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珠没去看那封信,径直去了赏花宴。
唐婧雪见了朱珠前来,脸上露出笑,提着裙子走来,“姐姐!”
朱珠回之一笑,“婧雪妹妹。”
赏花宴邀的具是关系尚可的姑娘,左右大家一块赏赏花聊聊天。
花园凉亭内小火炉燃着银霜炭,暖融融的。
有姑娘小声道:“你们听说了没?那个谢郡王要打江南回来了。”
这件事如今并不是什么秘密。
“你说这谢郡王怎么好端端在外头呆了那么久,京中像没这个人。”
“爹爹原想将我嫁进成王府,如今说再等等说婚事,也不知以后嫁给怎样的人。”
说到婚事,这里头有不少小姑娘年纪到了还未婚,有的也是刚嫁人不久,朱珠就是这类。
有人听了这话就不由看朱珠,最近京中关于房家的传言没谁不知道的。
只见朱珠眼神清亮,眉眼舒展,面色红润,似是察觉到她在偷看,朝她看来时,眉眼一弯,微微一笑,小姑娘差点被这笑晃了眼,惊慌收回了视线。
朱珠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只是随着小姑娘的谈话不由想到了谢延,想到了谢延就不由想到了婆母,想到那封还未看的信。
婆母给她写了什么信?
莫非有什么要紧事?
如此的话,不看倒是不好。
朱珠抿了抿唇,有点被钳制住的不大高兴,等到赏花宴结束,甫一回青褚院,就让阿番将信取来。
拆开信,里头一眼可见的是她练的大字?
朱珠一惊,将纸张展开仔细了瞧,确实是她那天练的大字,只是她练习的不是放在婆母桌上了吗?
那天墨研得不好,字写的便不大顺。有的笔画该粗该细的便比较随意。
朱珠倒不觉得有什么,可她知道婆母定是看不惯。
看她头上的簪子歪了还要重插,她就不信婆母对着这些字能圈出写的好的!
什么看她字字顺眼,不过是空话,小姑娘咬了下唇,谁信啊。
待定睛仔细一瞧,心底聚的气瞬间散了大半,脸慢慢涨红。
婆母圈确实圈了一半大字,只是在她的字旁,又重写了一遍她写的字。
观其字,除了墨水影响的笔画不匀,竟与她写的一模一样!
再看信,信上大抵写了几件事。
一个是研墨,待回来教她研墨,以及这次写的字有什么要注意的。
一个是给她留了人,庄子缺人打理要办什么事找暗三。
最后一个是,给她写信。
既然有耳报神,这信写与不写又有何区别?
.
另一头,谢延打江南回京,路上与回京述职的江南官员相遇。
谢延知道对方有心,只当无意,彼此心照不宣。
前些日子,文尚泉为首的江南官员便已经打算战队谢延,如今太子之事一出,更是春风得意。
而以江忠德为首的官员原来正打算趁入京之际试探后再做决定,谁知道太子这事一出,盖棺定论,如今倒显出几分狼狈。
他们自来只占正统,如今太子显然势头太弱,谢延又有圣旨,他们当站谢延,只是时机太差,比不得文尚泉那些先战队的人。
“主子,江忠德将她的庶女送了过来,主子可要见?”暗七垂头禀告。
若是收下了,表示前事不纠,若是不收……江忠德并未要求将嫡女送来得个名分,只是送个庶女,算不得太过冒犯。
谢延圈完朱珠的大字,搁下笔微微沉吟。
“留下不见,拿下去审问。”
暗七惊愕至极,不敢抬头,应诺。
既然是审问,自然是里里外外仔仔细细都要询问清楚。江忠德自然不会明目张胆送探子来,一个姑娘稍稍吓一吓,便能把事情给弄全乎了。
暗七把审讯完的结果递上去。
谢延扫了眼,“有意中人,让江忠德把人发嫁。”
刚送来的庶女又被送了回来,江忠德看到谢延送来的信,只好老老实实给一副嫁妆把庶女嫁了出去。
不管什么样的女子送来,一律送下去审问然后送回家里,原因五花八门。
其余人知道了谢延的意思,慢慢也收了送美人的心思。
暗七倒是颇为不解。主子一向是不喜麻烦的人,若是不想留人,直接把人撵出去就是,不曾用如此温和的手段,一时百思不得其解。
而此时,暗三正对朱珠讲着近日的消息。
随着谢延离京愈来愈近,话题中心自然是这个谢郡王。
曾经谢郡王如何文武双全,如何被皇帝看重,时过六年,又被人翻出来说道。
特别是,近来的婚嫁少了许多,谁也不知转眼谈好婚约的亲家,会不会成为权斗下的牺牲品。
朱珠外出参宴不知听了多少,如今婆母留下的这丫鬟竟然也爱说这个。
阿番听了捧着脸道:“姑娘,这谢郡王倒是洁身自好,而且心肠也好,送来的姑娘若是直接撵回去多丢脸面,做事还十分妥帖。若是姑爷能学上几分就好了。”
阿豆也禁不住直赞同。
朱珠冷眼看着暗三,待她说完慢条斯理道:“若是你想嫁人,我与婆母一封书信,将你发嫁出去。外男风月之事,下次不必与我细说。”
暗三倒吸一口凉气,苦着脸褪下。
收到京城来信的谢延面色陡然黑沉,轻轻叩着桌子,语气冰冷。
“你说,女子都喜爱温柔善心体贴的?”
暗七心底一惊,按照那些姑娘审讯出来的,好像是这样。
“应是如此。”暗七不解道。
那为何,朱珠听了厌烦。
气氛紧绷得厉害,暗七察觉到主子的不愉,大气不敢出一声。
良久听到一声轻笑,暗七绷紧的神经蓦然一松。
谢延摸着朱珠的字,唇角罕见弯起一丝弧度,眼中满是愉悦。
是他想岔了。
朱珠怎会和旁人一样。
朱珠就、大抵就……喜爱他这般的。
.
婆母不在,朱珠刚开始还有些不大习惯,后来发现好像也没太多差别。
总是能收到婆母送来的信,练的字婆母照常会圈出好的并与她讲解
白日里,朱珠几乎日日参宴。京中无人不知朱珠,无人不知朱珠有个疼宠她到极致的婆母。
无人会想到这个疼宠朱珠倒极致的侯夫人会不在京城,实在是因为朱珠的存在感太强了。
明明夫君不争气被扔到边关,却不见憔悴。
有人说酸话,有人嘲待到房子元回来,想必身边已有宠妾娇子,然而只敢私底下窃窃,不敢明面上乱说,还要昧着心夸赞朱珠,看朱珠越过越好,蒋五夫人简直快要气死。
有人禁不住明夸暗疯,以为朱珠秉着身份,不会戳破。
朱珠才不管这些,放下茶盏,唇角一勾,冷笑,“我就爱看你昧着心夸我的样子,你心底想什么我不在乎,明面上老实点。”
那人脸上猝然褪去了血色,那些有小心思之人皆不敢再招惹朱珠。
姑娘过得好,阿番自来是高兴的,只是有一点奇怪。
姑娘先前还给侯夫人寄过信,如今这两日竟是不曾寄过了,莫非是闹了别扭不成。
只是其它皆是寻常,阿番也看不出名堂。倒是侯夫人的信来得越来越急,先前隔得久些,如今第二日就能到了。
“我去庄子小住几日,东西多带些,免得庄子有缺。”朱珠道。
东西足足装了一大车,这倒不像是要小住的,阿番心底嘀咕着,仍是仔仔细细收拾了。
庄子上的事务委实没什么可处理的,前些日子收到婆母的来信,朱珠问了暗三,婆母果然给她留了管事。
原先这庄子是唐家的,庄子的出息自有出路,如今依葫芦画瓢,那条路子直接揽了过来,唐家想必也是知道的。
庄子的一切不需朱珠烦心,朱珠仍是叫了那管事来。
“与我仔细讲讲这庄子。”显然是要亲自了解个透彻。
又从庄子中挑了几个人跟在这管事身边学习,庄仆皆不识字,又让阿番每日教他们认字。
身边的银子还有六千多两现银,又从跟着阿番认字的人里,挑了两人去南边购置个小田庄。
阿番总算看出一点门道了,小声道:“姑娘,你这是要——”
阿番声音压低,紧张极了。
朱珠看着头顶的缠花帐,帐子上藤蔓缠缠,花苞颤颤,小姑娘眼神罕见透着几丝茫然,像是没听清阿番问的,不答反问。
“你觉得,婆母像个姑娘家吗?”
啊?
阿番傻了。
这是什么个问话?
“侯夫人——”阿番说个开头就卡主了,然后挠挠头,“奴婢害怕见侯夫人,不曾见过几次,都是听姑娘说侯夫人十分和善,又夸赞过侯夫人与一般女子不同,不过侯夫人经常给姑娘送信,待姑娘倒是极好的。”
“确实与一般女子不同,不同大了。”良久,朱珠道。
小姑娘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被子里,手指攥着被角怎么也睡不着。
婆母一开始隔两日送信,后来隔三五日,如今第二日便到了。
朱珠初始不曾留意,后来日子久了又经常参宴,听到谢郡王多久快入京,这才猛然意识到——谢郡王离京越近,婆母回信越快。
难不成婆母是要找谢郡王共商大事,与谢郡王呆在一处不成?
前两日初发觉此事,朱珠脑中如烟花炸开,头晕目眩了一阵,表面又恢复如常,一切照旧,只是这信是无论如何再也写不下去了。
若她误会了婆母,若她不曾误会婆母……
小姑娘脑中一团乱麻,良久翻身坐了起来,小脸绷紧,慢吞吞道:“我倒是忘了,如今我还是有夫君的人。”
朱珠想到那封谁也不知道的休书,总算松了一口气。
可进可退,这是朱珠给自己留的后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第4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