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星 第84章 084

天色暗下来后，队伍重振旗鼓，离开了防御工事，在山林下黯淡光线的遮掩里，快速地穿行。

队伍没有在途经的据点找到通信设备，工事内部一片凌乱，不知是被刻意破坏过，还是自上一次使用之后就没有人再管过。

几名通信兵只能继续尝试用那几台军官终端继续连接卫星信号，但队伍行军的路线在密林中，又一路下山，除非跑到开阔的河谷中央，否则，连接上信号的可能性只会越来越渺茫。

不过，真的能平安抵达河谷的话，那也意味着离援军不远了，就算无法直连上卫星，也无所谓。

行军到中途时，队伍忽然遭遇了一群反叛军。

这伙反叛军约有两百多人，行色匆匆，似乎要向山上赶去，甚至还带着火箭筒、迫击炮之类的重火力。

敌低我高，这简直是送上门的肥羊，殊勋和路斐相视一眼，当即决定就地打劫，拿反叛军的武器贴补自家的腰包。

队伍当即分做几路，殊勋和试验兵团兵分多路，负责突袭，路斐则带着其他Beta士兵们掩护。

宛如平地惊雷一般，密集的开火声骤然打破了密林的宁静，随后，试验兵团的各个小队仿佛是忽然从地里长出来的一般，对敌人形成了包围之势。反叛军还没来得及反应，四下里，枪口窜出的火舌已经如同烂漫的山花，在黑暗中不绝地绽放，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紧接着，榴弹接二连三地炸开，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中，血、硝烟与信息素的气味一同弥漫开来。

突袭点选在了一处林冠相对稀疏的地方，星光从枝桠间漏下微弱的光亮。借助微光夜视镜，两方的行动清晰可见，明显是殊勋等人占据上风。信息素在林间织成了一张巨大的密网，大量的信息流动在空气中，将这片笼罩在黑暗里的战场的角角落落，都如同一张全息地图一般呈现在路斐的脑中。

这是他第一次亲身体会这支军团的战斗方式，如同一部庞大而精密的智能战争机器，在作为主脑的殊勋指挥下，高效而精准地执行、调整。

眼下，从兵团的表现来看，像这样以少打多的战斗，他们早已驾轻就熟了。如果不是入口的药品被污染了，这样的一架绞肉机一般的战争机器，只要用对了地方，的确可谓是无往不利。

路斐起初还有些应接不暇，但很快，他就适应了这种复杂的局面，调动起手下的Beta士兵也越来越得心应手，将试验兵团无法兼顾的空隙和死角填补得密不漏风。

试验兵团只是弹药不足，可单论其他装备和兵员素质，无一不远超反叛军。遭遇战打响仅仅五分钟，这支不满一个营的反叛军就倒下了一半，解决剩下一半，也不是难事。

殊勋和路斐的目的只是补充武器，然后快速转移，继续行军，现下炮火已经燃起，反叛军如果有后援，肯定已在赶来的路上了，两人只求速战速决。

“砰！”忽然，有个似乎是塑料桶炸裂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什么东西的撒落声，在枪炮声里并不明显，大概是物资被子弹打爆了。

起初，没有人在意被打中的是什么，但两三分钟过后，异样显现了。

空气中，兵团成员们的信息素开始出现了不正常的躁动。

“殊勋！”路斐的直觉先于理智，不祥的预感刚刚浮现出来，他就立即大喊殊勋的名字，高声道：“撤！”

他的声音出现的一瞬间，距离战团中央最近的那一批士兵同时表现出了明显的异常。一些人极为狂躁地吼叫起来，甚至还有人爬起来就想不管不顾地向敌军中发起冲锋，神情和嘶吼的话语极为诡异，似乎看到了幻觉。

Enigma的信息素强势地压下来，令意图冲锋的那几人僵了僵，再次回归阵营。

试验兵团开始收缩阵型，一边保持火力压制，一边聚拢。

阵营最后方，几个通信兵仍然在坚持尝试连接卫星信号。路斐举起望远镜，下意识地看向战场中央的某一个地方，在那里发现了几只塑料桶炸开后留下的残片，其中一个桶只破了一半，还能看见上面形似三叶草的漆黑标识：生化危险。

残片周围的土地上，还有几个小小的水洼，里面的液体正在周围灼灼火焰的炙烤下，飞速地蒸发。

“生化毒剂！殊勋！是生化武器！全都撤退！”路斐丢开望远镜，吼道。

但队伍却没有撤退的意思，反而集中了起来，发起了更加猛烈的进攻，而且，不只是Alpha，连后方和侧翼的Beta们也变得愈发凶残了起来。

所幸殊勋的信息素闻起来还算正常，稳定地压制着所有的Alpha士兵。路斐无法，只得咬牙继续指挥，尽力控制手下的Beta们不要自乱阵脚。

受到影响的不止他们，反叛军一方同样吸入了蒸发后的毒剂，此时一团混乱，指挥者早已不见踪影。

又是几分钟过去，枪炮声停息了。

敌方最后一人倒地后，兵团没有一秒钟停顿，立即开始打扫战场，回收武器，给还有气的反叛军成员补枪。

“预备队跟我离开！”路斐赶紧带领Beta士兵们先行撤退，退开至少百米远。

这群Beta没法像兵团那些Alpha一样用信息素控制，对于他们而言，面对Enigma的信息素，只有时间久了后产生严重应激反应、与刺激过度后晕厥两种结局，更何况这群Beta士兵们还吸入了那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毒剂，本就在应激的边缘了。

不过目前看来，这种生物毒剂的效果似乎也只是致幻和使人冲动易怒。暂且不说这种毒剂要怎么搞到手，反叛军随身携带这种东西，其中的针对性太过明显，路斐连忙扯起衣领上别着的通讯器，对殊勋道：“给我带几片装毒剂的容器碎片回来。”

“收到。”殊勋答。

兵团受这种生化毒剂的影响并不强烈，远远不如在免疫剂里直接下精神病患者的信息素来得有效。路斐环视四周，Beta士兵们面上表情各异，有焦躁，有愤怒，有恐惧，显然还都沉浸在不安的情绪中，比更接近污染源的Alpha士兵们显得还要不安定。

路斐只能猜想，是Alpha更加强韧的生理基础在其中发挥着作用。

但奇怪的是，他感觉自己好像也没受到太大的影响。

思考半天，路斐拧起眉，不情不愿地想到了一种解释。

下东区事发后，最初的一年里，白烨摁头要求他了解过一些第二性别的相关知识，其中，白烨似乎有提到过，由于激素的原因，Omega的认知功能较其他两种性别而言更为发达，在压力情境下，忍耐力和调节能力也更强，相对稳定和冷静，特别是女性Omega，在这方面的优势更大。

想了想，路斐忽然往怀里摸索，背着原地休整的Beta士兵们，拿出装着屏蔽剂的小瓶子，悄悄地对着鼻腔喷了两三下。

然后，他揭掉了后颈的阻隔贴，让自己的信息素一点一点弥漫出来。

这么做有点冒险，但考虑到殊勋不久前才经历了一场透支身体的信息素消耗、以及接下来未卜的前路，路斐觉得，先稳定队伍状态是最有利的选择，如果白烨的知识没错的话。

不多时，试验兵团回来了，个个身上都挂满了武器。

毒剂造成的轻微狂躁还没过去，每个成员都亢奋得有点过了头。

闻到路斐的信息素，原本亢奋的队伍忽然集体安静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为首的殊勋脚步一顿，快步走上前，来到路斐身边，边走边掏口袋，掏出一片熟悉的东西：“怎么回事，你的阻隔贴……”

“我有。继续行军。我要做个尝试，一会儿自己会贴回去，不用担心。”路斐拒掉朝他递来的那片用过了的阻隔贴，平静道。

他不知道殊勋干嘛还留着这东西，都撕下来这么久了，就算他愿意用，还粘得上去吗？

这人小心眼又固执，恐怕不把自己的信息素“推销”出去，是不肯罢休的。等到和援军成功会和，干脆把那片阻隔贴要过来，贴一会儿，敷衍过去算了。

简单分配过武器后，队伍再次出发，速度比先前更快，众人的兴奋似乎一点也没有减少。

路斐的信息素没能起到缓解焦躁的作用，他疑惑地皱起眉，无奈掏出阻隔贴，又贴回了后颈处，怀疑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到了殊勋的背影上。

白烨的知识不会出错，路斐对自己的记忆力也十分自信，那么，队伍完全没有被他的信息素影响到，问题就只能出在殊勋身上了。

屏蔽剂还在起效中，路斐不知道殊勋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如果殊勋不平静下来，就算士兵们体内的药效过去了，队伍也难以安定。

他刚要追上前去，和殊勋“友好沟通”一下，预备队中间忽然有一名士兵停下了脚步，高高举着一只军用智能终端，激动地喊：“路长官！对上卫星信号了！”

队伍集体停下来，许多人都投来了目光。

路斐立即折返脚步，匆匆来到那名通信兵面前，果真看到通信兵手里，那只属于殊勋的军用终端屏幕上，亮起了连接成功的小标识：“马上和总指挥部联络！”

一时间，所有人都无比振奋，屏住呼吸，等待成功联系上外界的那一刻。

殊勋也大步过来，一字一句地下达指令，由通信兵记录、发送。

收发信息的标识闪了又闪，最终，跳出了一条提示。

但不是发送成功的提示，而是收到新信息的提示。

信息的发送者，是申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