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汤 第18章 十八 过故人庄

说是顺路，却是他们半路转了方向。伍子骥让车队先行，瞧着队伍走远，才牵了自己的马来。让刘梨手扶前鞍，脚踩马蹬，双手在她腰上轻轻托了一把，顺势跨上马背。刘梨从未骑过马，坐在马上不敢直起腰。白马打了个响鼻，前蹄在地上不满地划拉了几下，惹得她脸上更凝重了几分。

伍子骥轻笑，一个跃身骑上马背，手持缰绳，正好将刘梨虚拢在怀里。

“别怕，放松坐直了，你紧张马儿反而不自在。”刘梨依言坐正了，感觉到背后男人的热气，微微一僵。握住缰绳的双手干净修长，虽瘦削却不孱弱，手上的经络形成一道道阴影，像一幅淡墨山水在肤上漫开。

“走了。”声音低沉就在耳边，刘梨未曾与男子这般亲密过，心想幸好背对他，瞧不见她此刻已经红透了的脸。伍子骥看见姑娘殷红的耳垂，嘴角无声牵起。

刘梨分神去看周边景致，“离家的时候正是收麦时节，这会已经种下新苗了。”

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农家总是应时节耕作，农事繁重，四时不息。”伍子骥道。

“爹爹说今年是个好年头。”

女子的侧颜清丽娇美，他深深瞧了两眼，才说道：“良辰美景，甚好。”

临近庄子，伍子骥先下了马，牵着缰绳进庄。刘家的枣树枝繁叶茂，遮去大半的篱笆墙，院子里鸡鸣声声，一妇人坐在井台边浣洗，不是刘婆是谁？

轻轻唤了声“干娘”，刘婆耳力尤其好，闻声停下手里的活计，刘梨又唤了一声，“可是我家二娘？”再忍不住，跑上前扑到刘婆怀里。

刘婆搂住姑娘，颤着手将她摸过，才细细问起这些日子闺女过得可好。娘俩说过话，刘梨又引见伍先生给刘婆。伍子骥从马上卸下两包山货给刘婆，只说是刘梨带回的。他礼数周到、心思细腻，替她想的周全，刘梨看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感激，一边觉得总是欠他的，一边又忍不住泛起丝丝甜。

“我还得赶上车队回去复命，不便送你回山了。”刘梨明白他事务繁忙，垂着眼点点头，感谢的话似乎说过很多，开口却依然是“多谢”两字。

伍子骥见她两颊红红的，目光还是不看自己，“晚些时候让你父兄安排你回去，你一个姑娘家在外，我会担心。”最后四字说的极轻，刘梨蓦然抬起眼，直直望进一双瞳仁，那里清澈明净，只映出自己的影儿。好像突然春风拂化了冰雪，阳光照进了迷雾，二人不约而同带上笑，陌上花开，璧人一双。

晚些时候刘老儿归家，看到干闺女又喜又忧，纵是老汉顾面子，也不免好一番伤感落泪。问起兄长，得知刘又青伤好后便离开原来的工坊，备副挑子自己单干，做了个游走的银匠。辛苦也很是辛苦，背着挑子到处跑，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好在又青本就手艺好，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如今在十里八乡也有了些名气，昨日被隔壁乡里请去打嫁妆头面，需过上几日才能回。

“如今家里日子好了，我和你爹爹攒着钱，想着定要把你从那府里赎出来！”刘婆紧紧攥住刘梨的手说道。她精气神比之前大好，只是多了不少华发，更苍老些。“我在杜府里很好，主人家待我和善，爹娘放心。”“我怎么放心啊！为了我们，你……”眼看又要哭，刘梨忙岔道：“我之前瞧小柳儿像是对哥哥有意的，那可是个好姑娘。”“是啊，两个孩子一起长大的，彼此都有些情意，难得小柳儿家里也不嫌弃我们，先前两家人透过口风，都有那意思，只你哥哥……怕小柳儿嫁过来受苦，委屈了人家姑娘。”

“说那些伤心话干嘛，闺女难得回来，上回又青不是给二娘打了支簪子让你收着？还不快拿出来。”刘婆连忙起身，说可真是老糊涂了，拉着刘梨进屋，从床头箱子底下掏出一个红布包塞到刘梨手里。

“打开看看。”

刘梨剥开层层红纸，里面是一支雪亮的银簪，正是一枝梨花的形状，虬枝嶙峋，开出几簇绚烂梨花，又饰以流云纹，风格高雅，意趣不俗，刘梨立刻喜欢上了。“真好看！我这就戴上！”说着对着镜子簪入发间，银簪乌发，衬得脸儿俏丽多姿。“又青哥哥果然好手艺。”

这次回来匆忙，刘梨没去拜访昔日闺中好友，只陪爹娘亲亲热热地吃了顿饭。惦念修齐还在山里，哪敢真在家里留宿，刘老儿要亲自送她回去，刘梨不忍老人家辛苦劳累，央干爹另寻了辆牛车，许车把式几个钱送她回去，不料这一去又生出事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