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气息像炙热的火焰,烤着伍榴月的唇,也煎着伍榴月的心,伍榴月在推开他前看他一眼,看见他微微盖上的眼,他漆黑的眼中毫无理智。
伍榴月推开他又给他一个巴掌,他侧也不侧,就站在原地静静盯着伍榴月看,他舔了唇边的水渍,眼中亮光阵阵,好像漂浮在海面上的星光。
两人对视,伍榴月表情嫌恶。
这时门开了,小萤跟几个侍女端着糕点走过来,还未来得及发现伍榴月与陈郁南之间焦灼的气氛,陈郁南转身朝门口走,说:“这次就不留下吃糕点了。”
小萤一愣,看着脸色不好的伍榴月应了声。
伍榴月眼光一瞟,看见陈郁南的黑色背影消失在了黑夜里,她咳嗽了声,听起来好像是被呛到了,小萤跑来放下盘子,伍榴月抬起手指搭在梅花糕上。
“殿下是跟夫人吵架了?”小萤问。
伍榴月不吭声,略尖的指甲戳了戳梅花糕。
小萤不再问了,给伍榴月倒了茶。茶香四溢时,陈郁南留在她周身的味道似乎再次漫上来,每回伍榴月有了这种不清不楚的心思后,她就会立马下定决心,远离陈郁南的决心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真是好笑,伍榴月自嘲笑了笑。
第二天,伍榴月找到柳清,询问如何利用贾宇士出府的事。
柳清难得没去唐之晚那儿,而是在院中亭下绣荷包,伍榴月来时,柳清看向她,盈盈一笑,分外温柔。
“你跟郁南说了要出府的事么?”柳清放下手中针线,眼神定定的。
伍榴月微一点头。
柳清猜测道:“看你这副表情,是郁南不让你出府么?其实说来也没必要,陈儒算什么?既然陈儒不算什么?那唐之晚也不算什么,我们也不算什么,你想出府他若是不肯,那定是他还有私心。”
一阵大风刮过院里草木,簌簌声,惹得伍榴月心思发麻,她去瞧被吹起波纹的池水,看见鲜绿的叶子浮在水面上。
柳清顺她的视线看了眼,意有所指地说:“他难道不会懂强扭的瓜不甜么?若是强制性将你留在府中,你跟那叶子又有什么不一样?如果他还是不同意,那我们可以考虑一下贾宇士,贾宇士也算是个听他姐姐贾琪话的人,你大可以放心,再说贾宇士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一定也还会去外边寻花问柳,到时你想离开他也很方便。”
伍榴月还是不说话,听到贾宇士时表情似乎有些嫌恶,于是柳清又说:“或者你想想法子,让郁南厌恶你,让他移情别恋。”
“让他恋谁?”伍榴月此时开口,平淡看向柳清,“许小姐么?”
“当然是贾琪呀!”
“姐姐很喜欢贾小姐么?”伍榴月问,“可以与她共享一个男人?”
柳清脸色有些不明朗,眼光垂下去不知是在寻什么,浓烈的阳光恰好躲到云层里去,伍榴月看见柳清脸上那层阴霾。
“陈儒——”柳清顿了顿,“娶我的时候也说过,不会纳妾,我想,或许全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就像,就像郁南说不会纳妾,但以后也是说不准的。”
伍榴月有想问她的话,但却没问出口,只是说:“比起我,姐姐更相信贾小姐些。”
柳清眼眸闪过复杂的光。
天空凝成乌青色,随即细雨随风飘摇而下,伍榴月没有带伞也没有让小萤跟,她起身看雨,纤细的手指探出去,接着雨水。
柳清看了眼自己身边的侍女,那侍女便说:“若是夫人现在要离开的话,就用我们的伞吧。”
伍榴月扭头一看,侍女手中也只有一把伞,她又看向微微笑的柳清,说:“不用了,这雨小,我很快就能走到廊上去。”
说罢伍榴月就踏了出去,柳清起身跟了几步,站在栏边冲伍榴月的背影问:“妹妹莫不是生我气了?”
雨势渐大,伍榴月没听见柳清的话,于是也就没有回头,亭中的柳清蹙起眉吩咐侍女说:“还不赶紧去?”
侍女撑着伞跑入雨中,又匆忙走上长廊,顾不得脚底打滑,她拐角,看见伍榴月身影时正要出声,却又见陈郁南。
殿下站在树影之前,他撑伞,黑漆漆的眸子斜睨过来,落到伍夫人身上时,眸中光彩闪闪。
侍女捂嘴退后,靠在墙上怔怔地回想,着黑衣的高大男子与素衣沾湿的女子,两人站在一块的情景,分外和谐。
廊上传来动静,陈郁南朝伍榴月身后瞥了眼,伍榴月磨磨蹭蹭不肯进入伞底,陈郁南握住她胳膊,将她带入,她裙摆上的雨滴圆弧洒出,牢牢挂在陈郁南的衣角上。
“伍榴月。”陈郁南问,“你情愿淋雨么?然后咳疾再犯?”
伍榴月目视前方不表态。
陈郁南的眼光勾着她淡漠的双眸,陈郁南往前一步,伍榴月便也顺从往前走一步,陈郁南看向雨幕,边走边说:“柱子已经把马车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出府去换药,再坚持两月,你的咳疾就能完全好了。”
伍榴月根本不相信这儿的医术,于是嗤笑了声。
陈郁南侧首看她,一边的眉毛飞扬了起来,“只笑不说话么?那我便让陆大夫把你的嘴撬开,让我看看你的喉咙到底有什么毛病。”
伍榴月眯眼,威胁似的看向他,他的目光移到伍榴月唇上来看了看。
马车停在医馆前时雨也停歇了,伍榴月坐在马车上昏昏欲睡,没有要下车的样子,陈郁南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之后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带了起来,她的手心滚烫,陈郁南语气严厉:“身子也太差了,淋了点雨就成了这样?”
进入医馆后寒暄了几句,陆大人带着伍榴月跟陈郁南往药房里走,伍榴月想到夜明珠的事,扭头看了陈郁南一眼。
陈郁南步伐加快,低声说了句:“你那是什么眼神?”
药房里到处是草药香气,眼前的陆大夫背身站在药柜前翻找,即使伍榴月目不转睛看着陆大夫的背影,但余光总是看见陈郁南在瞧她,她望过去,陈郁南移开眼神冲陆大夫说:“她方才又淋了些雨,劳烦您再开点药。”
“好好好。”陆大夫关上一个柜子又拉开了另一个柜子,他说,“等我找到这滴露之后就去开药。”
伍榴月起身走到陆大夫身边,指了指斜上方的柜子:“上回好像是从这里拿的。”
陆大夫合掌一拍,“哎哟”一声道:“是了!还是夫人你年轻,你记忆力好。”
伍榴月转身,撞上陈郁南,伍榴月抬眼皱眉,他来这里干什么?挡道吗?
陈郁南冲她阴阴一笑,预谋什么鬼主意似的,她走开时听见陈郁南说,“顺便看看她嘴里到底是有什么不能让她开口说话的东西。”
陆大夫一愣,转而看向伍榴月,伍榴月目光些许震慑,陆大夫含糊一笑,说:“殿下先看着殿下先看着,我出去拿点喝的药啊。”
陆大夫一走,陈郁南山倒之势般朝伍榴月走来,他离得太近,坐在椅上的伍榴月向后仰了仰,他勾起伍榴月下巴时眼神云雾般迷蒙,他的动作让两人都想起昨晚那个炽热的吻。
对视时瞳光照瞳光,仿佛一瞬间心心相印,伍榴月拍开他的手,他又紧跟着捏上来,大拇指滑开伍榴月的唇瓣,他犀利的视线探进来,很快他松手,质问伍榴月:“我看你的嗓子也没什么毛病。”
伍榴月眼光一移,陈郁南紧着说:“你现在就对我说话。”
伍榴月觉得他命令的语气有些幼稚,像看笑话一样看向他,看见他不能理解的眼神,他的目光掺着悲愤,但很快他收敛了情绪,没事人一样坐在了伍榴月的对面。
“来了来了。”陆大夫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包药材,他掂了掂,笑眯眯的,“这个味道好,夫人喝这个就可以了。”
伍榴月起身收下药包,又从陆大夫手里接过滴露瓶,陆大夫看了阴沉沉的陈郁南一眼,将要问伍榴月的话给咽下去了。
离开医馆的时候陈郁南走得飞快,走到马车前他侧首,衣角跟着一扬,他郁闷的眼神搁在伍榴月身上,伍榴月慢悠悠上了车之后,他踏上来,问:“你到底是怎么了?像以往那样你说我骂我呛我都可以,为什么现在面对我是一声不吭?”
伍榴月坐下后扶额,眼睛看着自己的膝盖。
“伍榴月。”陈郁南语气有些急躁,“你想怎么样?”
马车缓缓而动,帘外响起柱子的声音,“殿下,我带了纸笔出来,既然夫人不想说话,那何不跟之前那样,用纸笔交流呢?”
说完柱子战战兢兢地递进来。
陈郁南扫了眼,接下后,低声说:“伍榴月,我不想再看见你写出府或是离开的字句。”
他递来纸笔,他另一手稳当当拿着砚台,他眉目深深,跟雷劈开了山峰一样。
伍榴月看他一眼,接下纸笔就写:“请你放我出府。”
陈郁南失声一笑,此时他眉眼阴晴不定,他慢慢放了砚台,扯过伍榴月膝上的纸,一下将纸撕碎,碎纸在眼前散开,像下雪,纸上分离的黑字,像心里化不开的结,伍榴月静静看着他,他额角的穴一跳一跳的,眼神像刺一样盯着伍榴月。
“我不想你出府。”陈郁南压低了声音,轻轻地说,“我想你能留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