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朱珠想不明白。
或许是她看错了婆母的性格。
她以为婆母是与她相似,同样蒙受利用,自然不会给予太多信赖,同样也不奢求这玩意。
然而她是没有也不奢求,婆母是越是没有愈发渴求?
回到衡香院,朱珠懒懒泡了个澡,热气盈屋,全身渐渐松乏下来。
关于去不去青褚院……
连婆母都不怕,她又有何畏惧的。
除了婆母,朱珠还有好些要关注的。
对牌暂且放到了婆母那,至于府中的事务,朱珠并不想全盘接管。
翌日,朱珠找来二嫂王氏,开门见山,“二嫂,府中的事务我想请你帮忙管些。我先前看书习字,得了银子买了崇山先生的诗集和宋大家的字画。管家有银子拿对我来说极好,只是我管不大来,还请二嫂帮忙。”
王氏拒绝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朱珠的话十分体贴又让人心动。
她出身名门,十分清贵,只是名气有了,家资并不如蒋家那么多。
朱珠得了银子可买字画,她也可以买了送给夫君,极致的风雅也是需要银子的。
王氏道:“我只是帮忙……”
朱珠笑,“却是如此。”
王氏对朱珠感觉还不错,不由提醒道:“弟妹不妨用多点心思,顺着喜好来,总之没坏处的。”
这话说的含糊其辞,朱珠却知道说的是房子元。
房子元如今和两个通房十分不像样,惹得房侯爷十分震怒,如今不仅被大斥一顿,侯爷还扬言要把人撵了出去。
这种风流之事总是传得最快,加之又无人刻意压下,于是便越传越广。
约摸着不出半个月,房子元应该能心想事成,离开这侯府。
朱珠不免面上露了浅浅的笑,“谢过二嫂了。”
王氏一时怔然,觉得她这个弟妹与其他人都要不同些,只是她也说不上哪里不同,大抵是笑起来更好看些?
“弟妹,我这多出一套胡川的笔墨纸砚,如今用不上,你拿去用吧。”王氏忍不住关切道。
朱珠浅浅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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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如今可太好了。”自昨日之后,阿番一直有些乐呵。如今给朱珠收拾着箱笼还忍不住感叹,只是收拾着又有点发愁。
“姑娘若是去了青褚院,奴婢不能跟着去了。奴婢想跟着姑娘。”
朱珠正靠着软枕,翻看自己写的字,正美滋滋欣赏呢,闻言愣住了。
这倒是个问题。
婆母不喜欢生人,喜欢亲力亲为,可她是认为是个懒人,若是婆母看不惯——
小姑娘像是想到什么,抿唇一笑,“放心吧,肯定让你去。”
阿豆嘟嘴,“姑娘,我也去!”
朱珠大方道:“好,都去!”
既然过去住,肯定要怎么舒服怎么来。
惯常用的手炉,喜爱的香料,柔软的寝被……
总之能搬的,自然都要细细收拾好。
朱珠看完自个练的字,取了纸墨来继续写今天的字,写完后叫了阿葡来。
“你哥哥在外头可听到什么新鲜事?”
阿葡心头一紧,她是听到有些关于三爷的流言,一时不敢说。
朱珠一看这丫鬟不知想岔到哪去了,喝了一口茶,“我不爱听三爷那些事,你说些旁的。”
阿葡闻言松了一口气。
阿番和阿豆忍不住笑了,到底时日短,这阿葡还真不够了解主子。
说旁的阿葡嘴巴可利索了,“那方家送了个婚前嬷嬷教唐大小姐规矩,谁知道唐家直接把嬷嬷丢到方家门口,逼着方家退了这门亲事……”
“那方家的脸顿时黑透了,敢怒不敢言,唐家家世高,方家敢摸黑唐大小姐,唐家就敢拿方家少爷开刀。”
嘴上说着房家脸黑透了,阿葡还作怪耷拉着眉,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朱珠忍不住笑了。
不过她想知道的并非此事。
但有些事从丫鬟这确实也打听不出来。
有的是不知道,有的是知道不敢说不敢议论。
这倒是难办。
“夫人,青褚院递了东西来。”
朱珠接了婆母送来的册子方才打开,还没来得及细看,阿番捧了信进来。
“姑娘,三爷递了信来!”
朱珠一时莫名,捏着房子元的信蓦然想起婆母那番恨铁不成钢的劝诫,一时有点心虚。
心虚做甚?
朱珠干脆利落打开房子元的信,意料之中,信中说的是外头一些事情。
只是自从说开后,就断了信的往来,朱珠一时有点惊讶。
信大概说的是昨日生辰宴的事。昨日生辰宴,太子在侯府周围围了人马,席面散后被发现……后来太子一时激愤——
后面的笔墨有些凌乱,显然写信者心情并不平静。
太子说,成王庶子谢延有继位圣旨!……此事已下了禁口令。
怎么会!
朱珠一时怔住了。
成王竟然也不是事情的最终得利者?
按照信的内容,赫然是成王与太子相争,两败俱伤。
成王给太子下套,先是利用婆母的身份,将侯府拉拢,然后太子在侯府周围安插人马当场泄露,彻底挑拨侯府与太子关系。
最后结果无论如何侯府也不会助太子登基,站到了成王这边。
可太子约摸看大势将去,知道自己希望渺茫,于是爆出成王庶子谢延有继位圣旨!
这谢延又是哪个???
小姑娘鼓着脸,有点恼,这岂不是表示她猜错了?
难不成真的只是成王算计失误的结果?
可朱珠总觉得有点不大对,感觉有个黑心鬼在暗搓搓使坏,趁着两人斗得两半俱伤趁机捡漏。
哪个当皇帝,这原是与她关系不大。可如今偏偏牵扯到了婆母。
朱珠一时想不通,干脆放下信,拿起婆母递来的册子。
前面几个故事都是教训朱珠莫要动男女之情,否则下场凄惨的。
这次又是个什么故事,莫不是又要教她?
朱珠懒洋洋翻开,漫不经心的目光缓缓顿住了。
白纸黑字,赫然不是先前那些故事,说的是外头的事。
不像房子元那样带有自己的猜测和倾向,婆母的字看不出任何感情,言语之间公正又无情。
于是朱珠知道整个事情大概过程。
太子和成王欲合伙捉拿谢延。
谢延离间两人。
被离间的成王高兴“得到”房府的支持。
被离间的太子愤怒于此,爆出谢延有圣旨的事情。
于此查无此人的谢延,就莫名其妙的有了存在感?
朱珠是这么理解的。
可还是有很多问题!
譬如说婆母在其中究竟干了什么好事,谢延算是婆母的哥哥或是弟弟,成王又是婆母的父亲。
小姑娘整个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将婆母写的东西看到底,也没找到答案。
更可气的是,婆母最后光明正大留了一句——
来青褚院。
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朱珠却不由想到了昨日婆母所言。
[你可以为所欲为,全听你的。]
朱珠垂眸,眨了眨眼,指尖轻轻抵住心跳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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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斜,夕光撒在青褚院后头的小楼上。
一张案几,两把椅子,一壶茶水壶嘴氤氲出薄雾,案几上一局残棋。
兵部尚书庞远大笑,忍不住赞道:“郡王好计谋,不费一兵一卒,如今太子亲自证实了此事,待江南那边来人,郡王即可得偿所愿。”
“郡王,如今您这个身份也没必要了,房侯爷嘴紧,想必没人敢透出去,府中见到您的甚少,只是——”
先前房狐狸不是给郡王准备了一个美人?
谢延淡淡道:“结束了。”
庞远话语一顿,愕然低头,发现自己输了。
“这个身份尚且有用……”
庞远下意识噤声。听完郡王吩咐,彻底冷静下来。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明白,郡王为何还要用这个身份。
原先他以为郡王是冲发一怒为红颜,没料到郡王竟然只是利用朱珠。
如今他只觉得郡王定是又在安排什么计策,不过是自己没揣摩透罢了。
其实哪有什么计谋。
谢延挥退庞远,起身走到阑槛边,遥遥望去,正可以看到朱珠的衡香院。
原只是为了给小姑娘出头,恰好发现可顺带谋划。
只是恐怕说真话给朱珠听,一门心思防备的小姑娘恐怕也不信。
在算计中长大的谢延,谋划刻进了骨子里。
如今留下确实只是为了朱珠,可谢延同样发现了达成目的的机会。
明明有千百条路可以达成计划,只是偏偏选择了朱珠这种。
“主子,朱姑娘过来了。”暗三上来禀告。
“地龙已经引好,隔壁屋子已经打通,中间用一扇门作为隔断。”
暗三越说越觉得自家主子……心怀不轨。
谢延嗯了一声,他看向通往青褚院的路,路上有个粉粉绰绰的身影,是朱珠。
小姑娘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跟了一群人,碍眼多事。
一群人还搬了不少东西,恐怕恨不得将整个衡香院搬过来,这倒不错。
朱珠一群人正浩浩荡荡往青褚院去,丫鬟们一脸兴奋又有点胆怯,她们还没去过这地方呢,听说侯夫人很是威严。
待到了青褚院门口,朱珠让丫鬟们将东西放下,只留下了自幼与她一块长大的阿番和阿豆。
“阿葡阿萄你们二人守着衡香院,府中的事情你们每日整理再送给我。”
阿葡阿萄本是有点失落,见夫人给她们安排了这么大的担子,立刻笑了起来,保证道:“夫人放心!”
谁知道婆母和侯府是不是一道人,朱珠把阿葡二人打发走,心底浅浅叹了一口气。
楼阁上的谢延却是兀自笑了,像捉住什么把柄一般。
“朱珠可真是心软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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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3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