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星 第50章 050

吕西亚斯二世果真给了路斐足够的时间适应新的环境，之后的几日里，皇宫那边都没有再传来消息，路斐抓紧时间，处理魏玛在第一帝国的那些产业，会见访客。

和在里亚斯时一样，魏玛离开第一帝国之前，也是作为吕西亚斯二世的黑手套活动，而在去了里亚斯之后，他留在第一帝国的那些家底和人脉就缩水了很多。一部分产业，在魏玛的有意放任下，被其他新兴势力瓜分，另外的部分则随着魏玛经营方向的变动，逐渐改变性质，延续了下来。

但魏玛没有因此远离第一帝国的核心政权，反而地位更加稳固了，身在里亚斯的这二十多年里，他能做到这一点，靠的不仅是对里亚斯的掌控力和影响力，还有对信息素免疫剂的垄断。

相比之下，魏玛在里亚斯的黑手党身份，更像是一片障目之叶。厘清了魏玛留在第一帝国的遗产后，路斐意识到，魏玛大概从来没有以自己是一个忠诚的黑手套为豪，相反，自从魏玛来到里亚斯的那一刻起，又或许更早，他就开始尝试摆脱这层身份了。

毫无疑问，魏玛成功了。路斐能捏着免疫剂和芯片这两手牌站在亚提斯这片土地上，就是最好的证明。

理清头绪后，吕西亚斯二世的新的旨意终于再次到来。

传令官亲自登门，请路斐带上芯片样本，次日去皇宫参加枢密院的军事议会。

送走传令官，白烨对路斐说：“你的易感……发情期快到了，今晚我会给你打好抑制剂，但是明天应付完后，你最好一段时间内不要给自己安排高强度的日程。你这几天见的人太多了，过于杂乱的信息素会让你的身体状况变得不稳定。你还带着那种芯片，不注重休息的话，你的神经衰弱越来越严重。”

“嗯。”路斐应了一声，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枢密院全都是Alpha吧？”白烨问：“这边的风气好像不如里亚斯自由，应该不会出现Omega进入核心政权的情况。”

路斐想了想：“不一定，但明天的场合一定全是Alpha，可能还有不止一个Enigma。”

“真怕你暴露。”白烨叹气：“不要靠近Enigma，会变得不幸。”

“就算暴露，也不过就是麻烦一点，军事议会里那么多Enigma，就算是个Alpha，在里面也算不上什么，说不定还没有Omega的价值大。”路斐停下筷子，笑了笑道：“而且我们最多只在这里停留两个月，不是长驻，风险不会太大。”

白烨提醒道：“那个前执政官呢？他可是见过你被标记的，你骗他骗得这么惨，他会不会借机针对你？”

路斐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夹菜：“他不会。”

看白烨仍然怀疑的眼神，路斐只好多解释了一句：“他不会用我的性别来针对我，但其他的方式就不好说了。你放心，我知道他这人有多记仇，我会小心。”

白烨松了口气，那副活见鬼表情终于消失了。

接触枢密院，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路斐没有太多的感想。

魏玛铺好了路，路斐迟早都要参与其中，如果吕西亚斯二世不让他接触任何政要人物，那才麻烦。

吕西亚斯二世对他的态度，已经好得远远超出预期了。自从上次蒙受召见以来，吕西亚斯二世没有任何动作，非但如此，他反而在路斐处理魏玛遗产的时候处处照拂，就连那枚珍贵的样本芯片，现在也都还保留在路斐手里。

路斐不觉得这是信任的表现，因为直到现在，吕西亚斯二世都没有向他询问过里亚斯的情况。这是件很不合常理的事。

莫里斯闹出这么出格的事情，正常来讲，吕西亚斯二世早就应该向路斐问责了。就连路斐都看得出，莫里斯当上独任执政官之后，下一步肯定是独裁官、乃至终身独裁官，对此，作为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的吕西亚斯二世只会更加敏感，小心防范。但不知道为什么，整整三年过去，莫里斯都已经风光就任了，吕西亚斯二世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路斐也不知道这位皇帝陛下在想什么，他能想到的，最多就是吕西亚斯二世派人刺杀莫里斯，再另外扶持更容易控制的人。

至于他自己，既没有魏玛那样的履历做资本，也不像莫里斯那样能稳坐天边，离皇帝这个不定时炸弹远远的，只要吕西亚斯二世想，随便怎样都能对付路斐，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这位最高掌权者现在的态度让路斐十分迷惑，不清楚究竟是吕西亚斯二世究竟是想在利用完他后再下手，还是对他这个“Alpha”的期待值原本就不如对魏玛的那么高，干脆打算放弃他。

但不管怎样，吕西亚斯二世到目前为止，表现得还算友善，路斐的行动没有受限，这就足够了。

第二日清晨，路斐又一次来到皇宫。

不同于里亚斯的执政厅和议会，第一帝国的枢密院名义上只是皇帝的私人顾问机构，场所在皇宫内。

样本芯片封存在密封容器内，在见到前来迎接的皇帝内臣后，路斐便把它交了出去。

内臣在会议大厅的门外停下来，对路斐道：“稍后的会议上，陛下会亲自向各位顾问官介绍您的身份。”

“好的。”路斐微笑。

内臣对门外两侧的守卫点了点头，沉重的门扉缓缓开启。

门开那一霎，偌大的会议厅内嘈嘈切切的交谈声，瞬息间全都消失了。

路斐环顾了一圈大厅内部，迎接着齐刷刷投来的各异的目光，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

参会人员不多，总共就十一二个，有坐有站，大多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路斐嗅了一下空气中的信息素，粗略地判断其中至少两三个都是Enigma，余下的全是Alpha。

植在后颈的芯片尽职尽责地发挥着作用，清楚地告诉路斐房间里谁在警惕，谁在压抑敌意，谁在轻蔑，谁在跃跃欲试地观望，以及，谁在愤怒。

路斐没有往那道怒意的来源看。他能感觉得到那道灼人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过自己，像是要在他身上烧出一个洞来，但他选择无视。

会议还没有开始，他不想现在就和对方发生冲突。

会议大厅的坐席是环形的，席位不多，彼此间相隔却很远，每个位置前面都有一枚按钮和一个隐蔽式扬声器。众多席位中，有一个最为瞩目，高出其他坐席一截，桌子后的高背椅也十分奢华，明显是属于吕西亚斯二世的主座。

内臣将路斐引向那个座位，最终，在吕西亚斯二世位置左手边的第一个席位旁，停下了脚步，拉开高背椅。

“索默尔先生，这是您的位置。”

会议大厅里依旧鸦雀无声，这使得内臣的声音分外鲜明。

随着这句话的话音落下，大厅内的气氛微妙地松动了起来，众人纷纷交换目光。

路斐神态自若，落座在内臣拉开的座椅上。

内臣微微鞠了一躬，走开，在吕西亚斯二世坐席旁一个小小的发言台后站定。

那发言台上也设置着一模一样的按钮和扬声器，内臣按住按钮，声音在整个会议大厅里清晰地响起：“请各位阁下就座，会议将在五分钟内开始。”

大厅里的众人散开，各自回到位置上。

内臣调试好会议设备后，就离开了会议大厅。

所有人都坐下后，路斐注意到，环形坐席里有几个位置是空着的，不知道是有人缺席，还是军事议会本身的人数就这么多。

路斐更倾向于前者。吕西亚斯二世有数位子嗣，其中就有一位男性Enigma。以吕西亚斯二世对Enigma群体的重视程度，此人不可能不在军事议会中，但路斐却没见到貌似皇室成员的人。

气氛诡异地安静了足足一分钟。

忽然，一声嗤笑打破了沉默。

“殊参谋长，您的信息素是自己控制不住了吗？飘得到处都是。”

粘在路斐身上的那道灼人视线移开了。

相隔两三个席位的位置上，坐着一个金发的青年军官，单手虚握，挡在鼻子前面，出声的正是此人。

见众人的视线都汇聚了过来，金发军官继续调侃道：“从索默尔先生进门开始，您就一直盯着他看。索默尔先生连信息素都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呢，我们的殊参谋长就已经要应激了。”

坐席中传出几声低笑。

那道怒火转移了，还带着点厌烦。

路斐也抬眼，朝那个金发军官看过去。

“我听说，上一位索默尔先生就是死在殊参谋长手里的。”如果金发青年军官刚刚还是用调侃做伪装，那么现在，则是在不加掩饰地流露恶意：“殊参谋长，难道您在心虚？”

众人心照不宣的事情被金发军官公开道破，有几人干脆不再掩饰，明晃晃地摆出了看好戏的架势。

几秒之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嗓音低沉，语调冷淡：

“会咬人的狗不叫，你叫得这么大声，你心虚？”

坐席中又是几声低笑。

路斐也终于把目光投向人群中那个唯一熟悉的身影。

殊勋的位置在主座的右手边第二个，与路斐离得不远。察觉到路斐在看自己，殊勋转回视线，两人的目光直挺挺地撞到一起，对视一秒，又不动声色地各自转开。

视线对上的瞬间，虽然殊勋脸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但在芯片的作用下，他剧烈起伏的情绪还是在路斐的脑海中暴露无遗。

压制性的信息素放大了情绪上的影响。有那么一瞬间，路斐胸腔里的心脏也用力地跳动了起来，分不清是被殊勋干扰了，还是他本身的情感波动所致。

路斐缓缓地深呼吸，加速的心跳迅速得到控制，重新回到了平稳的节奏。

殊勋扫了眼那个金发的青年军官，又道：“我还以为你只有躲在你父亲身后时才敢跟我汪汪叫，约书亚，你让我刮目相看。”

金发青年军官脸上浮现出恼羞的神色，他想还嘴，忽然，主座上方忽然闪出一道光，打断了所有人。

一面悬浮屏缓缓亮起，屏幕正中，是吕西亚斯二世威严的面容。

“开始今天的会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