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一处楼下时,连穼抬头望了望,却只看到被风吹到窗外的一缕青丝。
在阳光之下,那缕青丝也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他想,长轮说得对——
她连头发丝都无比优秀。
他缓缓低下头,垂眸掩下了眼中的自嘲和依恋。
良人,我已经遇到了。
多希望我是那个与你相伴的好人。
在百姓的祝福声中,一行人终于出了永平州。
连穼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城门,突然一身苍凉,低语道:“在这里,我身边看似热闹,可实无一人真心爱我。”
在他身边的林不复听到了,问道:“那你呢?这里有你真心爱的人吗?”
连穼垂眸,沉默良久,只道出两个字:“没有。”
语气坚定,话落便打马而去。
长轮在后头追上,低声劝道:“将军,这世间有多少真爱,您何必非要此物?要我说,您挑一个家世品行好的,便也能婚姻美满。”
良久,有一道声音回他:“她已是最好的。”
同样坚定。
“她性情古怪!”长轮无法理解,继续劝道,“您是猪油蒙了心……”
“长轮。”
听到这道略微冰冷下来的声音,长轮立时住嘴,暗叹自己才是猪油蒙了心,常年跟随在将军身边,胆子越发大了。
——
人生不过三万天,有人原地踏步,有人砥砺前行。
眨眼三年过去,圣历6056年4月17日,二皇子乔时谨出宗人府,与他一同出来的,还有陪伴他多年的易臻。
上月十五,文科殿试。孟淮妴不负所望,连中六元,成为文科举状元君,也坐实了绥匀郡主一位。
绥匀郡主府一年前已重建好,但她直到今年三月成为状元后,才敲锣打鼓地搬了进去,并一脸骄傲地大操大办了一场乔迁宴。
丞相府上下,本就不会关注易臻情况。孟淮妴搬离了相府,自是更不知晓易臻之况。
曾得三皇子授意勾引她的褚祁的性命已取,在她看来,乔时谨也已是个废人,不必浪费人监探,只待时机取其性命便可。
无旧亲关注,便意味着,易臻孤立无援。
出宗人府的第十日,二皇子乔时谨收到了一封信,信上书:拿到奉天集团研究出的甲衣加硬技术资料,可以换取你想要的。
没有落款,乔时谨从信封到信纸看了个遍,也猜不出什么信息。但是根据内容,便可知这是异国人,想要他叛国,窃取尧国机密。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这封信,虽没有打算执行,甚至他也没有能力执行——想到这,他不禁苦笑,刘明已死,其它属下不堪大用,如他这样的皇子,就是这么势单力薄、任人宰割。
心中这么想,脑中却记住了这封信。信件在灯火之上,在烧与不烧之间,他很是挣扎。
若是把信交给父皇,告诉父皇国内有内奸……
不,他想了想,每个国家内都必然是有内奸的,这些年尧国抓到大大小小的内奸也不少,他若是把此事检举,确实可以让人称赞。
但,称赞过后呢?
他能得到的东西很少,甚至,百官和皇帝还会怀疑,为何他会收到这样的信?是不是他在奸细眼里,是一个很好策反的人?如此,就更不会支持他继位了,甚至还会防着他。
想明白后果,乔时谨已决定不检举,那封信终于被火焰吞没。
看着信纸化为灰烬后,他的心又沉到谷底。
“三弟,四年来,你竟毫无表示。”
“孟淮妴,你这种毒妇,竟然还能青云直上,百姓都是瞎了吗!”
宗人府密不透风,他身边又无人有能力帮忙打点,这些年他在里头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心中对于把他送入宗人府的孟淮妴恨之入骨,谁知一出来,便得到孟淮妴成为了绥匀郡主的消息!
易臻不再是丞相府大小姐,是孟淮妴干预;他受杖入宗人府四年,也是孟淮妴所为。
在宗人府的日日月月,让他对孟淮妴的怨恨已极其浓重,但现在的他,根本就对付不了孟淮妴,因此……
他打开门,直往易臻院中而去。
浴房门被踹开的时候,易臻正在陶瓷浴缸中洗浴。
初夏虽是不冷,房内又有屏风遮挡,但房门就这样大敞着,正常人都是不能接受的,在相府做了二十多年大小姐的易臻,更是绝不接受。
她坐起身,看到来人是乔时谨,身子抖了一下,怒意顿消,小声请求道:“殿下,把门关上吧?”
她这副模样,哪还有曾经相府大小姐的风采,倒像极了婚姻不顺委曲求全的小可怜。
易臻现在有些后悔了,但她当初离开相府的态度也很强硬,是无论如何也不愿让相府众人看她笑话的。
在乔时谨入宗人府后,她想着在府中会受皇子妃欺辱,不如自请到宗人府陪伴乔时谨,也好让世人都知晓她与二皇子感情深厚。
前一个月本是很好,乔时谨对她进来陪伴也很是感动,但渐渐的,乔时谨态度转变。半年后,更是性情大变,对她动则辱骂,还要她端茶递水的伺候。
四年的辱骂和使唤已经让她犹如惊弓之鸟,看着乔时谨的目光不再满是爱意,而是增添了恐惧和眷念——眷念乔时谨温柔的时候。
是的,她还是没有彻底对这个男人死心。
她想,被关在一地四年,完全听不到外界声音,会发疯都不为过,乔时谨只是态度差了一点。更何况,还是因为自己曾经的妹妹,才让他进入宗人府的,他会迁怒,这是可以理解的。
这是可以理解的——她一直这样安慰自己,毕竟,这个男人再如何怨恨孟淮妴,也没有对自己动手不是吗?
他一定,是很爱自己的。
现在出了宗人府,他会慢慢恢复好的。
然而,乔时谨看到这样的她,笑容却很阴狠,什么心性纯良、面目端正、眉眼亲和,这种种外人对他的印象,在此刻半点搜寻不到。
易臻不由得退到浴缸边缘,乔时谨的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了她的心脏之上,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样的乔时谨,似乎少了些束缚,比在宗人府时,更为可怕……
她预料到什么,颤抖着声音乞求道:“关门……好吗?”
乔时谨恍若未闻,还是一步步朝她走来。
易臻心中焦急,终于想到制止的方式,提醒道:“殿下,您不能让人知晓有损您身份的事啊!”
“有损身份?”乔时谨终于开口了,他站在浴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易臻,目中充血,“我是什么身份?还有什么不能损的?”
“人人都知晓是你妹妹,孟淮妴把我送入宗人府,让我挨了杖责的!”
“现在,我因此不再爱你,才是人之常情吧?”
“哈哈哈……”
“什么?”易臻仰着头,满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不再爱我?”
乔时谨回以嘲笑,他一腿踩在浴缸端,手搭在腿上,道:“门,我是不会关的,你若是让我开心了,我便仅此而已。”
这个架势,易臻不是和乔时谨的脸平行,她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虽然在宗人府已经做过多次,但都是干净的,加上方才听到他说不再爱自己,易臻不由冷了声调,嗓音近乎尖利地问道:“你洗浴了吗?”
“没有,所以我要洗啊!”乔时谨笑得理所当然。
易臻怒火冲天,她终于生出了逃跑之心,就要起身离开。
乔时谨却一手压住她的肩膀,笑道:“我心爱的易臻,帮帮我好不好?”
他这样说的时候,眉眼间似乎有往日的温情,但转瞬即逝,因为他接下来的话,是威胁:“在我的府上,你逃得出去吗?还是说,你想被人围观?”
看了一眼屏风后大开的门透进来的光亮,易臻绝望地闭上眼睛,缓缓靠近。
她虽无洁癖,但相府大小姐,何曾受过此等屈辱?
那一刻,两行眼泪默默留下。她忍住恶心,只求乔时谨待会就离开。
然而,半刻后,当乔时谨扑过来时,易臻知道,她今日是完了。
她惊恐地看向门的方向,双手拼命想要推开他。
乔时谨安抚道:“放心,我一个废物皇子,还会有人监探吗?可我再如何废物,府中之人还是可信,不至于把这点闺中之事传到外头去。”
易臻还是不肯,拼命挣扎,水花四溅。
“啪!”
“啪啪啪!”
连续的几个巴掌,把易臻给打懵了,她惊讶地躺在浴缸内,不可置信地看着乔时谨,泪水从眼角无声落下。
乔时谨却又展露一个笑脸,摸着她的头,道:“乖,别怕,这院中的人我都赶走了,只要你声音小点,便无人能听见。”
他也不想给人留下一个荒|淫的印象,自不会让这院中留人。
此后,乔时谨变本加厉,但也许是出了宗人府,可选择的多了,他不再碰易臻,而是开始折磨易臻。
第一次被打的时候,易臻瞪大了双眼问他:“乔时谨,你在宗人府不动手,原来是因为那里有人看管?”
乔时谨没有说话,用行动证明了她说的是事实。
易臻才终于明白,原来,少了束缚的他,是想这样对待自己的。
她质问道:“乔时谨,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不是最爱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