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星 第55章 055

“殿下，你是从这里爬上来的？”

在约书亚小心地褪下伊莲娜手上的半指手套、用沾湿的手帕仔细擦拭她手上的灰尘时，路斐来到洞开的窗户前，往外查看了一番，问道。

伊莲娜扭头看向他，扬起下巴：“你应该对我使用敬语。”

“请原谅我的失礼，‘您’是从这里爬上来的吗？”

“是……”伊莲娜话还没说完，约书亚先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你的手蹭伤了！我就说吧！”

本就被约书亚惹恼的伊莲娜更生气了，她转回头，两人小声地拌起嘴来。

路斐丝毫不打算回避，反而认真地旁观起来。

伊莲娜出人意料地没她看起来那么柔弱，这个房间虽然只在二楼，但外壁没那么容易攀爬，即使有工具辅助，一般人也很难爬上来，何况是在力量上天然不具备优势的Omega。

伊莲娜的体态比一般的Beta还要更有力量感。但当路斐看向她被蹭伤的手掌时，却没有发现哪怕半点训练的痕迹，只有攀爬时留下的一点擦破的痕迹。

隔着手套都会被绳子磨伤，这完全是养尊处优到极致的一双手。

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很多人都会注重自己的外貌管理，更何况是皇室的女性。伊莲娜爱怎么保养自己的双手，是她自己的事，比起这个任性大胆的公主，路斐更在意从她口中透露出来的那句有关吕西亚斯二世身体状况的消息。

路斐靠在窗边，思索起来。那边，约书亚吵不过伊莲娜，惺惺闭嘴，替她拢了拢长发，对路斐道：“走吧。”

三人一路避着人潜行，偷感十足。路斐玩这一套属于重拾老本行，却没想到，看起来养尊处优的伊莲娜也精于此道。约书亚在自己家里，反而成了被带路的那一个，跟在两人后面，场面滑稽又尴尬。

伊莲娜还在赌气，一路上都不愿理睬约书亚。走到僻静的后门处时，路斐终于看够了热闹，准备做点正事了。

他状似随意地开口：“约书亚，上将是被棘手的事情绊住了吗？或许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尴尬的静默被打破，背后，约书亚爽朗地笑了两声，道：“准是出了意外状况，不过不用担心，去澳野视察，不能按时回来才是正常的，那地方就是麻烦的代名词。”

路斐心头一跳：“澳野，是殊参谋长打下来的那个海上行省？”

“里亚斯人也知道这件事吗？”约书亚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快步上前，与路斐并行，鼻子里“哼”了一声：“他只是侥幸而已，捞到了和平年代的唯一一场战役，这才升得这么快，不仅去第二帝国当了执政官，还一回来就坐到了参谋长的位置上。”

“去里亚斯做执政官可不比打仗安全。”路斐调侃。

“但他确实很快攒到了晋升的资本。”约书亚不屑道：“其实谁都知道，就因为他是个Enigma，所以就算没有这场战役，他也一样能当上参谋长，只不过不会这么快。帝国现在的性别歧视太严重了！只要是Enimga，陛下就会无条件偏向，就连当年他父亲殊锋元帅犯下叛国罪都没能牵连到他，打完仗照样去第二帝国做执政官。我们这种Alpha再有能力，也只能屈居人下。路斐，第二帝国只有一个Enigma，大概没有这种性别歧视吧？”

路斐眼角的余光扫过一旁别过头、默不作声的伊莲娜，略一沉吟，微笑说：“也有，但针对的是Omega和Beta。约书亚，你用不着那么气愤，整个社会就是一个大型的歧视链，在我们被歧视的时候，还有其他人也正在被我们歧视。我们在Alpha的群体中进化出了Enigma，说不定将来，在Enigma中还会进化出更高级的性别，到那时候，Enigma一样也会被高级性别歧视。”

约书亚“哈哈”笑了几声：“你说话像个哲学家！不过，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们Alpha的地位岂不是要更降一级吗？”

路斐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开玩笑似地道：“是啊。所以后面还有数不尽的苦日子在等着我们。”

约书亚被他看得后背一凉，下意识地一巴掌拍在路斐肩上，扬起眉毛，夸张地道：“你别吓唬我了！”

伊莲娜冷不防开口：“我听说第二帝国这两年在做人权改革？”

少女绿幽幽的眼睛望向路斐，在昏暗的庭院灯下，眸中的瞳光随着脚步移动忽明忽灭。

“没错，”路斐说道，“您有所耳闻？”

伊莲娜收回目光：“阿德莱德.斯图亚特，第二帝国现在最出名的Omega官员。你见过他吗？”

听到这个名字，路斐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只说：“见过。”

“他是那个Enigma执政官的兄弟吗？”

“是。”

伊莲娜听到这里，不再继续往下追问，轻轻点了点头，似乎心事重重。

后门外，一辆深黑色的车等在外面，伊莲娜毫不避忌还有第三个人在场，和约书亚拥抱道别，又对路斐致意，态度一反之前的倨傲，礼貌了很多：“索默尔先生，您和我想象的样子不一样。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

“我的荣幸。”路斐笑答。

目送伊莲娜的车消失在视线里，约书亚用力一拍路斐的后背，狠狠道：“说真的，我得给你找个Omega，好让你离伊莲娜远点！”

路斐不以为然，掸开对方的胳膊，边整理袖口，边道：“你不觉得比起我，你哥哥才是那个更大的问题吗？”

约书亚迅速熄火了：“我和伊莲娜会想办法解决……”

“解决你哥哥？”路斐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怎么可能！”

“开个玩笑，”路斐径自转身，往回走去，“不过要是你想，我是专业的。”

“……”约书亚原地愣了几秒，觉得这话题的发展方向越来越危险了，赶忙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等会儿牌局上会有陪同的Omega，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帮你安排。”

路斐脚步顿住，眼神里蒙上了一层阴翳。

终于来了。用性来进行贿赂，是这种宴会经常会有的环节，对此，路斐曾经的态度仅仅是不屑，也不接受，因为这种环节里往往暗藏着危险和陷阱，但现在，他却只觉得恶心。

并非是他变成了一个阿德莱德.斯图亚特那样高尚的人权主义者。约书亚用性来贿赂他，这和之前用魏玛的死来挑唆他一样，带着一种想当然的傲慢。他反感的，更多的是这种怠惰的傲慢。

夜色掩蔽下，约书亚没有看到他眼中的异样。路斐垂着眼睛，慢条斯理地说：“我？我对Omega没有兴趣。”

“不喜欢Omega？”约书亚诧异，旋即道：“你喜欢Beta的话也有……”

“我喜欢鞭打Alpha，尤其是漂亮又强大的。”路斐干脆利落地打断，看到约书亚脸上的表情瞬间石化，满意地笑道：“你能从宴会上的Alpha里找一个给我享用吗？”

结果当然是约书亚没能找到。宴会上的Alpha全都有钱有权，约书亚压根就没敢找，最终仍然是勉强指派了一个高个子的Omega过来“照顾索默尔先生”。

路斐自然不接受，摁着约书亚和被约书亚喊来作陪的其他几人在娱乐室打了一夜的牌，顺带交流亚提斯的时局，黎明时分，约书亚等人才终于从路斐熬鹰似的漫长牌局里解脱，走出娱乐室时，他们竟然都有种被盘问了一整晚的错觉。

路斐回到索默尔宅邸时，已是清晨，白烨正在吃早餐。见他回来，白烨忙起身去厨房，打算把他的那份也端上来，却被路斐摆摆手打住了。

通讯器“滴滴”地响了起来，是远在里亚斯的谢韬做定期报告。路斐接通了来讯，朝办公室走去。

白烨悄悄竖起耳朵，只听得到一句“索默尔先生，关于独立检察官海蒙.狄刻……”，房门就“咔哒”一声关上了。

十分钟后，路斐走出来，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捏着眉心：“帮我倒杯咖啡。”

白烨擦擦手去拿杯子，倒好咖啡回来，发现路斐已经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秒睡啊……”白烨默默放下杯子，觉得自己活得越来越像路斐的老妈子。

他正想叫索默尔宅的佣人帮忙把路斐挪到卧室，门铃忽然响了。

“不是吧……这个时候？”白烨为难起来。

他看看客厅里昏睡的路斐，不想强行叫醒对方，又看看玄关的方向，不知道该不该应答。有那么一瞬间，他对自己在此行中扮演的角色感到了淡淡的怀疑和崩溃。

门铃又响了一遍。

白烨硬着头皮走到门前，查看显示屏上的图像，干巴巴地开口：“你好。”

屏幕上是一张女性的脸。

白烨对这张脸一点也不陌生，这张脸不仅在里亚斯的新闻报道里时不时会出现在殊勋身后，三年前还在别斯兰医院里，支使过他，给当时受伤入院的路斐削苹果。

前几日在殊勋家时，白烨就认出来了，但对方显然对仅有一面之缘的他没有丝毫印象。

“你好，我是殊参谋长的副官谢蕴，请问路斐先生在吗？”

白烨迟疑：“在是在，不过可能……”

“你是他的医生吧？我记得你。”谢蕴打断他，强硬地道：“能让我进去吗？殊参谋长派我来看望他。”

白烨犹豫不决，但想到路斐对他说过可以信任殊勋，便拉开了门。

谢蕴没穿军装，打扮得很低调，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他还好吗？”

边问，还边警惕地上下打量了白烨一番。

“他睡着了。”白烨说。

“我不是问你这个，总之，能让我进去吗？殊参谋长让我一定要亲自确认他的安全。”

白烨把她让进客厅。谢蕴一眼就看到了睡在沙发上的路斐，吓了一跳，赶忙放轻脚步，抓住白烨小声质问：“你就让他睡这儿？你到底是不是医生啊，Omega很娇弱的，要好好照顾才……”

白烨连日来的忍耐，终于在听到这荒谬的一句话之后，彻底爆发了。

他难以置信地问：“他娇弱？你没挨过他的毒打吗？你知道他能把你揍成什么样吗？你想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