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袖 第114章 第 114 章

尘菲才活了小半辈子，直觉自己不是个太贪心的人，落云离还没出现的时候，她甚至没有什么执着的事情。

唯一的念想，就是赶快成年，离开那个根本不属于自己的家。

可是过了这么多年，她才发现那个曾经被自己放进过心里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拿的出来的，而且更庆幸的是那人待自己的心也始终如一。

尘菲从没觉得自己幸运过，所以她不顾一切想要抓住落云离。

这话她问的太过小心翼翼，就像小孩子眨巴着眼睛想要最新的玩具，惹的落云离心头一阵苦涩，轻轻抚着尘菲的背，“我以为昨天晚上，你答应我说从以前到现在，一直愿意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已经达成一致了？”

尘菲被她拍的很舒服，不想离开，但又怕落云离没有明白她的重点，只好往后仰着头，“那不一样，昨天晚上我是太高兴了，以至于没有来得及告诉你陆振伟敲诈勒索的事情，现在你都知道了，所以我要郑重的确认一下。”

当时她前一秒还在信誓旦旦，自己喜欢落云离，也正在努力想要追上对方的脚步，可后脚却被落怡琳抛出的事实狠狠扇了一巴掌。

陆振伟的所作所为，让她没有脸面再去面对落云离。

直到她把钱都还清，又确定陆振伟和黎云，不会再成为落云离生活中的某颗定时炸弹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能挺直腰站在落云离的面前，只是当时她以为再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我不用重新接受你，”落云离不觉得尘菲较真，十分有耐心的开口，“一直以来，我的心里只有你，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

尘菲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怔愣了片刻，才把自己重新窝在落云离的颈侧，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牢牢搂住落云离。

八年的时光里，尘菲也曾妄自菲薄，觉得自己可能天生就是命不好。

可直到这一刻，她感觉到真实的落云离，又会生出‘原来自己也还是被上天眷顾’的念头。

温热的毛巾敷在脸上，尘菲不自觉的动了动，就又被落云离给老实的按在椅子上，“哭成大花脸了，好好敷下，等会儿才能见人。”

情绪太过激动的尘菲，一下子就把落云离的高定哭的不像样子了，为了不让尘菲等会儿因为肿着的眼睛和脸不舒服，落云离只好给她用热毛巾擦脸。

尘菲被喝止后，就乖乖的仰起脸，闭起眼睛，一只手还揪着落云离的衣襟。

“当初离开永城后，直接就去了Z城吗？”

明明挺长的书桌，两人却偏偏挤在一角，落云离放轻动作的同时，开口询问。

已经从落云离那里得到了肯定答案的尘菲，已经没有了顾忌，对落云离有问必答，“嗯，当时也考虑过来项城，只是带着黎云和陆振伟，还是觉得不太方便，后来路过Z城，就胡乱下了车。”

想起走的那天，还下着鹅毛大雪，天气应该是很冷的，可尘菲却什么都感觉不到，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上了目的地为项城的火车后，尘菲才后知后觉落云离是知道自己跟奶奶在项城生活过的。

她会不会去找自己？

即便可能性很小，尘菲还是决定扼杀这种可能。

“其实当时是觉得，没有你在身边，生活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尘菲偏过头，躲开落云离的动作，睁开眼睛，笑着跟落云离说。

“Z城怎么样？生活的还习惯吗？你一直跟陆振伟和黎云一起生活吗？”

落云离把她抓回来，用毛巾盖住她的眼睛，继续敷脸，只是神色却在尘菲看不见的地方，变得不那么明朗。

她知道尘菲这么说，是为了让自己宽心，可越是这样，落云离越知道，当时的尘菲并不容易。

“Z城没有永城那么四季分明，也不像项城这边一年有一多半都很热，气候很宜人，不过雨水比较多。”

尘菲拽着落云离衣襟的手，已经无聊的开始绕圈圈，另一边还要绞尽脑汁从自己乏善可陈的生活里捕捉一些鲜明的特征讲给落云离听。

毕竟她那时候一心忙着赚钱，准备学费，生活费，还要看着陆振伟不给他机会回永城，实在忙的没时间观察Z城的其他特色，所以印象中只记得手机的天气预报里，经常都是阴雨连绵。

“生活没觉得有什么不习惯，大概那个时候太忙了，我奶奶的一居室卖了点钱，除了还你母亲的钱之外，剩下的钱原本是用来给陆振伟封口的，只是后来出了点意外。”

尘菲停顿了下，片刻后才又接着道，“离开永城的时候，黎云正在住院，一直高烧不退，后来到Z城没多久，就查出来了，确诊是艾|滋。

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急性期和无症状期，并伴随着病毒感染。陆振伟一开始都以为只是病毒引起的流感，压根没往这个方向想，医院提议做这个检查的时候，他还跳脚跟医生对骂，哪知道......”

尘菲叹了一口气，直起了腰，把毛巾拿下来，给落云离擦手，“那笔钱我本来是打算按月给陆振伟的，谁知道去了一趟医院，他们俩都被确诊了。你知道吗？当时拿到结果的时候，我以为我自己会有松口气的感觉，或者觉得陆振伟恶有恶报，可我站在医院大厅，看到她们俩恶语相向，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心里只觉得悲哀。”

落云离从林景和那里得到尘菲的消息后，就让白丽着手在查了，只是她的重点暂时还放在工作室上，没有腾出功夫去找陆振伟和黎云。

之前听到尘菲说黎云已经去世了，她只以为是疾病，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听到尘菲轻描淡写说出这些骇人听闻的内容，落云离反抓住了尘菲的手，似乎是想穿过八年的时光，去抱抱那个站在医院大厅无依无靠的人。

黎云毕竟是她的亲生母亲，落云离心里清楚，她经不住对方的恳求，买好礼物回家吃饭，不是碍于什么道德压力，而是仍然把黎云当自己的母亲。

得知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心里也是难过的。

尘菲感知到落云离的起落情绪，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都过去了，不用在意，一面继续没讲完的故事。

“早些年我父亲离开后，黎云一个人着实乱了一阵子，病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染上的，之前应该有过症状的，只是她没在意。后来跟陆振伟生活在一起后，她估计也是想好好过日子的，只是没想到......

那一年我除了要兼职，就是跑医院，黎云的状况越来越不好，花费越来越大，陆振伟不信邪，最开始从我这里拿到钱之后，就出去挥霍，但最后也不得不接受现实。到了Z城第二年的冬天，黎云没熬过来，陆振伟开始接受治疗。

他再也没有心思要回永城，这个时候距离我答应你妈妈的时间也到了，我不用再害怕他趁我不注意溜回永城。我重新回去上课，就这样又耽误了一年，所以比你晚一年上大学，晚一年毕业。”

“他现在人在哪里？”

落云离从白丽那里得到的消息，是尘菲从毕业开了这所工作室之后，就一直在不间断的接单，她担心除了要把奶奶的房子买回去之外，尘菲还在救济陆振伟。

“在Z城的疗养院，保守治疗，你也知道这病没办法的。”

尘菲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像是知道落云离在担心什么，就给她解释，“黎云去世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也没有给过他钱。后来警察和街道办都来找过我，我就把当年陆振伟企图猥亵我的事情说了，她们看我是个学生，上学之余还要打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最后听说他还有个远房的什么亲戚，负担了保守治疗的费用，把人送去了疗养院。”

听说陆振伟后面没有办法再继续纠缠尘菲，落云离的心里才好受了点，可光是这吉光片羽，也足以说明地方去到Z城的第一年，是多么的难熬。

碍于黎云是尘菲的亲生母亲，落云离可以适当的爱屋及乌，不对她的生平予以评价，可是对于陆振伟曾经带给尘菲的伤害，落云离觉得哪怕是得了这种病，也不足以惩罚他。

“所以你开了工作室之后，拼命的赚钱，是想把奶奶的房子重新买回去？”

落云离把人重新搂进怀里，亲了亲她滑嫩的脸蛋，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让她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

尘菲被她亲的不太好意思，眨巴了下眼睛，就被带偏了，还傻乎乎的点了点头。

“是啊，大学的时候，我也有兼职接单，也攒了一点钱，只是明显不太够，后来都投进工作室了，这一年多来，才慢慢好了一点，总觉得对不起奶奶，这房子还是要买回来的，却没想到被你给抢先了。”

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她曾经以为都不是太重要，可是被落云离问起，她还是会津津有味的告诉对方，Z城的美术学院还算不错，教授的课后报告有多复杂，临考试和毕业的时候，忙的要原地飞起。

这些平淡的日常，因为被落云离问起，都变成了积攒已久想跟对方说的话。

落云离就这么平静的听着，偶尔发问两句，试图探究尘菲当时的心情，看对方说累的时候，就往她嘴边递上水。

“那手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现在右手基本没办法做一些日常的活动，就连画画都改用了左手？”

许是谈话的氛围越来越轻松，落云离终于问起了自己最在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