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手敲他脑袋:“就这?那你刚才跑什么,怕我吃了你?”
男子疼得抱头,委屈道:“你追我!我又害怕,当然想着要跑啊。”
我眯眼看他,打了个响指,随即施了个咒,朝着他眉心一丢。
一个素白色的玻璃珠从他眉心凝聚而出,落在掌心,在我合掌时玻璃珠被捏碎。
这时,男子头脑昏沉,揉了揉眼睛瞧我:“原来是姑娘,今日来铺子,可是买丹药还是算卦?”
三斤半看的一愣一愣,这掌柜的是失忆了?
他又想起方才那一幕,渐渐缓过来。
我起身收脚,盯了他一眼,随后接了一嘴:“不买丹药,亦不算卦,我今日是来问事。”
男子点头,便见店铺门紧闭,四周无一客人。
下一刻便纳闷了:“真是奇了怪了,方才门还开着来着…”
男子随而摆袖,双手搭在椅把手上,遂又站起身来。
我见他记不起方才的事情,这才满意的绕回柜台前面,伸手敲了敲桌:“掌柜的,还做不做生意了?”
男子抓了抓脑袋,忙上来接话:“做!自然要做的。”
他拿出一个金算盘,又叫我按个手印,我拢袖伸手掌按上去,掌心贴合手印时候,下一刻金算盘珠子开始啪嗒啪嗒响动,上面明晃晃的写着:一千五百灵石。
才一千四百?一半不到!我这要到何时才能凑齐三千灵石啊。
男子笑盈盈开口:“姑娘,您这账上的钱不够,不如您再回去筹筹?而且,这换心秘术也不是说换就能换,除了钱是不可缺的,最为重要的是,换心当日的时辰。需得等到下一次月圆之夜。为了换上的心窍不被本体排斥,月圆夜正是妖魔虚弱之际,更能降低排斥反应,是最合适不过的日子。”
“我知道了,啰里八嗦的!”
赚钱可太难了,上次那子母河妖怪的妖丹也才换了十颗灵石,琅渊倒还不错直接给我充了一千,合着我这段时间忙活来忙活去,才赚了四百灵石!
哦,不对,我只赚了十颗,加上从兔妖那里借来的五十颗,再减去给玄景买红绳的三颗,最后还剩五十七颗…
算来算去我还是个穷鬼!
没想到,千年前,我何等潇洒恣意,珠宝华服身披。随随便便一个睡觉的床榻都是玉石所制,估摸价格也有两万灵石!现如今却连三千灵石都拿不出手,真是丢脸。
好穷啊…
三斤半走过来,又将荷包递给掌柜,“我这儿还有五颗灵石,劳烦掌柜的帮我家大人充上。”
掌柜看他可怜,于是连手续费都免了,“行吧,我给你充上,自然这手续费就免了,见你也可怜。”
我走上去,一手抱住三斤半,恨不能痛哭流涕:“三斤半,等我来日,本王必定加倍奉还!我要给你加官封爵,赏赐牛羊无数锦衣华服…”
三斤半听得感动的哗啦啦落泪,一边还感动的回我:“多谢大人,三斤半何来福分,让大人如此对我?”
掌柜看着,嘴角抽了抽:“头一回见老板画饼,还能吃得这么香的员工,真是活久见…”
自然,这话全都原封不动的传进我耳朵里,我松开三斤半,转而抬手一拍桌。
那声音震天响,吓得掌柜脸盘子抖三抖,他手里抓着算盘,怯生生瞧我:“姑娘,我这难道说的不对?这群魔万妖界除了皇室,谁有权力加官封爵?”
“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倒觉得还是有可能。”
哼!你很有眼光。
我对他点了点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掌柜放下算盘,双手何时用脸颊枕着,一脸认真说:“做梦,梦里什么都有。但是…像你这样的穷酸鬼,恐怕连做梦都没门路。”随即,他便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十足猖狂。
真是胆子不小,拿我开玩笑,今天若是不打得你满地找牙,难消我心头之恨!
我转了转手腕,面不改色,大掌朝着桌面猛然一拍,巨大的波光将桌子从中震开!
掌柜吓得两眼睁大,看着眼前衣袂翻飞,周身杀气肆意的人,心立刻悬在嗓子眼儿里,他大喊一声:“救命啊!”
我提起他的衣领,将其举高:“方才你说什么话来着?”
掌柜吓得面色青白,缩着脖子不敢抬头。
慢慢的,那张脸开始变红,从他脖颈处不断往脑袋上汇聚,双手不断扯着衣领,眼珠子快要翻白之际。
我才松了松,手指微勾,下一刻他就摔在椅子上。
“我…我错了我错了,姑娘,女侠!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该说你是穷鬼。”掌柜大口呼气,身子往后又缩了缩,双手护住身前。
我见他态度放端正了,于是便不再同他计较。
等到临走出门时,我再一次取走了掌柜的记忆球放在掌心里捏碎。
掌柜一脸纳闷的站在原地,揉了揉后脑勺,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我总觉得这记性是越来越差了…方才,是忘了什么吗?”
掌柜随即转身,就看到自己柜台一片惨状,那上好的暗红沉木被硬生生从中劈开,笔墨纸砚糅杂其中,乌漆嘛黑一大片。
他抱头哀嚎:“是谁啊?是谁毁了我的柜台!”
4.
从半月妖集赶回茅草屋,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只不过…屋子却早已经熄灭烛火,我偏头去看东面天空,似乎已经过了丑时。
夜里乌漆嘛黑的,我拢了拢衣领子,眨眼间就进了茅草屋,就见玄景躺在床榻上,睡觉姿势端庄,就那般平平展展的躺着,活像是躺尸。
我走过去,趁着窗外光亮趴在他身边观摩。
我在想,若是割下小呆子的一块肉,拿去半月妖市集售卖,指不定能买个好价钱。毕竟…这可是能长生的肉,少说也得有二十颗灵石。
我这边偷偷割了,想必来日又长回来了。
这样的话,我下次再偷偷割几块,换心的钱都赚齐了。
我摩拳擦掌,将玄景身上摸了个遍,最终选择他腹部的那块肉,硬硬的挺精瘦的,想必这吃起来也着实美味。
可当我手掌心贴合在那腹部上时,却觉得冰凉凉的,活像是…死了有几个时辰的挺尸。
我纳闷:“玄景怎么冰冰凉凉的?”
我抬眸凑近去看玄景的脸蛋,这才伸出食指去试探他的鼻息,微弱的热气缓缓而出,令我方才心都悬在嗓子眼儿了,“还以为嗝屁了呢…吓死妖了。”
我惯性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那颗心窍正跳动起劲,随即长舒一口气。
我的手腕微微一转,幻化出一柄短刀,刀形锋利溢着杀气,正当我指腹贴合在他腹部那块硬硬的肉时。下一刻,身下的人动了动,就在我以为玄景被弄醒之时,我忙咕噜咕噜滚下床,缩在床边,等了好半会儿,这才敢探头去看。
正对着那张睡颜,他的手臂搭在床沿,似有若无刚好落在我的头顶上。
令我吓得不轻:“吓死我了…还以为醒了呢…”
可是下一刻,玄景的眼皮微微松动,眼底一片惺忪,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漾开:“我的确是醒了,你不歇息,跑我这里作何?”
我摸着胸口,听他这口气,好像不知道方才发生的事。
于是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睡不着,来看看你,刚才我摸着你身子冰凉凉的,我就担心。”
我枕着头,就那样侧身看我,夜色缭缭,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只听到玄景略嗓音略显疲倦的发出:“可能是刚才做了噩梦,吓的吧。”
我将手背到身后,缓缓收了刀。
“原是如此,那我不打扰你休息,我上柴房去。”
说是柴房,就和他的床榻隔了一堵破旧屏风。
我转身躺在茅草上,舒舒服服的打了个滚,眼皮子就开始摇摇欲坠,去见了周公。
不过多久,似乎又入梦了。
四周黑漆漆的,在我转身之际,斜里再一次有人拉住我的手腕,力道猝不及防,将我拉拽到了另一个地方。
沆瀣界后山,万丈悬崖之上,数百里内都种植着桃花。
悬崖上有瀑布,亭台楼阁。还有被枯树藤缠绕成的秋千,我躺在椅子用荷叶盖住脸颊,烈日灼灼落在荷叶上。我看着荷叶上的根茎叶脉,细长连贯,仿佛民间的皮影戏。
我揭开荷叶,偏头之际,却见一身着白裳的男子出现在我眼睛里。
那竟是长得与玄景一模一样的脸蛋。
他笑着对我招手:“大人,今日我做了桑叶酒,您要尝尝么?”
桑叶酒?我怎么觉得这般熟悉呢?
下一刻,我却觉得此处场景,像极了千年前大战前夕轩净哄骗我喝桑叶酒的那一幕。
生气,愤怒,提防,令我顿时暴躁,手腕微微一转凝起一把长刀,我横剑身子快速闪到玄景身边,长刀毫不客气地劈下去。
玄景化作一缕白烟转瞬消失,可当我以为一切落定时。
待我转身之际!竟看到玄景又出现在藤椅上,他依旧笑着,摆手指着桌上呈放的青瓷酒壶:“大人,今日我做了桑叶酒,您要尝尝么?”
诧异之余我登时恼火。打了个响指,那黑色琉璃火自我指尖飞出去,直接落在他的裙摆上,他就那般坐着,像个木头人一般,直到琉璃火将他裹挟。
就这样,我在梦境里,遇上无数次玄景,重复了无数次同样的场景,我慢慢崩溃。
筋疲力尽之际,我是被山里鸡叫声吵醒的。
我揉了揉眼角,顿感浑身疼,尤其是肚子那块。
待我起身时,却发现裙摆处有血渍,吓得我立刻清醒过来。我扯开胸前衣领往里一看,倒也没什么伤口。可是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下流,而且异常凶猛。
我起身慌忙去了一趟茅厕解决人生大事,临了却发现血越来越多。
我痛苦,我哀嚎,我站在屋外屋内哭天喊地。
天要亡妖啊!
肚子又痛,血流不止。彼时,玄景正好回来,见我这般撕心裂肺,只以为我出了事。
我抱着他,本想一口咬住他的肉,想着用他的血来缓解一下,可下一刻他却将我拦腰抱起,将我安稳放在床榻上,“等我一下。”
我疼得不想下床,便随着他去,却也不甘心的舔舐一下尖锐牙齿。
等了许久,玄景终于赶回来,身侧还跟着一个瞎眼的老婆婆。
我纳闷,慢慢的老婆婆走上来之际,玄景转身关门离开。
过后,肚子倒没方才那般疼了,那老婆婆说我是葵水来了。
我虽不解葵水为何物,但…总归没有好印象,毕竟它能让我疼的死去活来,叫我一度以为自己要嗝屁了。
我翘起二郎腿坐在藤椅上,看着玄景在一边煮药。
他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到我面前,说:“喝吧,喝了肚子就不痛了。”
那碗东西看起来就像是煮糊的粥水,似乎味道也不怎么好,我凑过去嗅了嗅,接着将碗推开:“我不喝,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喝。”
玄景看着碗,转而放在藤椅旁边的桌子上,又埋头去弄锅里煮的东西。
我偏头看着那碗黑乎乎的东西,下一刻却觉得肚子上暖和和的。
玄景拿着一个袋子,慢慢的放在我的肚子上,他说:“不喝的话,那这个捂一捂就不疼了。”
确实哎,那袋子在我肚子上慢慢熨帖着,初始还觉得躁热,可是慢慢的还挺舒服的。
我非常满意玄景的伺候,“玄景,你这袋子里装了什么?我怎么觉得弄得我肚子热热的,还挺舒服。”
玄景握住我的手腕,叫我自己抱着,“石头。陈婆婆说煮热之后装在袋子里,可以用来暖手,还可以缓解你的疼痛。”
陈婆婆?
我好奇:“那陈婆婆是你朋友?”
闻言,玄景笑了笑,转而走到药炉子旁边,捡起一根棍子折断添进,“陈婆婆是长辈,不过,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三日后。
这天,络腮胡高高兴兴拿着皇榜去茅草屋,见玄景正在磨刀,于是凑上去同他讲:“玄景,今年丹阳城有应试,话说我当年好不容易成了秀才,却未参加正式科考,属实是可惜。而今,正赶上三年一次的会试,这一次我不能错失良机。我要去丹阳城参加科考!”
玄景点头,又好奇:“那你县试、府试过了?”
他得意点头:“那是自然。”
我虽然听不懂他二人说的。但有一点,我是听出来了,这络腮胡想去丹阳城考取功名。想来也和我沆瀣界招贤是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