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布置的任务实在是太多了呀。陆晞哀叹着,申请实验室,抓紧完成任务。郗庭越来越黏人,每时每刻都想和她在一起,但是陆晞没有那么多时间,他好像对情-事上-瘾,每天沉沦在欲-海里。于是陆晞只好借助一些小道具,帮助郗庭更快地到达快乐的极限。
或许是因为遥控器在她手里,或许是因为她在实验间隙总会空出手摁一下。郗庭陷入时时刻刻的情-爱漩涡里,他在火热的情-欲中可以最大限度感受到她的存在。他的每一次神经的跃动都是陆晞带来的。他为这样的事实沉醉。
他好像病了,但他从来也没好过,不是吗?
郗庭抽出一管血,测定里面的激素值,又带上感测仪,他的大脑活跃区显现出来,小球还在跳动,他看到小小的一块红色区域,并上大半的橙色。波浪一样变化着,他喘-息着,盯着电脑上的数据,拉出之前的测定值评估。
那是他在注射完药剂之后测定的范围,有85%的覆盖,还有一部分蓝色区域未重叠。郗庭皱着眉,往自己身体里注射了新的药剂,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人为加速代谢,去找那块蓝色区域的最佳诱导剂。
他想死,但也不那么想死。至少在她死之前不想死。
他不想陪着行将就木的糊涂蛋一起去往地狱。
在陆晞成功培育出厄尔罗斯菌后,她研究了药物的剂量与反应,治愈方法及后遗症,很快对其失去了兴趣。她还剩最后一个剧情点,质问郗庭,只是那要两年后。郗庭要在两年的时间内成为神经圣手。
陆晞擦干净刚刚纳入玩具的手,想郗庭的计划进行到哪一步。她大致猜到了慕容意会对慕容清怎样蛊惑,如果盛家才是真正入局的最后一位,那么拉进局的那个人会是谁?筹码又是什么?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慕容家和荣家很快就会退婚,转而变成慕容家和盛家的婚约。
她的妹妹,也学会驱狼逐虎,搅混水了。
那么,慕容清的筹码是什么呢?
一个慕容清能保住的,不会被别人拿走的筹码——
只能是她自己。
那么在爆炸之前,她有这样的筹码吗?
陆晞敲着指甲,笃笃笃的声音很好听,她特意换了个材料。是新学妹的推荐,老师死之前给她安排了新的老师,是老师之前的学生,已经嘱咐好怎么带她。她的自由度很高,那位师兄也不怎么管束她。
应该是没有的。
她没有从慕容意身上察觉到那种紧张兮兮的重视,他们的重视更像是一种对物品的重视。但是慕容清明显有了底气,是虽然平时很弱,但那是被逼到极点还能玉石俱焚的勇气。玉石俱焚要有威胁的价值,不然死也就死了,天下死的人并不少,不是每一个都能达到结果。
爆炸之后的底气……
陆晞闭上眼,阳光晒在眼皮上,透出青蓝的血管,暖融融的痒意一直晒到内部,陆晞扣着指甲,慕容清在溶洞里获得了什么?
那一定是个慕容清也不能具体说出来的东西,不然有的是各种诱导手段。记忆是可以混淆的,尤其是理智状态下的记忆,能够让记忆如石刻的是情绪,是场景。慕容清不怕自己记混吗?或者在不断地回想添加细节中扭曲了原貌?除非那是个极其牢固的情景,牢固到很难被篡改。
是、濒死?慕容清几乎濒死——濒死之际她看到了什么?溶洞已经坍毁,被岩石挤压在一起,什么都消失了。慕容清是名副其实的珍宝。
自古以来吸引人的无非就那几样,只是盛家没有掺和进去的必要,尤其是在这样缥缈的未来前,难道他们追逐的是同样缥缈的东西?荣家不会是的,他们很实在,那么就是一个很重要的,又有实际意义又有神秘意义的东西。
这个东西,大概率不在慕容家可控范围内。
应该也不在慕容老宅,那一片已经成了废墟。
陆晞脑子里闪过她知道的所有势力,能跨越国界和文化吸引人的,无非是人类共性的那几件,国外哪里来的胆量伸手到国内来,就算找到了怎么运出去?除非那东西有可能在国外。
她原先以为是什么秘密,于是慕容老宅废了,就算有后续也只能戛然而止,越是复杂的秘密越是单线程才能保证隐藏,人越多越乱。秘密超过六个人知道就相当于全世界都知道了。但是秘密显然不局限于国内。
流传的歌谣,占卜的秘密,死掉的慕容利,不断参与的荣家,能够撬动这么多大体量的势力,那个东西本身该有多么大的价值啊。
找东西无非有那么几点,是什么,在哪里,怎么做。是什么大概率很多人都知道了,怎么做是要在知道在哪里之后才能布置。而掌握在哪里的,应该是慕容清。
慕容清知道一个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是看到了很有可能认出来的地址。
陆晞的手停住了。
那么,郗庭之后的路,和这个有关系吗?
他现在还受制于他的老师詹姆普斯,詹姆普斯要做的手术和盛家有关,一个白发苍苍野心勃勃的人会对什么分外渴求?詹姆普斯用什么控制的郗庭?郗庭来到她身边究竟想做什么?
陆晞低低笑起来,能用什么控制啊。
让她猜猜,和郗庭合作的是谁?
是那个衣冠楚楚的君子吗?还是初出茅庐的俊才?又或者是逐鹿的野心家?还是披着一层正常人皮的野兽?
陆晞的手弯起来,像九阴白骨爪掏心的弧度,这可是沉浸版的剧本杀呀。
她的眉眼弯弯,丝毫看不出前些天的沮丧,好像纷争重新给她充电。她打个哈欠,想明天不能再熬夜了。
熬夜会让人格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会让人想死。
陆晞喂了自己两颗药。
还是得好好吃饭。
荣家解除婚约的通知发出来的时候,陆晞还在给郗庭上药,他不知发什么疯抽了自己很多次血,手臂上都是针孔。陆晞开玩笑地说送你进警局也毫不违和,郗庭躺在床上说好呀,到时候把你一起抓进去。
“抓我做什么?”陆晞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翻过去,前些天他网购的蜡烛不是很好使,流下来把他烫伤了。错综的红痕肿胀,一看就没及时上药,陆晞没好气地摁他一下,他嘶一声,“我想留久一点嘛。”
“痛起来就好像你在身边。”
他偷偷从枕头里看她,天真纯然。陆晞的手顿了一下,又拍了他一掌,冷笑道:“好啊,痛起来就好像我在身边,那不抹药好了。”
“你再多带两天外置工具。”
郗庭没有说假话,他的心理和生理并不太正常,在交替作用下,他能够从痛觉里汲取到快-感,陆晞掐着他的脖子的时候,他几乎要濒死,那时候他几乎失去了对身体的所有控制,到顶端的时候他好像飘在上空,和身体分离,所有控制失效,等他回过神来,几乎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太狼狈了,狼狈到他罕见地有了羞耻心。但是陆晞看着满身狼藉的他,忽然笑了。
那时候他意识到,其实他的神明,和他并不远。
“不要,”郗庭嘟囔道:“你那么忙吗?”
“确实有点。”陆晞说着挑起药膏,抹在他背上。他的背很白,疤痕几乎无法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他曾经抱着她说过很多过去的事情,包括他的伤和痛,但是他的身体总是不记打,除了一道最深的圆形疤痕,他几乎没什么疤。他比划在自己身上指给她看,说当时怎样怎样痛,他说得很详细,但是白色的光滑的皮肤,总给人一种不真实感。
而他当时咬的她那一口,现在还没有消掉。
郗庭说你还给我吧,她的指甲因为实验的缘故,总是很短。摸起来是柔的指腹,带一点粗糙。她勒出的鞭痕,在他身上停不过三天,于是他总是偷偷不抹,反正她很忙,也不会发现。
因为这些,他总希望她下手重一点,他能看到她隐忍的神色,似乎在克制癫狂。好像路西法受到地狱的引诱,在叛变前的拉扯。他总是诱导她重一点,再重一点,可是那次她不知想到什么,差点失手掐死他,他的理智在死亡前全然溃散,几乎抑制不住去阻止。可是在崩溃前是天堂的圣歌,他从未体验过那样的快乐。
不管他怎么引诱,陆晞都不肯再来一次。郗庭有时候很失望,但是他只能在她身上体会到那样身心合一的快乐。
或许死亡才是最终的献祭。
郗庭疯得不轻,但是他不敢让陆晞全部知道。他不知道她的忍耐度究竟到什么地步,他吻她的手,好像那是赐福是神圣。他如丝萝缠-绕,看她微笑着看他,像看不懂事的宠物。他忽然想哭,于是面皮坠胀着红起来,眼皮红艳艳地浮肿,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来,滴在被褥上。
陆晞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郗庭感到一种屈辱,但是人不也是动物么?他在她面前是本真,是赤-裸-裸的摊开,于是他又感到一种奇异的快乐。他的人格在溶解,尊严化成薄凉的水,一激灵只让他闷在枕头上,细细颤起来。
有时候陆晞在想,究竟是她在玩他,还是郗庭在玩自己。
大概都有。
他的声音是很好听的,所以当他喘起来的时候,陆晞好整以暇地靠在凳子上,像听春天的歌唱,他的欲-求化作丝拉扯着向她包裹,又找不到着力点悬浮。丝裹成团化成水,哀怨地在她耳边歌唱,想要她也敞开来,陪他一起做野兽。
真神奇啊,不管多少次,陆晞都想笑。她感到自己的精力又不太够了,于是够出药片想吃,可是后来想了想还是放下,她还有至少两年要活,不能随心地吃药,太容易产生依赖。于是正要把药放下,忽然听到细细的猫叫声。
是一只被吸引来的野猫。
陆晞是真的想笑了。
身后环来一双手臂,脓艳稠丽,像艳尸浸满水的白腻,他湿臆地缠上来,热也裹满了水气,好像要坠着她往下去。
“笑什么?”他学起猫叫,幽怨道:“它都比你解风情。”
猫叫得更欢了,陆晞笑道:“我确实没有它解风情,你要与它做过一场吗?”
他一口咬在了她肩上,头发末端刺在皮肤上,风在细细地吻。
“让它找它爱人去。”他斜着眼窥她。
“该叫爱猫。”陆晞纠正。
他分辨地看她两遍,忽然偷笑起来。闷闷地,倒有些孩子气。陆晞没理他,他便自己笑起来,把自己笑出来了。
陆晞摸一摸衣服,神色难辨。她抹在他微张的檀口里,扣在红艳的舌上。郗庭自己倒着往下去,好像一滩水,顺着脚踝缠上来,湿湿凉凉。陆晞靠在窗户上,随手喂猫点儿食,猫迷蒙地寻找,最后自己咬着尾巴跑走了。
陆晞笑得颤抖,颤抖里带点喘。她摁住郗庭的头,说今天还有事。郗庭不满地看她,说重要吗,总没有千两金重,他说他过两天要跟着老师去观摩,只有这几天在这儿了。
“你去做什么?”她的声音还带着笑,却平白听出来冷意。
“观摩啊。”郗庭缠着衣带子,满眼无辜,“我也有事儿做的。”
陆晞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在他凑过来的时候把他踹开。看也不看就走了。她走得急,什么话也没留,好像怒火再停一刻就忍不住了。郗庭倒在地上,阳光洒落,他给自己起个调,就差唱个戏了。
多美的布景啊,可惜。
郗庭闭眼躺在地上,冷得有些瑟缩,刚刚倒没有察觉。他不想起,只歪着头侧在地上,她生气了?因为他要去观摩?还是他不在她掌控内?
郗庭想笑,他试着抽过自己,然而痛意只是单纯的痛意,她是开关。应该是心理因素,郗庭不想管,也管不动,想到她走的时候生气的模样,他就浑然升起不安感,全身蚂蚁在爬一样驱使着他去求原谅。心理上的难受憋胀着,好像细刀子在一片片拉锯,要割出最漂亮的一片。
他咬在自己虎口,血涌出来,带着腥气,疼痛暂时止住他的痒意。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她吧,都是失控不是吗,好歹是自己掌握的呀,视野中满是缠绕的漩涡。他站起身,踉跄着往黑色包那边去,视野发红发颤,他抖着手,什么也掏不出来。包摔在地上,他举起锤子一下一下砸。砸到里面碎成细细的粉末。
锤子落到一旁,砸起小白瓶,咕噜噜滚到一旁。
“你说为什么要抓你呀。”
郗庭闭着眼,跪坐在地上,脊梁还在抖。
“你这样的人,就该被关起来呀。”
和我关在一起,只祸害我。
他的头深深低下去。
郗庭还是走了,走之前他来求她,陆晞把他包翻得乱七八糟,扔一个问一个他到底要去做什么。郗庭只笑,陆晞打碎了一瓶给他补上。他也没说什么,最后他哀求她,陆晞皱着眉,忽然舒展开。
“你别去掉。”陆晞捏着他的脸,轻声,“全程,我这儿能看到。”
郗庭刷一下脸红了。
“全程?”
“对,”陆晞饶有兴致地刮刮他的鼻子,“这算什么?不刺激吗?”
郗庭忽得想起那天,他又抑制不住想抖。
他皱眉,又很快松开,又是那样一副神色。
“好。”
“你要求的,我总要去做。”
“干什么哭丧着脸,观摩而已,我顶多开最低档。”陆晞抵着他的鼻子,轻轻吻他,好像爱人离别送行,“开心点。”
“嗯,你也多吃点饭。”太瘦了。
陆晞微怔,于是郗庭也笑了。
就连换掉所有备用药的时候,他也是笑着的。
但他为什么还在颤抖?
四周昏暗一片,黑黄的色块交杂着组成长方形。他在做什么?哦,手术,他关掉了所有遥控,换过所有备用药。他撕下来一片黑色放到盘子里。可是蹦蹦跳跳的五彩团子涌过来,细密地打在他身上,他的手被团子打得发颤。好像有谁在看他,审视地,怀疑地。
手在钢丝上跳舞,他切开豌豆宝宝的头部,在放大镜下寻找着缠绕在一起的丝线,可是越来越多的五彩团子涌出来,几乎遮盖所有的视野。他不断拂开五彩团子,在豌豆的坚实处切割,他挑出五彩的丝线,手捻着接起来。他忘掉所有的设想,总要把丝线接起来。五彩团子氤氲着散开,又合拢。五彩团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他不知怎样把丝线接起来,又怎样吻合豌豆宝宝的头部。他打完最后一个结,五彩团子蜂拥而上,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黑的黄的红的色块拉成丝线缠绕。光怪陆离,他扯着绕过,几乎看不出原先的形状。遥远的天际黑黑的色块涌进来,伴随着‘你太让我失望’的声音。他看到豌豆宝宝融化进海里,四周漫上的五彩团子细密到黑,透光的丝线垂下来。他游过去。在撕扯的疼痛里加速向上。
疼痛勾着腮肉,血液黏湿黑色的琼脂,黑暗里丝线漫出白光。神经弥漫地疼,他往上,往上,黑色变为五彩,有什么轻飘飘地压下来,他猛得跃出海面。
‘哗啦啦——’
天光大亮。
很讨厌做实验啊,尤其是做别人的实验品。
当郗庭找到穿着白服的陆晞时,她正摇晃着试管里的反应物,冷而利的侧脸在白光下晕眩。陆晞滴入催化剂,放到试管架上,她以为他总要说些什么为着并不体面的分别。但是他没有。为她的轻佻和恶劣,她以为他总要报复一二。可是也没有。他只是站在门口,满身的愤怒与哀怨忽而消弥。他怔怔看着她,白大褂几乎变成飘逸的袍服,好像比他走之前又宽大了些许。他知道她总是一订定制一批。
“你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他脱口而出。
陆晞顿住了。
她看向郗庭,难道他的脑子真的坏掉了?
“还好。”她回道。他不提,她也不想说什么。她不擅长和人吵架,也不想看到郗庭又哭着和她抱怨。
“你又这样。”郗庭轻轻道。
他能说什么呢?他憋着一口气赶回来,只想听她怎么说,他想问很多来着,问她他陷入梦魇的时候,她做了什么。问陆晞在和他亲密的时候,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他在记忆里挑挑拣拣,筛出闪亮的碎片,宝贝一样咽下去,血的疼化作迷蒙的雾,他好像又和她在一起,他总想和她在一起。
他想自己确实不对,她这样也是应该的,但是为什么不能告诉他呢?其实只要一点点呀,他总会妥协的。可怜的人总是想要自己更可怜,他想得自己想哭,情绪干扰大脑,又或者他高看了自己,还是留下固定的痕迹。当他飞一样闯进来的时候,他却什么也看不到,只感到安心与自责。
他在她面前总是这样。他把自己驯化。
但他看到她又瘦了的衣裳,或许瘦了,或许是错觉,愧疚铺天盖地袭来,他的自我在她面前又无限地低下去。他确实是不对,有一些小心思,她小惩大诫也是正常的,她也不知道他是要去做什么呀,也猜到了自己会阳奉阴违,提前绕过去又有什么错呢?他从支离破碎的境况里捡出些事实,来拼一个能继续睡下去的故事。他那样爱她,爱她爱到生理的反应都受她操控。
她总也是爱他的。
不然为什么只和他一起呢?
她那样冷酷的人,如果不爱为什么会和他亲密接触?她总有那么一点是爱他的,是他隐瞒了太多,不够坦诚,是他有些小心思,所以才让她失望。那些夜里虚无的爱意环绕起来,对她的渴求进一步扭曲着他,他残存的理智知道自己不该来这里,她只要站在那儿,他就无法自控。
病毒一样的爱摧毁他的思绪,浑浊的水色染上潮红,他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她凑过来和他一起。他实在是错了,就算想也不敢上去,怕她更生气,只等着她下一步的指令。脑子里的思绪混混沌沌,他又陷入断片的思绪里。
陆晞做完最后一个实验,在清单上又打出一个勾,导出数据。她清洗瓶子、试管,把药剂分类存放。等做完这一切,她收拾好准备回去的时候,郗庭还呆在那里,抱着头蹲着,像一只鹌鹑。
她没有接触他,只是给管理科打了个电话,说这儿有个人不太对。等校医院把郗庭带走安置,陆晞插着口袋,在湖边慢慢走。
一会儿去看看他吧,陆晞想,算是最后的温情。不管怎么样,给这出戏一个落幕。他们一行人应该要回去了,看盛析理的近况,脸色一次比一次要不好,詹姆普斯他们要的东西太多了,再留下来容易被讨账。
她还以为郗庭会想要孤注一掷呢,他病态的想法与观念,很容易极端,他在漩涡里沉沦,于是也想和她一起。他无数次瞥向黑色包的眼,举起又放下的手。她总是吻他,看他尚且清明时眼里挣扎的情绪。他又和国外的谁有交易呢?要来控制她,结果把自己搭进去。国内的总不会有,太危险了。只有国外的,是新的势力吗?可是谁会找到她呢?知道她和荣密关系的并不多,零零总总就那几个。
是哪个旧人?
真狠啊。
陆晞裹紧大衣,冬天要来了,N城的冬天是干涩的冷,穿厚点就好。只是冷气来得太快,她还没来得及准备。
她的眼前又晃过那一双雾蓝色的眼,磨碎了的玻璃珠亮起来的也很漂亮,像燃起的新的火焰,氢气在□□里燃烧的白色的焰火,像郗庭的生命。她喜欢那样的危险,于是靠近。她玩弄在指尖,又为杂质皱眉。
杂质会摧毁他。
于是亮亮的宝石内部的瑕疵越来越大,污水一样漫出来,把碳单质浸润破碎,化成虚无的流水。小美人鱼最终还是融化在深海里。
陆晞忽然笑出来。
她也是个很糟糕的人啊。
她捏着烟的滤嘴,靠在树边,还是没有抽烟。小老太吩咐了那么多事,怎么做得完,排到九十九岁,过满易折吗?她只能尽力去做。绿石好像感知到了什么,最近也有些蔫。她把石头撤掉,看它为了呼吸踮起脚尖,每只脚都在努力,只有头上的呼吸孔露出水面。它那样努力地活着,是不是会驱散蔓延的悲伤?
陆晞还是没有抽烟了,尽管没来由得想抽,但是小老太也不喜欢烟味。她说她年轻的时候也喜欢抽烟,酗酒,因为处理不好的情绪和境遇。烟和酒在某些时候是好东西,但对于一个想要活着的人而言并不好。她说她的身体在努力活着,总不能自己先放弃。
没有一个科研人喜欢中断的实验,就像你的身体不会喜欢你帮倒忙。
‘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可是她没有精力去后悔。
现在想起来,小老太真的铺垫了很多东西,小心翼翼地怕她伤心,好像死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活着的人不要难过。陆晞难过吗?她不清楚,她的感知能力不可控了。她靠在树边,手指摩挲着干枯的树枝,有一段树枝在弹起后迅速离开。她看着平静的湖面,把捏烂的烟塞进兜里。
“我尽力吧。”
她承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