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袖 第115章 第 115 章

其实一开始到Z城的时候，尘菲根本没有觉察到右手的问题。

那个时候，刚去到一个新城市，陆振伟被吓的劲儿刚过就开始闹，黎云本就生着病，对突然搬离永城的事情一知半解，三个人天天都要吵架。

严重的时候，尘菲也不止跟陆振伟动过一两次的手。

许是尘菲身上那种无畏的态度让陆振伟意识到，再有下次尘菲真能下得去手，又或许只是尘菲手里的那点钱起了作用，他才不再试图挑衅。

那段时间，她右手疼的非常频繁，每每想到落云离的时候，手上的纹身就像重新被描摹一遍，滚烫的刺辣的。

可也是这点疼，提醒着尘菲，不要在这样的日子里麻木，为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为了落云离有一天得知自己的消息时，不会后悔曾经跟自己在一起过，她咬着牙撑过了那段鸡飞狗跳、昏暗压抑的日子。

直到黎云去世后，尘菲才发现她再次没办法用右手画画了，原本因为落云离的陪伴和鼓励而恢复的绘画能力，却因为自己的离开，而消失了。

她拿起画笔的时候，就会想起落云离，紧跟着疼痛和颤抖，让她已经不能轻易握住画笔。

可尘菲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痛苦，反而心里松了一口气，带着落云离名字首字母纹身的右手，终于完完全全属于了落云离。

她并不觉得这是一种惩罚，甚至自虐般的认为，这是自己跟落云离最后的一丝联系。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尘菲不再用右手了，她还是喜欢画画，干脆用左手开始练习，久而久之，那些原本用右手做惯了的事情，用左手做起了也没觉得别扭。

一直到上了大学，有天晚上，她从噩梦中被惊醒时，右手疼的几乎痉挛，被孙晞宁送到医院的时候，才做了彻底的检查。

医生委婉的告知孙晞宁，尘菲的右手没有任何生理性的疾病，也就是说她的疼痛是心理原因，而不是生理上的病变。

尘菲自己早就清楚这个状况，但最后还是拗不过孙晞宁，被压着去看了心理医生。

只是她本人不怎么配合，只是定时从医生那里拿一些应急，暂缓疼痛的药物。

这故事说起来话长，尘菲靠在落云离的肩膀上，换右手捏着对方的手指玩，避重就轻，“也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我用左手画画之后，就习惯用左手了，一些日常的活动，右手也是可以的，就是画画的时候有点障碍而已。”

怕落云离不相信，尘菲还把右手摊开给对方看。

因为从事工作的原因，尘菲不怎么晒太阳，再加上有时候做墙绘，还要全副武装，所以尘菲的手指有种不太正常的苍白，乃至透明的感觉。

落云离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尘菲的说辞，只是轻柔又珍重的把尘菲的手拢起来，在她的手背上落了一吻，“没关系，之前可以重新再画，现在也可以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尘菲心头一动，又被她亲的有些痒，试图缩回手，却被落云离牵的更紧。

察觉到落云离的情绪从说起自己的右手之后，就一直不太高涨，尘菲就凑过去，在对方的嘴角上亲了一下，“你这么个大老板，一整天都窝在我这里没事的吗？不用回永城的吗？”

早饭过后，两人就一直窝在尘菲三楼的卧室，一个人提问，一个人回答，两人都想用这种方式，扼杀八年的时光，只是又都默契的不想说起太多痛苦的事情，让对方担心。

直到临近傍晚，白丽已经打电话过来请示，是否也把晚餐送上来的时候，尘菲才恍然惊觉。

“最近暂时不用，我休假了，可以跟你呆在一起。”

某人决口不提昨天为了器械准时发布赶回去，忙到半夜又一点没歇地跑到工作室来见尘菲。

“哦，”尘菲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心里却很高兴，“那要不要我带你在项城转一转，正好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出门，晚饭干脆别让白秘书跑了，我们自己出去吃。”

尘菲正好刚把手头上的事情都推了，原本是要计划参加余婷的婚礼的，现在正好可以凑出个假期，带落云离去逛逛。

除了学生时代的那次露营外，两人还没正式一起出游过。

再加上当时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还没捅破，心情自然是不一样的，所以尘菲有些兴奋，边说就要拽着落云离起身。

落云离对于两人去哪里并不是特别有兴趣，但她在意的是两人在一起，想要了解尘菲生活着的地方也并不急于一时，不过尘菲显得很高兴，她自然是愿意的。

只是两人还没出门，尘菲的电话率先响了。

为了筹备婚礼，忙的不可开交的余婷，人虽然没办法一直在项城，这两天的电话，却比热恋中的情侣来的还要频繁。

尘菲有种被抓包的局促感，可怜兮兮的看着落云离，“我还没跟余婷讲。”

言下之意是，你先配合一下，不要出境，等我找个时间跟余婷好好解释，我怕她接受不了。

落云离却故意曲解对方的意思，伸手在尘菲的鼻尖上点了点，“怎么了？是我太拿不出手，还是你想跟我搞地下恋情，嗯？”

尘菲好不容易才跟她解开心结，怎么忍心她受委屈，一手拿着还叮咚作响的电话，一手扣着落云离的手腕，“不是，不是，那你跟我一起接，我直接跟余婷讲。”

她就要按下接通键，却被落云离笑了一声，轻轻推到椅子上。

落云离体贴的没有处境，只是捏着尘菲的手却没有松开，在镜头看不到的地方，把尘菲的手指当摆件捏着玩。

“你在干嘛呢？怎么这么半天才接电话？”

视频刚接通，余婷顶着泄了一半的妆，伸长了脖子，似乎要透过镜头看看尘菲在搞什么鬼。

“咳咳......”被某人正拉着手的尘菲，有些尴尬，“没干嘛，刚才没听到而已，你在忙什么呢？”

尘菲听她那边有点吵闹，身后不远处还有人时不时抱着衣服走来走去的，连忙转意话题。

“哦，我在试婚纱和妆，刚换了两套，已经累的不行了，结婚真不是人干的事情。”

余婷跟尘菲抱怨，还靠近屏幕，给她看自己因为婚前焦虑，脸上起的痘痘。

这么多年余婷的性格一点都没变，尘菲安慰了她两遍还是很漂亮，才腾出口问她，“你一个人试衣服吗？林景和没陪你吗？”

“他在男士的更衣间，我这不是正卸妆呢吧，刚才就把他给赶出去了......”

都要结婚了，也不知道余婷在别扭个什么劲儿，说到林景和，脸上还起了些红晕。

看到尘菲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自己，余婷有些纳闷，“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情？怎么感觉心情这么的好？”

其实自从余婷那天阴差阳错的见到尘菲之后，她总觉得尘菲跟当年不太一样了，虽然长相并没有差，甚至因为年龄的成长，而多了点成熟的魅力，但余婷总觉得尘菲身上多了些惆怅，少了恣意。

她不太清楚当年的事情，却能感觉到尘菲身上像是拢着一层雾，让人很担心，所以她才会一天好几个电话，确认对方的状况。

可现在尘菲一笑，就像笼罩在身上多年的雾气，终于消散，她又找回了当年的恣意。

尘菲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会这么的明显，不过现在两只手都被占着，她想摸脸也做不到，只是怔愣了一下，却没有反驳，“确实发生了一件好事，嗯，等我们见面的时候，再告诉你。”

她实在觉得视频里说这件事情不够正式，故意卖了个关子。

余婷没想那么多，只要尘菲开心就够了，正好说到这个话题，她也来劲了，“那你什么回永城，你的伴娘服已经准备好了，我最近有点忙，没办法送过去，你要不要干脆过来试，不合适的话改也方便，然后可以直接呆到我结婚的时候？”

余婷知道她因为自己结婚，把后面的工作暂时都给推了，只是她不确定尘菲想不想回永城，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提，现在才借着试伴娘服和结婚的事情，试探一下。

这次尘菲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点，其实刚毕业的时候，她也是想过回永城的，那个时候陆振伟已经住在疗养院了，没人会再恐吓她，她肩上的负担也没有那么重了，只是尘菲却不敢回去了。

永城虽说不是她的故乡，与她漫长的童年生活相比，高中的几年简直短的不值一提，可因为跟落云离相遇，那些曾经一起走过的街道，去过的地方，仿佛都成了心里一个神圣的地方。

即使心理清楚，落云离已经出国了，不会再回来了。

可心理还是忍不住幻想，有一天自己回去的时候，会不会在曾经走过的路上，撞上落云离，也正因为如此，尘菲更不敢一个人回去，怕亲手打碎自己的梦，宁愿心里留下一个美好的愿望。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她透过手机，看得见落云离，手上的触感也无比真实，确认这个人此刻就在自己的身边，尘菲确认自己终于不用再守着那个空梦了。

她点了点头，“等过几天......休假结束后，我们一起回去......”

稍微走神，尘菲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余婷那边惊讶于尘菲竟然这么干脆的同时，也抓住了重点，“我们？你跟谁？”

镜头后方的落云离，本来就因为过长的通话时间，而有些不满，在得到尘菲想等她休假结束，跟她一起回永城的答案后，更是觉得余婷这个电灯泡太亮。

在尘菲卡壳的时候，直接把人拉到自己的怀里，当着镜头的面，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