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生怕伍榴月一个人待着会待出病来,口一张便问出来:“姐姐跟殿下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两人一起上的手语课也不上了?”
伍榴月不惊不喜地望过来,看见晴天皎洁的脸在天光里,刚才她是在跟系统说话,但系统根本不搭理她的,似乎是想叫她自生自灭,她不小心对着晴天叹了口气。
“姐姐怎么了?”晴天把脚尖踮得更高了,瞅着伍榴月凄冷的脸,她道,“我想殿下是很好说话的,只要伍姐姐服个软就会没事了。”
“我向他服什么软。”伍榴月起了身,动作跟说话声音都很有力气,晴天放心了,冲她笑起来。
“姐姐可有什么话叫我带给殿下?”晴天问。
“我什么话都没有。”伍榴月看了她一会儿,转身朝里走时说,“多谢你来看我,你现在回去吧。”
晴天渐渐看不到了伍榴月的身影,觉得伍榴月就像那画纸上淡淡的墨画一样,被水一浸润就消失了。
伍榴月来到里间关上门,抬头质问系统,也就是不屑又冰冷为什么不回她的话。
“我可没功夫管你的事。”不屑又冰冷说,“自从你闯进来,这个世界里的人都乱套了,你没什么大事的话就别紧着喊我了,我也很忙的好吧!”
“你忙什么?”伍榴月问。
不屑又冰冷不作声了,听起来是已经离开了,伍榴月一屁股坐在梳妆镜前,余光一瞟,想到抽屉里端正放着三个用空的滴露瓶,藏起来放好的瓶子像她对陈郁南的感情,她有时有很多话想对陈郁南说,书写总是比不上亲口说,她烦闷地撑着脸,心里又一下下冰冷了,认为她跟陈郁南始终是悲剧结尾,那也还不如不说了。
晚饭时间到了,门被打开了,伍榴月还坐在里间不出去,没一会儿,小萤跑进来对她说:“夫人,殿下来了,要一起用晚饭,夫人不出去么?”
小萤的语气轻轻的,尤其是后半句,伍榴月想到她的难做,起身出了房间,小萤看见她清雅的侧脸好似有泪痕划过了,嘴巴一撇像是也要跟着哭。
“你气消了没有?”陈郁南来到她跟前问,高大的黑影跟身上的味道一下把伍榴月包裹,伍榴月决心改变,点了一点头。
陈郁南有些意外地笑了,去牵她的手时,她却也让牵了,陈郁南拉着她往外走,菜香气扑鼻,伍榴月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我跟你道歉。”陈郁南说,“一气之下把你关在屋子里,以后不会了,小花园我派人重新去打理过了,明日也是个好天气,你便去看看吧。”
伍榴月点头,在他的安排下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他全程照顾伍榴月吃饭,像伺候一位娇柔的妻子,伍榴月忽然不想他这样,尽管自己没有胃口,还是捏起筷子吃了些饭菜。
夜一深,陈郁南要带她去天香浴池,她犹豫地看着陈郁南,还以为那浴池是在府外。
“你今晚不想泡?”陈郁南坐到她身边,捏起她的手心,两人的姿态很亲昵,她顺势起身,让陈郁南在外等候,自己跑到屋里去叫小萤把藏在柜子里的酒拿出来。
小萤有些发愣地说:“那酒还要放些时候才能好喝呢。”
“清醒着不如醉了好。”伍榴月说了句,她喝了半罐子酒走出来,看见陈郁南倚在桌边看书册,灯光洒在他的肩头,照亮他的半张脸,他眼睫一掀,看住强装镇定的伍榴月。
问了句:“脸怎么红了?你上胭脂了?”
过后嗅到伍榴月身上的酒气,皱了眉走来说:“每到换季的时候你总是喜欢咳嗽,还能喝酒么?”
伍榴月点点头,这让陈郁南觉得她分外乖顺,疑心漫起来,问:“你不会是要离开我了吧?”
伍榴月用手掌堵住他的嘴唇不让他继续说,他眉目带笑,温暖的气息扑在伍榴月掌心,他的话传出来:“伍榴月,你算得上是个坏女人。”
在天香浴池里,两人拥抱到一块,各自都觉察着自己的坏,陈郁南以为她没那么喜欢自己,以为自己还算是在强迫她,伍榴月认为自己太坏了,享受完他之后便把他丢弃。
他们深深望着对方的眼睛,要望到心底去,他们吻上的时候类似于飞蛾的翅膀被火烧那样的烫,他们都在想什么,他们都在想,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到半夜,陈郁南带伍榴月回来睡觉,抱着伍榴月下了轿子,伍榴月像孩子一样依偎在他怀里,他感到幸福,一步步像踩在云朵之上,来到床上,两人互望着入睡,总是伍榴月先睡着,因为她比陈郁南更累一些。
第二天起来,伍榴月身上的红点儿又生了出来,小萤给她换衣服的时候感到诧异,说:“前几天不是才消下去么,怎么才一晚上的功夫就又上来了?”
伍榴月装作没听见,很是淡然,小萤细细去看她身上的红印,了然之时脸红了大片,伍榴月才冲她魅惑般一笑:“不用担心,陈郁南身上也有。”
“夫人!”小萤像责怪她的口不择言一样,“夫人的言辞何时变如此大胆了?”
伍榴月眯眼笑笑,说:“既然是做梦,大胆有什么不好?爽快一点又有什么不好?”
有了这觉悟,伍榴月面对陈郁南的时候也不藏着掖着了,但总是要借助酒精的作用,陈郁南为此不理解,把她从身上卸下来的时候说:“你干什么缠着我?还要喝了酒后再缠着我?”
伍榴月去嗅他脖间的气味,他笑道:“你不说个所以然出来,我就叫陆大夫来看看你到底是怎么了。”
伍榴月很喜欢抱着他靠在他怀里看他写字读文章,不知为什么,伍榴月隐约觉得,这大概是她跟陈郁南最后拥有的甜蜜时光。
陈郁南看着她的发旋,看了许久,将自己想问的那句散在了心底,他用手把伍榴月的头抬起来,与她对视的时候,明白她心里是有自己的,这样就够了,陈郁南心想。
但时间一长,陈郁南又对她要求起来了,在她走来坐在身边的时候,陈郁南扒开她玩弄自己衣袖的手,低声问:“今日你跟柳清他们看起来像是相谈甚欢,怎么对我,还是不肯说话呢?我们都如此亲密了。”
伍榴月于是很快收回手,起了身要走,姿态总是很优雅,陈郁南看她背影说:“你想来就来了,想走就又走了,我不要你的解释,但想要你也跟我说话,这点就真的很难吗?”
伍榴月这些天也忍着自己矛盾的心情,本来想就这般放纵自己沉沦,就这样跟陈郁南放肆的生活一段时间,但陈郁南既然又提起,她便快步过来,拿了桌上的笔在桌面上写:“她们的身份跟你不一样。”
陈郁南问:“身份?什么意思?”
“你不是普通人,所以我不跟你说话。”伍榴月这样写。
“我也是普通人。”陈郁南纠正她。
她写道:“我不喜欢你的这个身份,等你什么时候是普通人了,我才会跟你讲话。”
“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她愤然地写。
“你这样认为的?”陈郁南说,“难道我们整日黏在一起,也都让你认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过是昙花一现,会消失的梦影罢了。”伍榴月心冷地写。
“既然你这么想,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陈郁南说,“我不问你是否中意我——我应该问的。”
伍榴月扔了笔要走,陈郁南捞住她,她回视过来,眼光烫得发亮,陈郁南张唇:“但你的眼神告诉我——”
他被伍榴月揪着衣领吻住了唇,他推推伍榴月,道:“你又喝酒了?”
伍榴月灼灼盯着他,是在告诉他,不要过问以前跟将来,就沉醉在此夜吧。
要拉着他到深处的那张大床上去,他反握住伍榴月的手:“你一时对我热情,一时对我冷漠,你像是给了我权利,但又像是一个空,我到底能把你怎么样?”
伍榴月把他当做青楼的女子一样,用过睡过就冷漠弃之,伍榴月真的很奇怪,但这份奇怪叫他对伍榴月更为着迷,着迷她眼尾的漠意,沉迷她高傲的眼神在床上含满水渍,迷醉于她冷着脸抚摸自己的身体。
陈郁南醒来时,天才将亮,这次伍榴月比他醒得早,脑袋趴在他胸膛上逗弄他的喉结像在逗玩一只小鸟。
他道:“痒。”
伍榴月立即起了身,像个随时可以抽身而去的嫖客,她当着陈郁南的面裹上袍子,光着脚踏在毯子上,陈郁南起身环住她的腰,让她坐在腿上,吻她的耳朵跟散发芬芳的脖间。
伍榴月侧头闭目,片刻后推开陈郁南,陈郁南说:“你当真不喜欢我这个身份?”
伍榴月点头。
陈郁南放开手,让她走,懒懒坐在床沿上,看她的身影穿梭到帐外去,含着爱意的眼光,似在看一件名贵的艺术品。
就这样沉沦了数月,大概有三个月吧,天气转冷了,伍榴月时常会到柳清那里去听柳清跟晴天聊天,她自己是说不出来什么闲话的,她现在的心情处于热恋期,虽然她并不表现出来。
也经常去小花园里,有一个年轻的花匠出没过几次,被伍榴月注意到了,但有不得出现在伍榴月眼前命令的小花匠急忙要走时,伍榴月叫住了他。
他紧张回眸,瞧着那女子在清晨的薄雾之中微微笑着,细碎的发丝漂浮起来,脸跟月色一样的皎白,他舍不得不回话,便说:“等夫人走了我再来处理剩下的花。”
伍榴月说:“不碍事的。”
花匠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走到伍榴月身边去,蹲下来处理花朵间的杂草。
伍榴月就坐在椅上,轻轻淡淡地睨着他手指的动作,他的脸躁红了,不敢抬头去跟伍榴月对视。
这场景,被陈郁南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