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三听完朱姑娘的吩咐,顿时一个头两大。
朱姑娘让他若是写信给主子照实写就好了,但不准他偷偷跟着去书房,因也不准刺探消息。
朱珠只笑,“我说话时会把所有人都撵出去,你看着办吧。”
这是铁了心要瞒着了。
暗三只能应了。
书房内。
房子元听到朱珠前来,眼睛猛然一亮,惊喜喊到:“朱珠!”
隔着屏风,一个通房在弹琴,琴音袅袅,一个通房在念书,声如黄鹂。
真真是好不快活。
房子元刚喊完,意识到这一点,脸瞬间红到脖子根,“全都给我出去!”
而后又看着朱珠,呐呐开口,“朱珠——”
有些心虚又偏偏不知为何心虚,眼底写满了茫然。
朱珠只觉有点好笑。
她知道这些锦衣玉食养出的少爷,天生没有体贴心肠,对待旁人不越过妻子便是尊重,养一些没名分的通房只是小事,所以并不觉得惊讶。
若不是这两通房经了大嫂的手,房子元恐怕也不会抵触成这样。
其余人走光,屋内只余下房子元和朱珠二人。
房子元的相貌不及婆母锋利,眉眼间比先前稳重许多,眼角下垂眼睛润润的,急切着道:“我只是做戏……朱珠,我用了那法子,如今不日就要离开京城了。你——”
朱珠早便想到了。
房侯爷看这孩子心有怜惜,房子元再好好“混账”几日,房侯爷“忍无可忍”,把人丢出去“磨炼”,顺理成章。
朱珠并不惊讶,只是在房子元离去前,有一事要办。
“三爷,我先前向你求过和离书,可否现在给我?”
房子元大惊失色,脸上猝然没了血色,嘴唇颤抖不可置信,“朱珠,你,你现在就要离去?现在不是好时候,你若是离开会被欺负,朱珠,我离京会尽快回来的,你是不是嫌太久了……”
朱珠解释道:“你知道,侯爷处罚大嫂,一是对当时那事给外头一个交代,二是大嫂对你太过,其实是给大嫂吃个教训以免日后糊涂。我在侯府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待拿了和离书,先暂居侯府,适时再离去。”
“我、我知道,是我保护不好你。”房子元闷闷说完这句话,看到朱珠取来的纸笔,眼泪都快掉下来,握住笔的手一直在抖。
一边抖一边写,一边还说:“其实我知道的,你、你一直没喜欢过我,我知道我不值得你的喜爱,等我回来,我回来后我申请出府,反正我是庶子,少一个我也不要紧,到时候听你的好不好……”
朱珠听了有些恍惚,却并不留希望,“三爷,这场婚事结束了。”
房子元的眼泪彻底绷不住了,一边大颗滴着泪珠,一边写,“我知道我定是很多做的不好,不称你心意,有哪里不好你说了定会改,你没说过,你从来都不说我,我怎样你都不说,其实我不喜欢吃甜的,可是每次我都吃了……”
朱珠偏开头,没有去看房子元的泪水,免得事后房子觉得伤了自尊。
她知道自从大婚第一日起,她就不曾给对方机会。只是,她和房子元一开始都没有给过对方机会。
朱珠没有接话,房子元意识到了什么。他抱着房侯爷哭让房侯爷心肠软了一下,可无论如何对着朱珠使不出这样的手段。
将和离书写完,房子元闷声闷气道:“你目光不要避开我,那你会再嫁人吗?”
朱珠有点头疼,她看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下垂的眼角竟显出几分无辜和可爱来,脸上褪去了平时的桀骜和张狂,可怜巴巴盯着她看。
嫁人?
这是朱珠从未考虑过的,做什么要再嫁人?是日子过得太痛快了吗?但她又不想给他留下任何余地。
母亲曾多少次在她面前回忆曾经与朱老爷的恩爱,朱珠早便听得厌烦了。
“对,我会再嫁。”朱珠断然道。
至于等房子元回来,都不知过了多久,心思早就淡了,届时她都未必留在京城,说不定找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生活。
房子元垂下脑袋,不言不语,良久抬头将和离书递给朱珠,望着朱珠离去的背景,心底生出一个念头。
既然朱珠还愿意再嫁,能嫁给别人,是不是也能再嫁给他?
他一定要早些回来,再早些回来。
关于和离书这事朱珠谁都没告诉,不是阿番和阿豆守嘴巴不严,只是担心她们遇事不稳,难免露出端倪。
朱珠将和离书放进自己以前看过的书册里递给阿番,阿番只当作是普通的书收进了书柜里。
如今和离书到手,朱珠真心在考虑日后要做什么。
现在是多事之秋,离开侯府显然还不是好选择,既然暂时离不开,也不必太过担忧,索性痛快过日子。
“唐家的赏花宴是明日吧。”朱珠懒洋洋道。
阿豆道:“姑娘,正是明日呢,姑娘想穿哪件衣裳想用什么香包?奴婢提前给您备上?”
朱珠意味深长道:“不急,有人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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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看似一番平静,实则风起云涌。
生辰宴席面那日,众臣离去后,太子潜伏包围在侯府人马被发现,太子那一番话,被所有人听了个正着。
什么谢延才有圣旨,什么成王几次刺杀谢延,什么谢延六年前实为出逃,就是被成王追杀……
诸如此类的话语听得大臣们心神一震,有些人私底下虽知道这些传闻,通过揣度信了个**分,谁知道竟从当朝太子口中听到了实证。
成王到底心思老成,心底风起云涌,面上依旧镇定,没有被太子激怒,面对太子的攻讦,没有说出并未是他一人追杀,实则太子爷参与的蠢话。
此话一出,岂不更加证实了太子所言皆真。
成王微微怔了一瞬,只甩袖怒道:“太子,你糊涂了,父皇深明大义,既立你为太子,岂会再写圣旨?你若想污蔑本王不顾亲缘心狠手辣,何必要用这个法子?”
然而,不管成王说的如何天花乱坠,大臣们心中自有一杆秤。
成王却不怕,这事一出于他倒也不算太坏,父皇定是要给大臣们一个答复,这种情形,父皇又怎么会偏向谢延?只要父皇否认,谢延的圣旨真的也必须是假的。除非谢延能入京,让圣旨大白于天下。
事情却不如他所料那么顺利,听闻此事,“身体好转”的皇帝竟然被刺激中风了,如今口不能言,手不能写,无法起身,唯有眼睛可以眨动。
当日深夜,成王买通宫中的人,进去探望父皇。
“父皇,儿臣想问一事,谢延手中有意继位圣旨,可是真的?”
看着苍老躺在床上的皇帝,成王心底腾起一丝兴奋,“若是真的,您便眨一次眼,若是假的,就眨两次。”
皇上简直想破口大骂这个没孝心的长子,而他如今什么也做不到。
圣旨圣旨!他怎么知道谢延究竟有没有?
六年前谢延离开后,宫人从他居住的地方搜出一沓字,其中的字与他十分相像,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难道谢延真的以假乱真了一张圣旨?
只是他从未下过圣旨,太子和成王一个个都是蠢货吗?被谢延玩得团团转?他怎会把江山交给一个庶孙?
皇上俨然已经忘了他当初如何猜忌太子和成王,如何拿谢延当刀,肆意宠爱,谢延是竖起的靶子,同时也是他牵制太子和成王的缰绳。
六年前谢延失踪,他也不曾多管。
无用了,没了就没了。不管是太子下手还是谁下手,都无所谓。
谁知道谢延非但没被弄死,还将他的计划打乱?他这次本想将皇位传给太子,斩断成王的羽翼,只是如今太子实在是……废了。
“噗嗤——”
皇上吐出一口血,眼睛瞪得老大。
成王有点惊慌,他小心翼翼探了探父皇的鼻息,发现还有气,不知是失望还是什么,舒了口气。
“父皇,若是没有圣旨,你就眨一次眼。”
皇上还没反应,外头一个太监匆匆赶来,“成王殿下,这边截住了一封书信。”
成王打来书信,看完脸色蓦然阴沉下来。
好啊,父皇真是偏心啊。竟然传信给江南那群人,要簇拥他的好太子上位?
成王冷笑离去,错过了皇上用力眨了一下眼。
前来送信的太监看着成王离去,微微笑了下,拿着湿冷的帕子给皇上缓缓擦着额头上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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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中风的消息被有心人瞒得很好,外头表面上依旧是风平浪静。朝堂上的事瞬息万变,高官入狱也不是罕见的事。
越是气氛紧张的时刻,女眷们反倒不会紧闭家门,而是积极参宴。
有什么消息,有什么传闻,发生什么事情,在互相交流中,隐隐总能探听到一点东西。
唐家赏花宴这日,朱珠并未朝着贵重打扮,却也丝毫不低调。
如今成王得势,房家也站在成王这边,更何况婆母宠爱,可不就是要张狂吗?
阿番和阿豆此时看姑娘的眼神钦佩极了。
姑娘怎么知道暗三姐姐提前准备了东西?
侯夫人真好啊,定是提前给姑娘备好的!
两个丫鬟纵然怕着侯夫人,却仍是十分喜滋滋。
阿番捏着信进了屋子,脸上的笑更是止不住,“姑娘,是侯夫人来信啦!”
呵。
朱珠冷笑。
这信倒是来得快。
“姑娘,要看吗?”
朱珠看都没看那信一眼,“左右婆母手眼通天,这信看与不看又有何要紧?”
自那日见了房子元,本该再“混账”几日的房子元提前被送去边关吃沙子了,真真是好手段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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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4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