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星 第56章 056

谢蕴震惊了，眼神逐渐清澈，最后同情地问：“你被路斐揍过？”

“……”白烨觉得这不是正常人该有的脑回路，再一次淡淡地怀疑起人生：“没有。”

“好吧。”谢蕴将信将疑，但也没继续纠结，在路斐身边蹲下，伸手就要往他脖子后面探。

“等等，”白烨察觉不对，抓住她的胳膊，“你干什么？”

“检查。”谢蕴恼了：“这是殊参谋长的交代，你拦着想干嘛？”

“检查腺体？”白烨逐渐有了一个猜测，声音里难免带了点愤怒，钳着谢蕴的胳膊不放，压低声音质问：“你们以为他会遭遇什么？”

谢蕴的力气比白烨大多了，轻而易举地甩开他：“我只是担心而已，路斐现在是个Omega，去那样的场合，我会担心也是人之常情吧？”

白烨现在觉得她就欠路斐一顿毒打，殊勋也是。

忍耐再三，他冷静下来，说道：“可以，但由我来做检查，你喷上抑制剂，站到那边看着，拿到结果后立刻就走，这是对路斐的尊重。”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谢蕴不肯照办，等路斐睡醒，他就立刻把谢蕴的言行举止如实告知。

谢蕴瞪了他几秒，站起来退到一旁，二话不说，掏出随身的外用抑制剂给自己从头到脚喷了个遍：“行。”

白烨的气消了些，去取来医疗设备和药品，给路斐做每日的例行体检。

路斐还在睡，竟然没被两人刚才的争执吵醒。谢蕴背着手站在一边，看着白烨把路斐摆弄来摆弄去，又是拽起胳膊缠检测仪，又是扳过脑袋往颈边放置她看不懂的微型探头，硬是没把人弄醒，神情越来越复杂：“他很信任你嘛。”

“我是他朋友。”白烨淡淡地回答道。

谢蕴沉默了，半晌，才说：“抱歉，我不该那样揣测。事情我都听殊参谋长说过了，他也是受害者。三年前的事情，我不怪他。”

“这种话最好不要再说了。”白烨扫了一眼检测仪屏幕，一一摘下各种贴片和探头收好，把传输好数据的个人终端递给谢蕴：“这是信息素分析的结果，看得懂吗？”

“我是军医出身。”谢蕴接过来，信誓旦旦地道。

然而一低头，映入眼帘的全是各种各样的缩写和数字，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什么。

好在那一连串数据都是表示正常的绿色，而最下面一行的综合评估结果更是写着唯一一个她看得懂的词：良好。

良好就好，良好就好，谢蕴把终端还给白烨，尽量显得若无其事：“谢谢，我会转达殊参谋长的。”

“检查腺体状态有几种无接触方法，比如静脉采血、超声扫描、信息素分析等等，刚刚采用的就是信息素分析法，用一个气体传感器采样就行，不需要直接触碰患者。”白烨一边保存数据，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我理解你的举动，毕竟在战场上没有这样的条件，对Alpha的**往往也不会过多照顾，军医很多时候能做的只有涂涂抗感染药膏，然后给士兵开出更大剂量的抑制剂。”

“你是很专业的医生。”谢蕴夸赞道。

“不，”白烨抬头，推了推眼镜，叹气道，“我不是医生，我是生化药学家和神经学家。只有路斐拿我当医生使唤而已。”

路斐一觉睡到傍晚，睡得神清气爽，对早上发生的一切毫无知觉。白烨告诉他，谢蕴早上来探望过，对身体检查的事情只字不提。

几天后，路斐在晚餐桌上对白烨说：“下次枢密院开会，你跟我一起去。皮路斯上将解决掉航天院那边了，芯片测试的技术工作会由你来主持。”

“怎么解决的？”白烨惊讶地问。

在芯片项目方面，路斐对他没什么隐瞒，坦白道：“航天院是废物，这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皮路斯上将扫清了一些障碍。”

白烨默默地听着，努力消化其中的信息，接下来他就要正式参与进项目的核心，多了解一些不是坏事。

路斐继续对他解释：“约书亚比我想象得有用，恰好皮路斯上将那边，又有一条足够有分量的人脉，那位想要做出一点成绩来。他对航天院的效率和态度不太满意，决定在我们身上冒点风险，所以赏脸在陛下的面前替我们说了几句话。”

“不是说陛下看重Enigma吗？航天院背后有个Enigma做靠山，但你和皮路斯上将都是Alpha，怎么争得过……”白烨问到一半，停了下来，脸上隐约有几分明悟。

“替我们说话的那位也是Enigma，地位比航天院背靠的那个更高。”路斐肯定了他的想法。

“亚提斯现在有几个Enigma？”白烨好奇。

“不算吕西亚斯二世的话，第一帝国的Enigma不超过这个数，”路斐抬起一只手，晃了晃，“虽然不都是青壮年，但这已经是史上数量最多的时期了。这几人都和军队挂钩，不是现役军人，就是已经退下来，但还在相关位置上活跃。至于吕西亚斯二世的情况，现在还不好说。”

白烨点头，没敢接话。

“紧张吗？”路斐问。

“有点。”白烨承认。

“你只需要做专业上的说明，其他的有我，不用担心。”路斐安慰他。

再次集会时，参加者比上次少了一半，显然只有项目的相关者被邀请了，会议场所也不再是专属于军事议会的那间圆形大厅，而是另换了一间会议室。吕西亚斯二世依然没有出现，只派了贴身传令官和几个书记员到场。

这间会议室的座位安排是有上首的，路斐被安排在了首位的右手边，白烨在他身旁。

路斐对面则是皮路斯上将的位置，此时是空的。看着座次安排，路斐心中已有猜测，忍不住嘴角微抽：“……故意的吧？”

果然，殊勋走进来后，就被传令官领到了首位上。

“……”

“……”

殊勋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坐下，开始散发不高兴的气场，演得十分卖力。

路斐也配合地回以一个森冷的微笑，把头扭过另一边，表面上是跟白烨小声交谈，实际上已经绷笑绷得快要在桌下把大腿掐出青紫了。

他认识殊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这么卖力地演一件事，怀疑殊勋的不高兴多少带着点真情实感。

其他与会者也陆陆续续到场，看到两人之间宛如磁铁同极相斥般的气氛，谁都不愿意上前招惹。

而就在皮路斯上将和约书亚走进房间的那一刻，殊勋演出来的不高兴，变成了真实的恨意。

路斐轻咳一声，站起身。

殊勋把情绪压了下去。

约书亚向皮路斯上将介绍道：“这位就是索默尔先生。”

皮路斯上将五官棱角尖锐，眼窝深陷，皱纹深刻，金发因为年龄的缘故，有些许黯淡褪色。见到路斐，皮路斯上将露出一个亲切的笑脸，主动伸出手，那笑容的弧度和约书亚简直一模一样，只是眼底的深度却不像约书亚那么清澈浅显。

“这是我父亲。”约书亚又对路斐说，眨了眨蓝眼睛。

路斐握住皮路斯上将伸过来的手。

刚想说话，身后殊勋冷冷地发话道：“人都到齐了，开始吧。”

所有人都落座，殊勋用指尖叩了叩桌面，开口道：“陛下决定小批量生产‘生命实业’提供的那版芯片和配套药物，在军队内进行小范围测试，进一步验证芯片性能。有什么想问的？”

约书亚率先开口，阴阳怪气的：“看样子，殊参谋长能决定项目内的一切事务咯？”

殊勋看向约书亚。这一刻，Enigma的信息素像是一台被突然拧到了最大音量的音响，盖过了其他所有的Alpha信息素，在路斐脑海里循环播放起一句话：“啧，好烦，看到狗。”

路斐忍笑忍得很辛苦。殊勋的念头太具体了，以至于“狗”这个词都在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了对应的图像——是一只狂吠的小型犬，就像吉娃娃。

“这次测试的指挥者和主要执行人是我，我有权进行项目内所有的决策，包括对你们的管理。”殊勋说。

“我们各自的职务是什么？”路斐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殊长官，不如向大家介绍一下我身边的新面孔？”

“这是来自里亚斯‘生命实业’的科学顾问，白烨博士。白顾问会和我们的特别顾问路斐先生一起全程参与。”殊勋微微咬重字眼：“虽然路先生和白顾问没有军衔，但是，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像尊重我一样，尊重他们。”

接着，殊勋开始一一宣布其他人的职务。路斐凉飕飕地瞥向他，十分确定殊勋这句话里夹杂了不少对自己的私怨，就是成心要给他找点不痛快，小小报复他一把。

小心眼的家伙。

“在哪里测试？”皮路斯上将忽然问道。

“陆军军事学院。”殊勋说。

皮路斯上将双手交扣，没有明确赞成或反对，但眼睛眯了起来。

“目前的芯片在功能上还不完善，没有解决远距离传输和保密的问题，所以选择在陆军内部进行测验。考虑到综合素质和可塑性，军校生比现役军人更合适。”

皮路斯上将点头：“陆军军事学院是您的出身校，您当然比我们更了解。”

“这是为了帝国的利益，”殊勋盯着皮路斯上将的眼神锋利如刀，接着又移向约书亚，直至将在座众人都环视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路斐的脸上，“我希望所有人都意识到，合作内部出现不该有的异心，会给项目带来怎样严重的后果。一切事关帝国的未来，我不希望有人做蠢事，陛下也是，所以，这次项目的代号叫做……”

巴别。路斐在心里默念出这两个字，这是他向吕西亚斯二世提议的代号。

他泰然地迎着殊勋锐利的目光，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仿佛对方的威胁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巴别’计划。”殊勋对众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