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了北庭河西郡郡府,这里是河西走廊的交通要塞,也是北庭将军别院的所在地,将军家的二夫人就安置在这里。
莫宁在城里租了一间小院子将我安顿下来,囤子毁了,何大姐无处可去,也同我们住在一起。
新家不算大,前屋主是江南人,窗棂庭院都模仿了江南园林的风格。每天早上莫宁一出门我就醒了,洗漱完毕便坐在床上,透过雕花窗棂看着院中的梧桐枯枝发呆,中午在何大姐的催促下吃完饭后又回到床上发呆。到了晚上我总是噩梦连连,必须缩在莫宁的怀里,在他的安抚下才睡得着。
我知道我有点不对劲,可如果不发呆,我的耳边就会不断响起那些豺狼的狞笑声,一遍一遍折磨着我。
莫宁还是像以前一样,每天除了去兵营就是回家,努力和我逗趣,送我新鲜的野花,给我带各种小玩意儿。但我现在根本不喜欢什么小耳环小镯子之类的东西,我说:“莫宁,给我一面镜子吧。”
我的伤渐渐好了,可我的右脸摸上去凹凸不平的,肯定留了疤。我没有镜子,平时莫宁和何大姐连洗脸都替我拧好棉巾,根本不让我碰水盆,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到底变成什么样子。
“我是男人,哪有镜子?”每当说到这个话题他就故意扯东扯西。
我又说:“你身边是不是有其他女人了?”
他身上穿的灰色锦袍,是上好的料子,高马尾上还束了个银发箍,一看就不像向来节省的他自己买的。
他急了,争辩道:“我哪里有其他女人?”
我冷冷一笑:“她做的衣服不好看。”
他站起身,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这是大将军家的三小姐蔡姑娘送给我的,是她给大将军做的,因为做小了送我穿正好合适,不然收在柜子里怪可惜的。”
“发箍也是她送的?”
他的笑容里写满了“单纯的男人”五个字:“不是,是将军家的二夫人送我的,她说我每天在将军手下当差,得好好把自己收拾一下。”
莫宁人又帅又年轻,又有能力,品行还好,被人惦记上不奇怪。要是我再不出现,我的老公总有一天会被人打包顺走,而我到时候就成了委委屈屈呆在乡下,等着他几年才回去看一次的黄脸婆原配。
我越想越觉得气愤,咬紧了后槽牙。
似乎发现我神情有异,他蹲到我面前,抓住我的手细细摩挲,仰头看着我,“姐,你不要胡思乱想,我的女人只有你一个,现在你的身体也好了,咱们把婚事办了可好?”
“好。”我一口答应。
想撬我的男人门都没有,管你是什么将军家的三小姐,莫宁是我的,谁也别想染指。
闻言,他愣了愣,随后笑得露出了我喜欢的可爱小虎牙:“我马上去准备。”
我又说:“不过你得先答应我几个条件。”
他连连点头:“多少条件我都答应你。”
我起身,扯起他的衣服袖子看了看:“刚做小官就穿这么张扬的衣服,叫你手下的兵怎么看你?以后你的衣服只能由我做,什么时候穿什么衣服也由我说了算。”
就凭我那么多年用金钱堆砌出来的时尚品味,还有这几年练出来的裁缝手艺,加上莫宁这个天生的衣架子,就算是粗麻布衣,也能把莫宁打扮成最英俊潇洒的小将军。
他眉梢都是掩不住笑意:“求之不得。”
我又拿下了他的银发箍:“以后不许你戴别人送的饰品,这个没收了,明天换个木的戴。”
“好。”
我的莫宁还是很乖的嘛,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拿梳子来,我给你梳梳头。”
后悔过一次,我不再要求婚礼的细节,把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给莫宁安排。在他的操持下小小的院子有了要办喜事的样子。红灯笼挂起来了,新房也布置好了,虽然有点简陋,但非常温暖。
自然我也是需要做事的,每天绣喜服,缝喜被,岁月静好,再重的伤也在幸福的包围中慢慢好转,有时候我甚至都不再做噩梦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呀?霖丫头不舒服不想见外人。”
突然,屋外传来何大姐同人争执的声音。
“这是将军夫人,让开。”
我走出房门,问:“你们是谁呀?”
来的是个雍容华贵,大概四五十岁的中年妇人,还带着一干仆从。
这群人一看到我,不约而同目瞪口呆,像是被吓到了似的。
我又问:“你们是什么人,闯到我家里来想做什么?”
几人回过神,一个嬷嬷笑盈盈地说:“你就是霖霖姑娘吧,这位是姚夫人。”
最得北庭大将军宠爱的二夫人姚氏,何大姐跟我说过她。她多年来为北庭大将军生了两子一女,风光无限。倒是北庭大将军的正室唐氏籍籍无名,也无所出,一直住在乡下。姚氏非常喜欢莫宁,平时送衣服送食物,好得像对自家儿子一样,很多人都已认定莫宁是姚氏的乘龙快婿。
来者不善啊,不过人家是莫宁上司的老婆。我还是把人请进客厅奉上茶水:“夫人请用茶,夫人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她端起茶并没有喝,只是笑着打量我:“倒是个懂事的孩子,以前是有钱人家的小姐罢?若不是容貌上有瑕疵,做莫宁的未婚妻也般配。”
我轻声道:“不只是未婚妻,我和莫宁早有夫妻之实,现在不过是补个仪式。夫人今天来所为何事?”
我们每天睡一个被窝,早就过夫妻日子了,般配与否轮得到别人说?
她一脸慈爱地笑着:“霖霖姑娘,你可知道莫宁听说临水司被毁心急如焚,为了救你,他擅自率领自己的部下孤军深入北蛮腹地救人,违反了军令。”
莫宁总是这样,在他能做到的范围内,把所有能为我做的都做了。
我点点头:“我夫君对我很好。”
她笑着着:“他怕你担心,向将军请求等你伤好再接受惩罚,如今看你已经大好,他挨军棍的日子也快到了。他真心待你,你是否也该为他着想?”
开始进入正题了,我笑笑:“敢问夫人,我该怎么为他着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