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星 第51章 051

明明会议场所就在皇宫里，吕西亚斯二世却不亲自到场，路斐有些意外。

其他人看起来对此习以为常，纷纷站起，向屏幕上的吕西亚斯二世抬手行军礼，看来参会者全部是军队出身。

路斐按住胸口，弯下腰，在一众人里显得格外突出。

他的军衔早在三年前就被莫里斯收回了。

垂下头时，路斐又感觉到了殊勋的目光。这次，目光只是波澜不惊地扫了他一眼，没多做停留。

吕西亚斯二世目光微动，似乎在隔着屏幕，扫视他们这圈人：“开始之前，我要宣布一项变动。原顾问大臣魏玛.索默尔的职务，自今日起，将由他的继承人路斐接任，一应权力与魏玛.索默尔生前相同。”

大厅里安静了两秒后，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很敷衍。

路斐在掌声里向众人颔首致意。满屋子信息素的内容拉拉杂杂，汇在一起，集成一句大写的“心口不一”，让他忍不住微笑。

这是他意料之中的处境。在前几天里，他向留在里亚斯的谢韬询问了很多内情。

在亚提斯的枢密院，除非被驱逐，否则，顾问官所获得的会籍将是终身制的。由于吕西亚斯二世在位早期时，有意加强枢密院的意见在决策中的分量，所以，如今的枢密院规模不小，也细分出了不同的会议。人员多了，自然就会有高下之争，尽管顾问官们名义上拥有平等的人格和地位，实际情况中，却往往会划分为高级顾问官和中级顾问官两个级别。高级顾问官们对包括机密项目在内的议会诸项事务拥有知情权、参与权和决策权，但人员、数量和性别并不固定。

而魏玛生前在枢密院里，则属于极少数无法划分级别的那一类。

自从神经网络战术项目建立后，军事议会近二十年来高级顾问官的人员一直很固定，每个都是这一项目的核心人物。唯一的变动，大概也就是三年前魏玛死亡、殊勋加入了。

来自四面八方的信息素如同具有实体一般，在封闭空间内相互碰撞、推挤，整个会议大厅简直可以用乌烟瘴气来形容。抵触吕西亚斯二世这个决策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从信息素里可以得知，许多人反感路斐底首要原因并不是自己的利益被触及了，只是单纯地不想一个初来乍到的里亚斯人骑到他们头上，发号施令。

“你也需要认识认识其他人。”吕西亚斯二世说着，点名了几个似乎是重要人物的成员。

先前挑衅殊勋的那个叫做约书亚的金发青年军官也在其列。他是个Alpha，军衔和职位不高，但姓氏却不那么寻常。

约书亚.皮路斯。

熟悉的姓氏让路斐格外投去了一些关注。

察觉到路斐的目光，约书亚.皮路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让这位金发的青年军官看起来不再像刚刚那么满怀恶意了。

路斐顿了顿，也对约书亚缓缓扯出一个微笑。

这是殊勋仇人的次子。

谢韬曾建议他和皮路斯家族结盟，现在看来，皮路斯家族也是同样的想法。皮路斯上将因故缺席，约书亚.皮路斯便代替父亲，向路斐示好，只是方式喧嚣了些。

“寒暄已经够多了，开始今天的会议吧。”吕西亚斯二世面带笑意，说道：“索默尔顾问官已经把样本芯片呈给我了，测试报告也在日前下发到了你们手上。我们等待这一天已经太久了，阁下们，是时候商议怎么实现我们的构想了，畅所欲言吧。”

说完，屏幕熄灭，吕西亚斯二世竟然就这么离席了。

沉默了几秒，一名成员按住了发言钮：“芯片需要进行更多测试。我认为索默尔先生的报告中一些数据很可疑，我要求索默尔阁下提供更多的证据，谢谢。”

路斐盯着这个人的双眼，缓缓道：“数据真实可信，我可以提供技术细节，但恕我直言，航天院花了十年都没能突破关键技术，我很怀疑你们是否有进行验证的能力。”

第一帝国这边主持芯片研发的是航天院，当初，路斐就是从他们手里向吕西亚斯二世强行要来了三年前还是半成品的研究成果。

那人并不罢休，用力地“哼”了一声：“航天院是亚提斯最先进的科研机构，但据我所知，‘生命实业’只是一家医药企业，又远在第二帝国那种地方。这样的一家民间企业，仅用三年就在陌生的领域取得了重大成果，我要求提供更多证据，这不是很合理吗？”

路斐的笑容淡了几分，似乎有些兴味索然：“航天院信息闭塞的程度让人惊讶，看来地处偏僻的不是里亚斯，是航天院。”

“你说什……”

“你想知道‘生命实业’赶超航天院的原因，我可以告诉你。”路斐打断：“很简单，因为我手里有足够的稀有矿，只要砸得够多，就能有成果。”

他说着，瞥了一眼斜对面的殊勋，像是在暗指殊勋出手小气。

殊勋无视了他，神情里看不出什么，但信息素却有点压抑。路斐的话不假，第一帝国确实在原材料上不太宽裕。

和莫里斯达成合作后，路斐没有干涉莫里斯和殊勋之间的约定，但对于阿德莱德，他不介意做点报复。

斯图亚特家族的矿产生意要想垄断，少不了各个地方上某些见不得光的“合作伙伴”的襄助。路斐上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拔除了这些替阿德莱德做事的“合作伙伴”。

再然后，就是把这些“合作伙伴”的业务提供给其他小微矿业，毕竟索默尔家族一向不吝啬于为上门寻求帮助的人提供非常规手段的公平和正义。莫里斯的处事标准十分纯粹，只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好处的选项，在路斐和阿德莱德之间，显然路斐是被选择的那个，所以，阿德莱德和他的斯图亚特集团渐渐不再是里亚斯矿业的绝对垄断者了。

斯图亚特家族占据的份额渐渐缩水，虽然现在看来仍然十分可观，但原材料供应出了波动，哪怕再小，对链条最终端的航天院而言，都是一种困扰。

路斐收回目光，似笑非笑，对那个航天院代表继续道：

“芯片是医疗设备，航天院却要把它当成武器研发。你们在瓶颈期卡了这么久，白白浪费资源，已经造成了帝国的重大损失，现在‘生命实业’有了成果，你又跳出来抱怨别人用不正当的手段，抢了你的先。”

那人激动起来，Alpha的信息素鲜明地有向路斐压过来的趋向：“你的意思是我在和你抢功？”

路斐脸色未变，静静地看着对方。

“军事议会不是闲聊的地方。”另一边，一个深褐色鬈发的中年Enigma适时开口，扭转回话题，斩钉截铁道：“不管你愿不愿意，技术必须共享。芯片下一步的测试是在亚提斯，只能由航天院主持，不可能让里亚斯的区区一所民间企业参与。就算魏玛.索默尔对项目做出过贡献，但也不代表你可以肆意妄为。”

“贡献？你说的贡献是指什么，免疫剂吗？”路斐向后靠去，十指交叉，仿佛很费解地笑了：“你们使用的免疫剂，关键成分来自我，关键技术来自‘生命实业’，魏玛确实提供了研发资金，也说服陛下，允许这种药走出军队，在你们这些贵族和政客之间流通，但归根结底，你们今天能用得上它，都要感谢我。还是说，你口中的‘贡献’说的是芯片？现在能成功投入使用的芯片是从谁手里诞生的，航天院吗？”

褐发的中年Enigma根本不理会这番话，仍旧身体前倾，逼视着路斐：“必须由航天院主持。机密项目在第二帝国取得突破，你已经有泄密的嫌疑了，让你参与后续的研发是最后的底线，至于主持你想都别想。”

“那是‘你’的底线，”路斐的脸色带上了一丝阴沉，“需要我提醒你吗，陛下和其他阁下还没有发言，你是打算挑衅陛下的威严吗，上将？”

“你！”

吕西亚斯二世还在众人头顶上看着，褐发Enigma忍了又忍，道：“总之，航天院不会接受你参与项目，我不管你姓什么、从前做过什么，亚提斯不是那个你一手遮天的里亚斯，除非你愿意接受政治审查，否则就滚回……”

两声冷笑不约而同地响起，打断了褐发Enigma的话。

路斐心中警惕，因为这其中一道冷笑来自于殊勋。

另一声是约书亚发出的，但这位金发的青年军官似乎就只是想笑两声，不打算插话。

“你有意见？”深褐色鬈发的Enigma直接跳过了约书亚，质问殊勋道。

“没有，只是提醒你，要以帝国的利益为先。”殊勋冷冷地说。

“别在这阴阳怪气，”Enigma愤怒道：“有屁直放！”

殊勋也陡然疾言厉色起来：“收起你那套流氓做派！航天院如果是这种党同伐异的态度，我会重新考虑稀有矿的分配！”

“啪”的一声，深褐色鬈发的Enigma重重地拍案而起，汹涌的攻击性气息瞬间倾轧了过来，竟是直接爆发了信息素。

“知道你手里捏着稀有矿，处处拿这个要挟人，你这么袒护这个索默尔，究竟是收了什么好处？！”

殊勋也骤然起身，双手撑着桌面，一副警告的姿态，熟悉的信息素强悍地碾压回去，甚至隐隐有盖过对方的趋势。

出乎意料的是，大厅里突兀地出现了第三道攻击意味鲜明的信息素，同样指向那个深褐色鬈发的中年Enigma。

那气味很陌生，不像Enigma的，但攻击性却丝毫不逊色。

这股Alpha信息素出现的瞬间，殊勋自重逢以来始终保持冷静的脸上，终于第一次出现了表情。他难以置信地回头，望向路斐。

那道信息素正是从路斐身上散发出来的，然而，却不是他所熟悉的属于路斐的信息素，而是莫里斯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