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绮罗 第15章 第十五章 妖市

小红毛还是嚎啕，满面通红，抽噎着说：“就是你，打的我！”

哎呦我去！还带这样的？

话此一处，四下围观的妖怪越来越多了，有的妖已经开始撸起袖子，满面凶悍，就要上来揍。我何时狼狈成这个样子？咒骂声，哭泣声，全都向我砸过来。

万般无奈之下，我看着刚才卖糖葫芦的小贩，直接拿来一个糖葫芦，朝着那小红毛嘴里塞，“吃吧吃吧！没见过你这般无赖的小娃娃！”

果然，吃了糖葫芦，小红毛也不哭闹了，方才用眼神瞪我的妖怪，收起脸上的凶恶，即刻散开了。

我撸起袖子，朝着小红毛走过去，就在他刚要舔一口糖葫芦时，我直接夺走。将那糖葫芦还给小贩，小贩看的一愣一愣的，我同他说：“还没吃！他不配吃，我也没钱！”我双手一摊，摆出一副你看着办的样子。

小贩那张脸登时黑了，气得吹胡子瞪眼，直接抢回糖葫芦，骂了一句：“流氓！”

骂骂咧咧的走了。

就在我转身想要教训一番小红毛时，却见他身边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肥头大耳的猪妖猪妖抖了抖浑身的肥肉，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敌意，就见他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粗壮的肉，看起来打人很疼的样子。

小红毛笑着，抬手指着我：“就是她，抢走我的糖葫芦，三斤半给我教训她！”

我拧眉：“不是我，”又指着小红毛，控诉，“是他碰瓷！你是他爹吧，管好自己家孩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就搞碰瓷，长大了还得了。”

猪妖垂头看了一眼小红毛，二人相视一眼，随后又将视线落在我身上。

但是，我越看那猪妖越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的样子…

我瞧他身上装扮，腰间还有个黑色的木牌，木牌上似乎刻着某种花纹。

我思索着，就在他拳头将要打在我脸上时，我吓得往后一躲，他看着笨重但移动的步伐倒是很轻快。

这个时候，我反倒希望，自己是个魂魄，看不见摸不着的那种。

被打了还躲不过。

就这样，我被拖去了一个巷子，我歇斯底里想着逃跑。猪妖拳拳到肉，而我就像个纸糊的，被任意搓圆柔扁，虽是魂魄，但也经不起这般胖揍。

“唔……”我扶着墙勉强站起身来，魂魄就要飘到半空中，其实挺无力的，还挺奔溃，没有身体，连施法都成问题。

猪妖只以为我要跑，疾步过来，伸手一抓，就将我拉下身来。

那重重的铁拳便向我挥来，那时我是崩溃的。

我垂眸看着，恍然到他腰间的木牌，上面刻的不是花，而是狐狸花。

我顿时清醒过来，不知从何生出的力气，张手接住他那一拳，勾唇一笑：“你带着混沌界的腰牌，既然是混沌界的妖怪，也应该听过我的名号。”

“我叫绮罗，通常群魔万妖都尊称我一声妖王。你家魔王可好啊？”

听此，猪妖动作微顿，脸上嗜杀的神情凝滞，在看到我眉间的黑色印记时，吓得直接瘫倒在地。

果然，还是有妖怪记得我的。

此时，一边的小红毛也愣在原地，手里的糖葫芦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嘴里还念叨着：“是绮罗，那个半妖…”

就当我踏步，想要好好教训一番那个无赖时，脚下忽然一重。

就见那猪妖跪倒在我身前，抱着我的脚，沉声道：“妖王大人在上，千秋万岁！”

真是久违的口号。

曾几何时，我一身血红长袍，立于沆瀣殿上，殿下跪拜的是千万小妖，那种身居高位者的尊容与权力在握，让我久久回味。

而今，物是人非，成了一个孤魂野鬼。

我一脚踹开猪妖，问：“你和那碰瓷的小红毛，是一伙儿的？”

听到这儿，方才的男妖怪就要往旁边的铺子下面躲，猪妖身子一滚，哎呦两声，又滚了回来！

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这才忙不迭解释：“妖王赎罪！我一路带着小魔王逃到这里，又饿又困，实在没法子了，才会做起这种勾当，更没想到会得罪妖王大人。您要是心里有火气，就往三斤半身上撒，主意是我想的，您要打就打我三斤半吧！”

我皱眉，往身下看去，就见猪妖脑袋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刚要踹开他，去教训那个碰瓷的小红毛，下意识的愣住，又看向躲在铺子下面一脸惊慌失措的小红毛。

随即一把提起猪妖三斤半，问：“你刚才叫他小魔王，他和绮簇什么关系？”

绮簇是我兄弟，更是混沌界的魔王，千年前我二人各自称霸妖魔两界，但他只是我捡来的。

我和他并不是亲兄弟，后来我壮大了群魔万妖两界，成为群魔万妖之王，鉴于他对我死心塌地的忠诚和前仆后继的追随，我将混沌界交由他暂且打理。自从…我被关进澧酆塔后，他就不知所踪了。听那些后续关进澧酆塔的小妖传谣言，说他被神族关起来了，我本是不信的。毕竟，绮簇的修为能够和我比肩，他那个人鬼精鬼精的，定能躲过去…

但，他那时受了重伤…

现如今。

要不是亲眼看到和他一样，留着一头火红卷发的男妖怪小娃娃，还有他的侍从三斤半，我还不信他是真的被关了。

那地方叫望丹阙，远在黑石山数千里外，望丹阙旁就是赫赫有名的波若宗门捉妖师。

三斤半说，自从当年我被关进澧酆塔后，沆瀣界和混沌界交汇处的水渊被下了毒药。那一战神族不废一兵一卒，药倒一众妖子妖孙，连同绮簇他本人也中招了。最后被关进了望丹阙。一入望丹阙，终身修为化为乌有，不死魂魄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望丹阙，既入不了轮回，也不能投胎转世成人…

我从未想过，在塔里呆了三千年，世事竟然如今日这般无常。

我坐在一处馄饨铺子，看着碗里的馄饨，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三斤半递给我一个白馒头，恭恭敬敬的坐在一边，看着小红卷毛狼吞虎咽，不禁露出一抹笑来：“小簇大人，您吃慢点。”

我挑眉，终于想起问三斤半这个小娃娃的身世。

“他是我兄弟的孩儿？”

三斤半恭恭敬敬的对我行礼，随后就要跪在地上，对我拜了又拜，回答：“不是，只是魔王大人的一缕分身罢了。”

又接着说，“当年魔王大人被关望丹阙，我在他细心培育的狐狸花里找到了小簇。当时的小簇还是一缕生魂，似乎是魔王大人终日尽心尽力豢养，生魂随着狐狸花一起长大，就变成…如今模样。”

他整日喜欢摆弄那些狐狸花，倒也是绮簇的作风。

我瞥向那小簇，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一点不像绮簇！绮簇不会跟个饿死鬼一样，吃个馄饨就吧唧嘴。随着我慢慢回想，记忆中的绮簇虽然没个正形，但颇喜欢讲究凡人贵公子的一套礼数，实在是和眼前这个小红毛联系不到一块。

我咂舌，直接上手揪住小簇的脸，稍微用了点力，便想吓唬吓唬他。

“小红毛，你方才跟我玩儿仙人跳，我这人心眼小，先给我认声错听听，不然我就打你！别以为你是我兄弟的一缕分身，就能捉弄我，原先绮簇可不会像你这样耍无赖！”

三斤半刚要出声求情，却被我一记眼神，倒也不敢再说些什么。

小红毛被捏得皱起一张小脸，一副泫然欲泣的瞪着我，便对三斤半求助：“三斤半快救救我！”

三斤半有那心，但没胆量，只能躲开眼神，一旁劝着：“小簇大人，你还是认个错，绮罗大人也不会对你下狠手。”

小红毛平日里被娇生惯养惯了，所以就有些目中无人，是该教训教训，不然不长记性。

半晌后，小红毛便开始掉眼泪，身子窝成一团，哭喊着：“我…错了，我错了，美女我认错了。”

我挑眉，见他认错，拍了一下小红毛的脑袋，便放了他。

我端起碗，舀了一勺馄饨吃，一面笑吟吟说：“你这小孩……认错就认错，还得夸我一下，到底是谁教你如此油嘴滑舌的？”

小红毛捂着脸蛋，心思都放在吃的上面，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是魔王大人教我的。”转而拿起盘子里的白馒头，放嘴边咬。

话此一出，不仅我自己都愣住了。连三斤半也半晌没有说话。

吃完饭，我便让三斤半把我带去了半月妖集市，最有名的鱼公子丹灵铺子。

我眼下是没有钱的。

这时，似乎三斤半看出了我的窘迫，随后拿出怀里的几枚灵石，恭恭敬敬的呈给我，说：“妖王大人。”

嗯，很是听话，这时我左看右看，却不见小红毛的人影，便问：“那小孩呢？又跑没影了…”

三斤半指着手里戴着的手串，玲珑剔透，还雕刻着一朵狐狸花纹，笑吟吟道：“回大人，小簇正在休息。”

原来是这样，倒也是，吃完了就睡，也挺舒服的。

我摆手，目光落在铺子店外的一块牌匾上，上面写着四个大字：镜花水月。

哟！还挺文绉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青楼…要不是亲眼进去看，还真不知道是卖药的。

门口还站着两个姑娘，那笑容，那身段，举手投足尽显礼貌端庄。

她们微微屈身行礼异口同声喊着：“欢迎光临，镜花水月，店内好品，请君一观！”

我点着脑袋，心里忍不住夸两句：真不错。

我背过手，刚要跨门槛，心头忽然一扯。

我扒开胸前的衣领查看，却见锁骨上留了一个两寸大小的刀痕。

疼的龇牙咧嘴的同时，我忽然反应过来，应该是玄景那小呆子遇到危险了。

我先前就是怕被牵连，所以才脱掉身体飘出来。

没想到还能感同身受。

我抬脚就揣在一边的石墩子上，骂了一句：“他娘的！等我买了丹药，然后换心，立刻丢掉这个累赘。”

三斤半站在一边，看我一脸痛楚，便上来问：“大人，您没事吧？”

我抬手，抹去嘴角的血，勉强直起身子来，同他讲：“有事，有大事！”

我三言两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将给三斤半，一面准备再次踏入“镜花水月”。

三斤半听了后，一脸沉着，随后走在我身侧，说：“大人，镜花水月里有上好的丹药，到时候我们买一些，顺便再询问一下，说不定能找到补救的法子。”说着，三斤半又拿出一袋灵石交给我，我颠了颠，终于心满意足，就像看到了一丝希望。笑着说：“不愧是我兄弟的左膀右臂，够义气！”

进了“镜花水月”，却见这铺子里来来往往许多妖怪。

我拿着灵石，抬颌走到柜台。

掌柜的是一个长着一对犄角的兔妖，穿着一身素色的抹胸衣衫，见到我人，就露出一抹笑来迎接。连忙问：“这位客官，可是要买丹药，还是算卦？”

我对着她身后的药柜子点了点头：“买丹药。”

掌柜哦了一声，又凑脸过来，对我眨眼，声音柔和道：“客官可有登记过名册？报上贵姓我来给您查看。”

紧接着，掌柜一挥衣袖，台子上就出现了几张木牌，上面依次写着：基本顾客、贵客、金贵客。

敢情，这买个药丸也要分层化级。

我皱眉，看着上面分门别类的几个木牌，“第一次来，基本顾客。”我点了点木牌，那木牌就飘了起来，立在我眼前。

掌柜颇许无奈，眼底方才的热情渐渐熄灭，摆出一副你爱买不买的表情，开始拨弄手上朱红蔻丹，又伸手瞧了瞧桌面，语气淡淡说：“基本顾客，请到我左手边的“无可奈何”买药，下一位！”

呦吼！瞧不起谁呢！

我捏紧手，牙齿咬得咯吱响，瞧那掌柜的嘴巴快要翘到脑门上了，还敢用鼻孔看我，如何能忍。

这时，旁边传来三斤半的声音：“大人，这里不能闹事的，会被半月妖集的妖卫抓走在闹市口示众。”

我忍。

等我来日恢复功力，我定要拆了这个破卖药的！

三斤半拉扯着我，到了旁边的“无可奈何”。

相比较刚才的柜台，“无可奈何”基本上没有什么妖怪来排队，倒也清静。

掌柜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的男子，可能是他这儿没什么生意，之后索性倒头大睡。

三斤半走上前，将掌柜的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