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榴月这话把柳清跟贾琪均是听得一愣一愣的,暂且不说她们两个现在的心理活动,伍榴月倒是有些后悔,她想,“她怎么会说出这么阴暗的话。”
她慢慢用手捂住嘴,脸色不是太好,柳清见了,先是打趣她说:“我早觉得你的嘴皮子是有些溜的,怎么还说出这样的话来?”
贾琪回了神,道:“只怕是夫人心里在想这些,所以才一不小心说出来了吧?”
伍榴月神色懊悔,她心里的想法是,希望陈郁南对她断了心思,所以想到这句话,就说出来了,她道:“我不该说,我太阴暗了,你们就当没听见吧。”
尽管说者无意,听者还有心呢,柳清与贾琪告别了伍榴月,离开前对伍榴月说了不少嘱咐的话,比如叫她今晚早些歇息睡个好觉明天天未亮就得起呢,之后两人在院子又是一番告别,再之后,柳清走上回院的路,心里想起伍榴月的那句话来。
而贾琪呢,也在回府的马车上回想着这句话,她羞红了脸,扯开帘子透了股气。
沐浴完躺在床上的伍榴月也想起自己说的这话,当即扯了被子盖住脸,在漆黑的被内暗自骂自己,已是深夜了,屋子里静悄悄的,伍榴月探出头来时,小萤面露诧异地看着自己。
她冲小萤:“灭灯吧。”
“好。”小萤跑去灭了灯,语气欢乐地问,“伍夫人是不失眠了么?怎么今天睡这么早?”
伍榴月通常是后半夜才睡,她忽然有点于心不忍,半起身对小萤说:“我平时睡得晚,让你劳累了,以后你不用管我,到了时间就自己去睡。”
小萤没有很快回话,她站在漆黑里受宠若惊地笑了笑,随后才说:“我跟了伍夫人,这样伺候伍夫人是应该的。”
这会有人叩门,伍榴月心脏怦怦跳,以为是陈郁南发现了她们的计划,她望着门那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小萤问她要不要见,她说:“你先看看是谁吧。”
小萤端着灯去开了门,片刻后朝里说了句:“是绍公子。”
伍榴月不吭声,听着小萤对绍星羽说:“夫人刚睡下呢,绍公子要是有事的话,明日再来吧,今天也不早了,绍公子也快回去休息吧。”
绍星羽的声音不大不小,很是清朗,他说:“我想夜深人静的,就算我站在门口,夫人也能听见我说话,我对夫人,只有一件事想说。”
小萤让他稍等,很快跑到了里屋去,等小萤带着笑意出来时,绍星羽冲里说道:“如果夫人还没想好,或者夫人想有个传话的,那么我就是,因为我觉得这赶鸭子上架的事,未免有些蹊跷,夫人今后交友,还是注意些吧。”
绍星羽说完冲小萤笑了下,站在他面前的小萤没听懂,但屋里坐在床沿的伍榴月听懂了,伍榴月说:“多谢,不必。”
绍星羽耸一耸肩,叹息着离开,走了一半,惊醒般笑了声,怎么伍榴月,突然对他说话了?这真是更加蹊跷的一件事了。
室内又恢复安静,伍榴月视线一垂,望着空落落的黑暗,随后眼角瞥见一抹光,是小萤掌灯走了进来,小萤笑说:“我闻绍公子身上没酒气呢,怎么平白无故的对夫人说这些摸不着头脑的话?”
伍榴月说:“或许这就是男人吧。”
小萤讶异一声,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第二天天没亮,贾琪与柳清来找她,将她拍醒后她一看,小萤不在,对上柳清的眼神,才明白,应该是柳清将小萤给支走了。
贾琪低声道:“在这里装扮始终是不太安全,你起来,我们带你去另外的地方。”
伍榴月神色淡淡地起身,随着她们两个出了府,然后坐上了离开的马车,一路上柳清跟贾琪都说说笑笑的,只有伍榴月没睡醒一样,还在打盹。
柳清笑着看了伍榴月一眼,试探贾琪说:“这以后去了你们贾府,你可得长点心,照顾着我们榴月了。”
“那自然是应该的。”贾琪笑说,“若不是榴月姐姐在殿下面前说了好话,怎么我挽殿下的手殿下都没有拒绝呢。”
柳清干笑了声,道:“你说这好话来让榴月听?我看是因为殿下并不讨厌你吧?”
贾琪“哼”了声,说:“但也称不上喜欢我呀,两位姐姐,我可帮你们都帮到这份上了,你们还得再帮我出出力呀!”
柳清与伍榴月对看一眼,伍榴月眼神平淡,柳清撇开眼光,心里想:“早知道就不蹚这浑水,不找贾琪了,现在却像成了她们两个都有把柄在贾琪手里了,真是好不痛快。”
柳清扯帘看街景,小心地叹了口气。
为了伍榴月跟贾宇士这事,贾琪包了个小宅子,还请了好几个侍女来帮忙,十分阔气,伍榴月要穿的要用的,都是她一手包办的,柳清思来想去,又想到那满屋子的聘礼,这时又觉得,贾琪心思是在陈郁南身上,应该不会怎么为难伍榴月,于是心情好了起来,哼着曲儿在帮伍榴月梳发。
赶巧贾琪出去了,柳清看着镜子里的伍榴月,见伍榴月垂着眼,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笑说:“几年前,我在那屋子里见到你,你也就坐在镜子前,穿着一身红衣,还被涂上了很红的胭脂。”
伍榴月抬眼看向她,她又笑:“那么浓的妆,叫谁看了能认出来是你伍榴月?”
伍榴月低眼,任由柳清给她插上发簪,柳清突然一嘶声,道:“那天是你第一次见郁南吧?”
伍榴月随意“嗯”了声。
这话题一完,贾琪慌慌张张推开门走了进来,说:“不好了被殿下发现了!”
“什么?”柳清手里的钗摔在了地上,她瞠目结舌看了眼伍榴月。
伍榴月起身,把她们两个都看了看,冷静地问:“他来了?”
贾琪道:“来了呀!怎么办?”
“你们出去,把这屋子锁上,别让他进来就行。”伍榴月说。
柳清走去拉贾琪,贾琪回头问:“要是殿下下令要进来,那我们可——”
“我不会让他进来的。”伍榴月说,“也就耽误点时间,我还是要去贾府的。”
柳清深深看了伍榴月一眼,随后拉着贾琪出去了,她们在门外站了一小会儿,伍榴月听见柳清朝屋里的她说:“你真是下定决心要去贾府了?即使郁南这般?”
“我的好姐姐你现在还有心思说这个?”贾琪恐怕陈郁南生她的气,她拉着柳清往别处走,边走边说,“还是赶紧想想这件事要怎么圆吧!”
“贾小姐。”柳清此时也分外平静,她道,“这事已经不需要我们去圆了,因为榴月已下定决心要嫁给贾宇士了。”
陈郁南得知这件荒唐的事,还要从半个时辰前说起,他有早起习惯,虽不练字,但他练刀枪,练完之后,他便在书房看公文,他那时总觉得心里不定,心里时时浮上伍榴月那郁郁的眸子。
屋外有人经过,笑声朗朗,是绍星羽。
柱子拉开门,绍星羽在院里同一个小厮讲话,言笑晏晏,他抬眼便见陈郁南正盯着他看,他便说:“殿下早。”
“早。”陈郁南回了句。犀利的眼光刮着绍星羽脸上的笑,总觉得绍星羽笑得不太正常。
“这小子嘴里好多奇闻轶事呢。”绍星羽邀请道,“既然我已经扰了殿下的清净,不如殿下就来跟我一起听听吧。”
陈郁南刮了眼绍星羽身旁的小厮,那小厮哪知道绍星羽会来这么一出,此时低眉顺眼的,大气不敢出,直到柱子关门,他才抬眼一看,看见陈郁南那张肃穆的脸正要被两扇门合上。
他舒口气,可接下来陈郁南的声音让他打了个嗝,陈郁南变了注意,放下册子来到门口,对绍星羽说:“也好。”
绍星羽颔首一笑,偏头对小厮说:“你怕什么呢?只管把你知道的一些事说来听,要是在殿下面前遮遮掩掩的,我可保不了你。”
小厮深吸一口气,郑重点了点头。
茶香气冉冉升起,陈郁南跟绍星羽一起听了许多荒谬的事,小厮说到最后口干舌燥,嗓子都有些哑了,绍星羽给他递杯茶,在他喝茶的时候,得空对陈郁南说:“殿下,我最近也遇上一件蹊跷的事,我心想,莫不是在人多的地方,蹊跷的事情也就越多?”
陈郁南瞧着他,没说话,一副沉默是金的做派。
绍星羽问:“殿下想听听么?”
“你说。”
“原先是哑女,现在忽然能开口对我说话了。”
绍星羽说完,陈郁南脸上有了表情,眼中也有了情绪,他低声:“你说的是她么?”
绍星羽点点头,扬手遣走了小厮,这儿就他跟陈郁南两个,但陈郁南阴沉的眸色看他就跟看敌人一样,绍星羽道:“早知道不让他走了,现在殿下这样看着我,好像要吃了我一样。”
陈郁南立身,居高临下看着他,凛声道:“女子的心思总是不好猜,你能得到这般待遇,可能也只是遇上了特殊情况,并非她心里有你。”
“殿下此时话密起来了。”绍星羽略微取笑道。
“她心里没你。”陈郁南飘着嗓音说,“只是她的咳疾快好了。”
绍星羽点点头,说:“原来如此,那她心里,有殿下么?”
陈郁南撇他一眼,快步走了。
绍星羽望着他背影,他走得很急切,柱子慌忙跟在他身后,绍星羽微笑喝了口茶,想象着陈郁南见不到伍榴月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没见到伍榴月的他,脸色冰天雪地,眼神更加会说话了,光瞧一眼小萤,就把小萤吓得抽噎。
“柳夫人叫我去给夫人熬药,我一回来她们就……”小萤瘪了瘪嘴,“就不见了。”
于是陈郁南赶来这小宅子,高大漆黑的身影一出现,躲在屋里的贾琪就求起佛来,叫佛来保佑陈郁南不要讨厌她,她余光看见柳清缓步到了院子里。
“郁南,不是我们不想告诉你,只是这件事,对榴月来说算不上十分光彩。”柳清对陈郁南说,“所以就打算秘密办了。”
“既然是秘密,又怎么会走漏风声?”陈郁南阴鸷一双眼盯着柳清,唇边扯冷笑,“伍榴月在屋里?叫她出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