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云阶强烈地感受到,以自己为中心的一周形成了一个被无形力量操控的精密情感磁场。
磁场中每个人都携带着自己过往受过的创伤作为磁极,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相互吸引与排斥中重构关系。
车内流淌着抒情音乐,却不能缓解滕云阶紧张的情绪。
一想到她接下来要见的人是翟宁,覃周唯一公开的女友,滕云阶的手不自觉地放到嘴边,焦虑地咬着指甲。
她悄悄撇了眼专注开车的覃周,几次欲言又止。她不能同覃周直说,自己早就知道她资助翟宁的事,毕竟这信息的来由并不光彩,是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而来的。
滕云阶思绪不宁,那些关于覃周和翟宁的模糊片段在脑海中不断闪现。
宋野在校庆时,说两人从没在一起过的语气笃定。但在挪威旅行时,宋野又提及覃周心软,只要翟宁一提到复合,她就会答应。
前后矛盾的说法将滕云阶的思绪搅成一团乱麻。
她陡然惊觉,覃周从未直接阐述过两人的关系。更多时候是她凭借自己的所见所闻,在脑海中兀自推测,从而构建出对这段关系的认知。
其实过去四年里,自己对覃周的误判数不胜数,实则是自己住进了由自我防御机制构建的认知茧房不愿出来。
覃周的主动像利刃,将茧房撕开条缝隙,强烈的光线照入,迫使滕云阶直面“覃周爱她”的真相。
这个真相带给滕云阶的喜悦与甜蜜是少数,她得到更多的是惴惴不安。
在其他方面配得感很强的滕云阶,在感情上第一次自卑地觉得她于覃周并不相配。
覃周作为爱人太过优秀,所以在她发现被覃周利用,隐瞒时更多是松口气。但拉进了和覃周距离的她并不好受,两种情绪在她脑海中博弈。
“你喜欢坐什么车?”覃周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嗯?”滕云阶回过神来,被这忽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一头雾水,微微皱眉,疑惑地看向覃周,眼神里满是不解。
覃周的语气轻快,嘴角上扬三个像素,“换车。这车总沉闷,可能克我。”
“又有钱了?”滕云阶注意力显然不在这个话题上,和覃周有一搭没一塔的聊,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
“嗯,我妈给转钱了。”提到钱,覃周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点小得意。
这得意在滕云阶看来,实在莫名其妙。毕竟钱又不是覃周自己赚来的,哪来的雀跃呢。是真觉得每次在这辆车上的氛围都沉闷,真的克她,换车就会一路欢乐吗?
“啃老。”早实现了经济自由,甚至抱着打水漂的心态给宋野投资八十万的滕云阶如此毫不留情的评价。
“顶多算嘬老。”覃周耸肩,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换车的钱对她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但对她妈来说是她划卡都不会过问的金额。她既没有不良嗜好,也不打算用她本就不突出的经商天赋创业,妈妈靠这点钱就获得一个乖女简直一本万利。
在滕云阶要再次唾弃覃周时,她的电话铃突兀的响起,滕云阶拿起手机便听到那带着玩世不恭的开头。
“莫西莫西。”
是家长眼中真正不听话的二世祖,正在创业的宋野给滕云阶打的电话。
“能来医院吗,我被车撞了,胳膊断了。”电话那头传来宋野声音的同时还夹杂着嘈杂的人声和仪器的滴答声,让滕云阶的心猛地悬起来。
“哪个医院。”覃周看着身边失语的滕云阶,立刻察觉到事情不妙,询问道。
得知地址后,覃周一脚油门,车子疾驰而去。
终于,车子在医院门口猛地一个急刹停下。覃周说她去找车位让滕云阶先下。
滕云阶匆匆调下车,一路小跑冲进医院大堂。
吊着胳膊的宋野穿着宽松的病号服站在角落,面前一个个急诊床位推过,她东张西望地寻找谁的身影。
“宋野!你怎么就站在大堂吹冷风!”滕云阶看着胳膊骨折还不老实的宋野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拽住她的领子,在她耳边低声怒道。
“嘶 ——” 宋野疼得倒五官都缩到一起,倒吸一口凉气。
滕云阶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手。看着宋野狼狈的模样,心疼不已,“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
一提到这个宋野瞬间来了精神头,像个被点燃的火药桶,眼里闪过一万句不过审的国骂,牙齿咬地咯咯作响,在滕云阶耳边极其愤怒地低吼:“我骑着我的小摩托去见客户,那个不长眼的车黄灯猛冲,给我撞了!”
覃周这时也赶来,见宋野还生龙活虎,放下心来。她嘴角一勾,毫无心里负担地吐槽:“好雅兴,给电驴起名叫摩托。”
宋野吊着手还不消停,笑得一脸挑衅:“我的电驴和你车一个牌子的。”
覃周神色淡定,不紧不慢地开口,语气里满是淡淡的调侃:“嗯,我知道,四次没拿下摩托票,一怒之下买了宝马的电驴。”
听的宋野垮下脸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科目一挂过的不是你一样。”宋野眼睛一瞪,佯装发怒,开始揭覃周的短。
覃周不语,科目一是她永远的耻辱,在考完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毫无顾虑的嘲笑宋野没学下摩托车票的事了。
宋野得理不饶人,用那只没受伤的胳膊一把搂住滕云阶,故意当着覃周的面吐槽起来:“当时她刚拿驾照,可把自己给得意坏了,非要开车带我们出去兜风。好嘛,那车开得,简直是如履山地。”
滕云阶在思考她们放了翟宁鸽子该怎么解释,下意识顺嘴问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她换车了,放弃了她的低底盘超跑。”宋野说。
“太可惜咯。在场有一个人没口福,吃不到滕滕削的苹果,我不说是谁。”得知覃周要去赶飞机的宋野坐在病床上,脸上挂着狡黠的笑,故意拖长尾音说。
她边说边用没手上那只手轻轻敲打床沿,眼神挑衅地盯着覃周。
滕云阶坐在宋野的病床边,神情专注地像她在画室削铅笔一样削着手中的苹果。锋利的小刀在她手中灵活转动,苹果皮虽宽厚,但还是像长丝带一样缓缓落下。
跟翟宁解释完放鸽子原因的覃周依靠着门框,目不转睛的注视滕云阶不算娴熟的动作。宋野再三的挑衅,她仿若未闻,只沉浸于滕云阶削苹果这一温馨画面。
待最后一片苹果皮落到垃圾桶的瞬间,覃周骤然伸出手,夺走即将被递给宋野的苹果。随后,覃周挑眉,非常自然的啃了一口。
“呵呵,走了。”覃周嘴里还嚼着苹果,含糊不清地说道。
话毕,她披上风衣,步伐轻快地转身,留下一个自己觉得很洒脱地背影。
待覃周出现在楼下,回头看到滕云阶正趴在窗沿看她,脸上露出明媚的笑,拿着战利品苹果像她挥手。
在夕阳的映照下,覃周的风衣随风轻轻飘动,显得她身姿更加挺拔。
“?”滕云阶一脸嫌弃的看着走进风中的萧瑟背影,想,为什么覃周一和同学在一起就变得幼稚如三岁小孩,就抢到一个苹果还要反复朝她俩炫耀。
如果知道滕云阶是怎么想的,覃周一定会在风中流泪。
好在她不知道,只一心沉浸于滕云阶并没有要判死刑她们的感情的喜悦中,脚步轻快,嘴角不自觉上扬,乐颠颠地走了。
待滕云阶目送覃周走远,目光重新回到自己身上,宋野说道:“滕云阶。”
“怎么了,这么严肃。”滕云阶看着宋野与刚才插科打诨判,严肃到判若两人,诧异于宋野的变化。
“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宋野垂下头,脸被稀碎的发丝遮掩了大半,看不清她脸上是什么情绪,“如果没有那么多糟心事,你会选择和我在一起吗”
“什么?”滕云阶被宋野一句疑似表白的话硬控在原地,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发出一声短促,尖利的惊呼。
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这样的场景下,宋野会突然抛出这么一个重磅炸弹。
消毒水味弥漫在空气的每一寸,伴随这种刺鼻味道说出告白,显而易见不是好时机。
“我喜欢你,从那天看见你在校庆弹钢琴开始。”宋野仰头注视着滕云阶,眼中带上以前被很好藏匿的缱绻。
“我知道覃周也喜欢你,我们两个约法三章说要公平竞争。当然你最后跟别人在一起,我们会也祝福。”
宋野的手指扣着病号服衣角,眼神中闪过暗淡:“大四的时候你生病了,我想这简直是上天恩赐的机会。要是只有我们两个互相舔舐对方伤口,说不定会水到渠成的在一起。哪怕一直不在一起,也能陪伴对方到最后。”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懊悔,“但我并不是个合格的爱慕者,没陪你去治病。”
“生病实在是太痛苦,我选择逃避,没想到你能走出来。我知道,提出想搬到H市那一刻我就出局了。”她的声音有些发闷,带着哽咽,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现在说出口,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最后争一下。”宋野脸上满是挣扎之色,说完这句话才释然地笑笑。
想到两个人围着滕云阶开屏,互相怼。滕云阶以为她俩是欢喜冤家,互相喜欢,就想为两位默哀。
话说我已经彻底脱离大纲了,像王国之泪一样自由,想写啥写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十三章 忽如其来的车祸和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