧张起来。
“家主?”
半晌,石荒的声音才响起来,透着一股厌倦,“无事。”
小栓子不说话了,拉低了帽檐,遮住了担忧的脸色,一副无事的样子继续赶车。
马车里,石荒已经在榻上蜷成了一团,脸色煞白,额头脖子全是冷汗,眉心的朱砂红似血。石荒小心地舒了口气,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从座椅下的暗格里摸出一把做工精致的金刀抱在怀里。
金刀不抵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但能缓解他心里压抑不住的低落情绪,能让他安心地睡上一会儿。石荒闭上眼,眉角一滴汗水顺着眼皮划过,在眼角酝酿了一会儿后顺着眼角划入鬓发里。
石荒呼吸渐渐变沉,抱在金刀上的手从榻上垂下。
他不是睡着了,他只是疼晕了。
猛地睁眼,汗涔涔地脸上全是痛苦,但是随即眨了眨眼,恢复了一片冷色。
坐起来,低头看见的是浸在乌漆嘛黑的药水中赤/裸的身子。
夏取良眨了下眼,压下心头剧烈的跳动,眨了下眼。举目四望,是陌生的房间,四周安静无声。
夏取良感受到身上传来的暖烘烘的感觉,他的内力,好像在回来了?
眼皮微动,看向一旁的大门,不多时,随着脚步声走进,大门被人推开。
鸫顶着一张娃娃脸进来,推门对上夏取良的视线后怔然了一瞬,然后退了出去,把门重新拉上了……
把门重新拉上了……
重新拉上了……
拉上了……
夏取良脑门上青筋一跳,有了一种用内力震开这浴桶的冲动,但是没看到衣服,只好暂时压了下来。
“进来!老子是瞎了没看见你吗?”
声音有些哑,但是说话还是没问题了,就是声音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不过夏取良没太在意。只是跟石荒呆久了,也学了一些石荒骂人的语气,糙的不行。
于是门又开了,开了一条缝。
夏取良:……
①兰台令史:在藏书之处典校图籍,管理劾奏等文书档案。
完颜序的原型是秦朝时期的樗里疾。
樗里疾,又称樗里子、严君疾,赢姓,名疾,战国时期秦国宗室将领,秦孝公庶子,秦惠文王异母弟弟,其母为韩国人。秦武王即位后驱逐张仪和魏章,任命战功卓著的樗里子为右丞相,精通韬略的甘茂为左丞相。二人相得益彰,推动大规模对外战争,扩张秦国版图,为后来秦国统一六国打下坚实基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7章 黑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