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风雨 半世江山 第6章 欧阳淳

晨光熹微，太子府内一片肃穆。元休站在廊下，望着内室中为刘母诊脉的欧阳淳，心中忐忑不安。他清楚得很，欧阳淳虽年方三旬，却已是翰林医官院领院事、紫金御医，位高权重。这位年轻的御医天资聪颖，自幼随父习医，精通《黄帝内经》、《伤寒论》等医典，更曾游历四方，广采众家之长。传闻他在西域游学多年，深谙胡人医术，尤其擅长针灸推拿之法。年纪轻轻便被先帝征入太医院，三年便升任紫金御医，成为朝中最年轻的御医令。如今更是独领风骚，御前问诊、开方用药无一不精，被誉为“神医再世”。

这样的神医，平日里只为天子、皇后及贵妃级别的主子诊病。就连自己这个太子，能否请动他都要看圣上的脸色。若是要请他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平民诊治，这难度之大，不亚于登天。每念于此，元休的心便愈发沉重。

欧阳淳正专注地为刘母诊脉。作为御医，他深知眼前这位许郡夫人的特殊地位。她虽非太子生母，却从襁褓中抚养太子长大，待之如己出。皇上对她青眼有加，破格赐封许郡夫人，这等尊号便是皇亲国戚也望尘莫及。因此，府中上下包括太子在内，都对她礼敬有加，太子称之为“阿母”，众人则尊称“老太君”。

欧阳淳四指搭在刘母腕部，神情专注，细细感受脉象变化。片刻之后，他露出赞许的神色：“太君，您的脉象当真绝佳。脉有根气，和缓有力，不疾不徐，不滑不涩。虽说我年轻，却也诊过无数贵人权要，难得见到如此稳健的脉象。这脉若论之，恰似山泉流响，清澈悠远；若画之，便如行云流水，自然天成。”

这番话绝非奉承，而是发自肺腑。欧阳淳虽年轻，却向来一丝不苟，从不轻易称赞病人。但刘母的脉象确实令他惊叹。一个人的脉象往往反映其心性，能有如此脉象，足见其涵养之深厚。

刘母闻言，眉开眼笑：“这都是托皇上的福。虽说人到暮年，这身子骨倒还算中用。”

“我等皆是沐浴圣恩。”欧阳淳恭敬道，“以太君这般脉象看来，定是寿比南山。我大宋江山，托圣上洪福，也必将千秋万代，永世昌盛。”

众人闻言，都笑着附和。元休见时机已到，忙说道：“阿母，眼看就到午时了。欧阳太医远道而来，不如留下用膳如何？也好尽尽地主之谊，表达我们的一点心意。”

欧阳淳连忙起身推辞：“殿下言重了。在下不过一介郎中，怎敢在太子府久留？况且宫中还有要事，改日再来给太君请安便是。”

他心知自己身份特殊，掌握着宫中至尊贵人的健康机密。尤其近来圣上龙体欠安，他若与太子走得太近，难免惹人猜疑。这正是他一直刻意回避的。

“太医此言差矣。”元休诚恳地说道，“您为父皇殚精竭虑，又为阿母悉心诊治，实乃我元休的大恩人。区区一顿便饭，用不了多少时间，菜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还请太医不要推辞。”

刘母也笑着接道：“是啊，太医回去不也要用膳吗？就让太子尽尽地主之谊吧。”

欧阳淳见太子如此真诚，又有刘母挽留，若再推辞就显得太过疏离。想了想，他拱手道：“如此，老朽就却之不恭了。”

元休暗暗松了口气。留住欧阳太医是第一步，接下来就要找机会开口相求。他瞥见窗外飘过几片落叶，不禁想起昨夜一场大雨，也不知那对兄妹可还安好？这般想着，他的心又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