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 第4章 寄生

降真睁开眼，一片黑色映入眼帘。她挣扎起身环视周围，托集中营的福气，她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自己遭受过什么。

低头检查过胸口完好无损，甚至没有伤痕，降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未知的迷茫让她恐惧。

我在哪里？我要做什么？我能做什么？

她看见白色光斑好像玻璃的碎片分部在四周，随手一够，那光斑竞真有如玻璃般尖锐冰冷的手感，这片光被她握在手里，指尖再一用力，光斑就破碎成更多的小碎块，光芒依旧。

我是否已推开死亡的大门，看见全新的世界？徒劳的挣扎无法阻止生命流逝，坟墓咬住我的脚。

贝拉，赤井务武，贝尔摩德，琴酒。在4年里我挣扎这么久，无数人匍匐在我脚下，权力唾手可得。

命运作弄。

那些光斑突然消失了，只剩下黑暗的世界，降真转动眼珠观察周围的变化。

现在，失去心脏的我是死去还是神奇的活了下来？

没有视觉、嗅觉也没有听觉，她的触觉却没有被剥夺，降真感觉到有个听诊器贴上她的胸口。

原来我还活着。

意识到目前情况的同时，她额头上有个什么东西被取下，降真嗅到空气中消毒水的气味儿，听见一个女生的声音：“夏油、五条，她醒了，去通知校长吧。”

这里可能是一所学校？如果是学校为什么会留我这个伤员？最奇怪的是他们怎么屏蔽她感官的，现在她的视力还处在被完全剥夺的状态。

她尝试起身，还真的坐了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确认自己的脉搏。

“伤患不要有大动作，放心，你还活着，我是家入硝子，你的主治医生。”那个女生这样说，听她后半句话，她其实在安抚自己。

这个女生的年纪应当还不大，声线青涩且不稳定，是青春期女生声音的特色。这位家入硝子小姐是个不怕事不随波逐流的女生，没有模仿东京jk故作可爱的语气，而是保留自己的声音本色，真罕见呐。

“硝子，你确定她已经没事了吗？”一个男生声音传来，声音听不太出来只知道已经过了变声期，音色很温柔，这样温柔的男声里她能听出他的抵触。他坐的不远不近，这个男生不喜欢她。

放下听诊器，家入硝子说：“暂时不会出现问题，暂时的范围我无法判断。”

没有房门开关的声响，从一开始门就是敞开的。

温柔男声说：“你好，我叫夏油杰。”

“你好。”降真冲声音方向点点头，她被自己和般若一样的女童声音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声音？”现在她的声音又恢复正常了。

“深呼吸，稳住自己的心情，只是一点咒灵的后遗症而已。不要怕。我们……一定会帮助你的，你现在很安全。”夏油杰听上去会安慰人多了。

如果降真的视力完好就会看见夏油杰注视她的奇怪眼神，厌恶、挣扎、怜爱。

尤其是她刚开口是般若声音的时候。

“请问可以给我一杯水吗？”降真问。

“好的，我推荐你喝冰水，因为冰水有助于你收缩毛细血管，你觉得怎么样？”家入硝子的声音像个机器人，那种设定好程序后套话术公式的机器人。

降真很想看看这位医生的表情：“当然，听您建议。”

家入硝子递给降真一杯冰水，又往她怀里塞了个抱枕支撑她身体。

冰冷液体入喉，降真深呼吸调整情绪让自己整个人放松一点。她现在的状态不太好，情绪焦躁不安，不过家入硝子好像是个常处理这种事的熟手，抱紧抱枕后她感觉好多了。

从呼吸声听，家入硝子不矮。

空气静谧许久，中央空调的声音和三个人的呼吸声成为空气中的主旋律，最终还是降真开口道：“请问，家入医生您知道我身上现在情况如何吗？”

被人点名，家入硝子这才将眼神聚焦在降真身上：“简单来说就是你被咒灵袭击了，但是目前还能活着。”

边说她边观察降真的动作——没什么动作，家入硝子发现除非这位病人主动开口或者做事，她很难从这位伤患身上看出情绪波动。没有办法看出东西，她无措地又沉默很久，如果不是对她的性格初有了解，降真会以为她在等某个时机。

降真只能继续引导话题，就目前的情况看来，旁边的夏油杰现在还不愿意和她说话：“那我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里是校医室。”

家入硝子这种跟检索关键词回答一样的风格她受不了了，她需要更大口径的信息输入。

降真把脸转向夏油杰，蹙起眉毛做西子捧心状：“我记得我好像被活掏了心脏，为什么会在校医室？”

看她们你一句我一句，夏油杰也一直很焦虑，不如说他一看见床上的女生就为她的身份焦虑，话头主动给他后他反而整个人放松下来：

“你现在在东京都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校医室，我们高专专门负责处理这类事件，所以我们有专门救治被袭击人员的医生，硝子。”

果然，夏油杰的性格相对开放，句子长起来信息自然就会多。

夏油杰看见女生的眉头舒展开一点，看来更多的信息会让她减少对周围环境的恐惧。不过她抱抱枕的姿势和皱起的眉头还是未完全改变。一股怜弱心理切割他的心脏——她是如此恐惧，为灵异事件这无妄之灾害怕，或许他不应该太过纠结未来的问题。

降真听见夏油杰的声音变得更软和。示弱是女人的武器，男人们总会因为女人示弱获得心理满足。

试探下来夏油杰是个很在意弱者的人，以至于她只需露出些微软弱他就可以用价值观疯狂谴责自己，不应该啊，圣父的夏油杰为什么会在一开始一言不发，我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成为了他的顾虑？

“咒灵？你是说般若吗？”

听见般若的名字家入硝子眼神一凌，她的话语几乎急切：“对，类似。咒灵因为咒力诞生，它们本性会伤害人类，般若就是由人类对传说中叫做般若的妖怪的恐惧产生的。——你还记得你昏迷前的所有事情？”

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降真：这个女生知道咒灵的名字意味着她并不是被直接袭击的，她和般若间至少有一段时间的交流，这段时间的交流会不会就是她能存活下来的原因，但如果这样她又为什么会有这么明显的恐惧？她和咒灵是否达成过交易？更重要的是上一次般若逃脱的时候她还不会说人类的话语，特级咒灵之间实力也是天差地别，会说人类的话语就是一道天堑。

她进化了。家入硝子和夏油杰对视一眼，夏油杰眼神凝重，他觉得他有多和这个女生说话的必要。

家入硝子的声音终于有波动了，但是降真听不出来能记得般若的名字是不是件好事，于是她折中回答：“大概是记得的，只是有些地方的记忆突然很朦胧。”

感受到两个人看她目光的变化，降真的头埋得更深一点以减轻自己的不安。最后，她强行让夏油杰回答她感兴趣的问题：“什么是咒力？”

“咒力是普通人负面情绪中的力量，所以因为咒力形成的咒灵才会本能伤害人类，这是他们补充咒力的方法。”

“那普通人在面对咒灵的时候有还手之力吗？不知道为什么，我面对般若的时候……恐惧到异常。我的意思是我平时胆子绝对没有这么小。”

夏油杰想起了辅助监督在现场找到的手qiāng，那种东西他们咒术师都不会配备，这个女生手上……他还是顺话头说：“普通的物理攻击对咒灵是无效的，只有会运用咒力的人类对咒灵输出咒术才能伤害到他。所以，手qiāng对咒灵是没用的。”他眸色深沉。

“恐惧是因为咒灵活动时身上散发的咒力会诱发人的负面情绪，尤其会放大人的恐惧。”

降真身体一颤，浑身的肌肉慢慢绷紧，她还是保持时不时颤抖的模样，语气也没有改变，只有她自己知道颤抖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到颤栗：“所以这所高专就是教人攻击咒灵的地方吗？但是我记得我查东京职校时并没有你们。”

对于手qiāng她已经决定抵死不认，她赌的就是每天都会擦qiāng和她当天戴了白手套不会留下指纹，这种灵异事件的处理部门平日一定走在灰色地带，保不齐还搞什么活人实验，所以只要她身体完全好她就不用怕。

这次回答她疑惑的成了家入硝子。家入硝子透过医务室的窗户看高专的天空。是很美丽的星空，没有城市的光污染，久居山林，你可以看见天上的星子一颗颗闪。

“因为能不能运用咒力全靠天资，只有有天赋的人才能成为咒术师。普通人的恐惧会加剧咒灵滋生，为了方便，我们隐瞒普通社会。留在咒术界，那你就要记住，我们高专站在咒术界的最底层，只有毫无根基或者被抛弃的人才会来我们这里，咒术界的中坚力量——是御三家。”

“我只是知道了咒术界的存在就必须留在这里吗？这要求是否无理，你们既然专门处理这种灵异事件，手上的灵异手段一定很多，难道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洗去我的记忆或者保证我说不出去的吗？”

夏油杰的语气变得压抑，他说：“如果你和我们定下咒缚就可以，咒缚是咒术界中互相达成协议的一种手段，只要双方共同签订咒缚，那么双方就都必须去遵守，否则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不过凡事都有缺陷，咒缚也是有办法规避的，在签订时小心措辞又小心操作就不需要完全遵守。”

门口有脚步声，一个沉稳一个轻快，沉稳的想必就是夜蛾正道校长，轻快的是另外一位叫五条悟的少年。

五条悟的声音是少年嗓音，起调声音很高，偶尔几个音偏尖，未来他的声音应当会因为声带老化增加沙石摩擦的磁性，不过现在仍是少年的他声音底色难得清爽干净。是很适合去唱音乐剧的声音呢，降真想。

说起来，五条这个姓氏可算是贵族姓氏，这位五条悟同学是贵族世家出身的吗？

直到听见后面的话语：“……你很不幸运的被寄生啦。”

听见他玩味的语气降真第一反应是五条悟故意寻她开心，但是旁边的几个人一点反驳他的意思也没有。渐渐的，降真反应过来，或许五条悟说的是客观事实，她被一个叫般若的怪物寄生了，她现在就在她的身体里。

指尖刻入掌心，降真努力保持自己呼吸均匀不变，无边黑暗让她心底阴暗、隐秘的想法滋生。

在这个瞬间，降真很想杀了五条悟。

她缓慢挺直脊背，像是和从前的任务目标搭话一样，克制住颤抖的肌肉，她的微笑真诚极了：“您好，劳烦您亲自动身，也辛苦五条君。”这话主要是对“校长”说的。礼尚往来，她愿意和他打个招呼，权当转移自己注意力。

这其实没有阻止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五条悟身上，喘息几口气，她还是说：

“刚才五条君说，我，被寄生了，为什么呀？”“被寄生”三个字的读音格外重，降真一字一顿地质问五条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