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等我 第2章 第 2 章

生活乏味枯燥、单调重复。放假这段日子，乔玉韫不是窝在阁楼预习新学期要学的内容，就是下去帮黄贝霞看店。

她家便利店名叫日安小超，开在恒能街。街面不大，边上稍微摆多点地摊就人挤人，路很难走。开在这儿也是图个热闹，好做生意。黄贝霞经常站门口大骂司机，说车停在店门口挡她发财，让人赶紧滚远点，不然叫警察过来拖车。

对她来说，赚钱是头等重要的大事，小超开了一年有多，就没关过门，可谓风雨无阻。

放假？乔玉韫心想不存在的，他们过年也开，歇息的阁楼就在店里。

这一日晴空万里，她的初中好友彭爱欣正盘腿坐在地垫上看言情杂志。

乔玉韫家里没有杂志，一是黄贝霞不会给她买课外书，二是她对爱情不感兴趣。杂志是彭爱欣自己带过来的，至于为什么要在乔玉韫家看，跟彭爱欣她妈有关系。她妈是个很严肃的女强人，对彭爱欣要求极高，管她管得很严，知道她爱看言情杂志和言情小说后，不让她看，觉得会给她种下□□心。

至于她妈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彭爱欣解释过——她本人瓜子脸，扎起一条长辫子，有美人尖，脖颈上挂着樽白玉佛像；两人相识不久后，乔玉韫手贱摸过一回，当时彭爱欣的反应很大，说这是开过光的，不能随便碰——这才知道她家信佛，天天焚香礼佛。

彭爱欣看得入迷，乔玉韫人走到她在边上好半天也没觉察到，便跟着看了一会儿，发现她看的是古言仙侠短篇，这一页的剧情进行到男女主角在桥上拥吻。

还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呢……

乔玉韫在心中啧啧两声，继续等一会儿，不见彭爱欣有任何反应，干脆低头念道：“夜凉如水灯如昼，桥下……”

彭爱欣脸红，啪的合上杂志，笑骂道：“啊呀烦死你了！”

乔玉韫说：“我还以为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接吻吗？你怎么看了那么久还不翻页啊。”

彭爱欣“抱头鼠窜”，直骂她烦，让她赶紧把东西上贡了，老佛爷肚子饿了。

于是乔玉韫蹑手蹑脚地下阁楼去了。她停在倒数第二个阶梯上，探头一看，黄贝霞还在追连续剧。她恰好看到激动的环节，没忍住跟着剧中主角破口大骂起来。

黄贝霞骂起人来中气十足，可能上辈子是做喇叭的。乔玉韫冒着耳聋的风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到右侧货架，火速往怀里揣几包零食，逃离现场。

她上楼后，彭爱欣不看杂志了，改而刷起手机来。乔玉韫边往嘴里塞东西，边时不时瞥两眼，心中有些羡慕。黄贝霞没给她买过手机，班里的同学都有，就她没有。原因很简单：家里穷。而且，她一个高中生以学业为主，不需要手机。

“沉迷网络对学习没好处，等你长大了挣到钱了要什么什么没有？还差手机？”她曾经提过一次，黄贝霞如是答道。

“这是什么软件啊？那么好看吗？我看身边的同学都在看。”见彭爱欣刷得乐呵呵的，手机里时不时传来一些好听的歌，乔玉韫问。

“抖音呗，”彭爱欣说：“跟你说这可费我流量了，一刷根本停不下。”

乔玉韫往嘴里塞薯片，说：“这么厉害吗？那我也想看看，我觉得里边儿的歌都很好听。”她把几块薯片提到彭爱欣嘴边，说，“呐给你吃，——你给我刷刷？我体验一下？”

她话音刚落，手机里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大家可以记住这张脸哦……”

乔玉韫呼吸倏而停住了，没注意到指间的薯片被彭爱欣叼走了，只知道这道声音倏地远去了。彭爱欣刷抖音时爱看广播剧安利、明星、美妆、影视剧集，对其他类型的不感兴趣，因而这话没播完就被她刷走了。

“欣欣你等等，我看一下刚才你划走的视频？”

换作平时乔玉韫不会不经她同意就拿走她手机的，何况是当面拿。彭爱欣人随和，不太会计较，因此只是轻轻地啊了一声。就见乔玉韫用尾指滑了下她手机屏幕，刚才被刷走的视频再次出现。

差不多五分钟的视频，乔玉韫却不断将其循环着，不是爱看，是懵了，觉得太不可置信了。

就在她以为遇见宁时霜只是偶然，是生活中的小插曲，是两条本不并行的轨道因脱轨而触碰时，她居然在彭爱欣的手机上刷到了宁时霜的视频……

准确点来说，是刷到路人拍下宁时霜路见不平时的视频。

原来当时她从制裁小偷到跟她说话，也就用了两分钟时间啊。乔玉韫后知后觉，想。

这名拍摄者应该是个视频博主，用专业设备拍的宁时霜，将她漂亮的脸蛋与飒爽的身姿拍得一清二楚。

乔玉韫挺直腰板，将手机架离光线，不知第几次重温当日的经历。

彭爱欣探手去掏薯片，掏着掏着乔玉韫松了手，好好的乐事差点祭了地，亏得彭爱欣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干嘛呢？”她问。

——“大家可以记住这张脸哦，这人是专门偷人东西的。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人人有责！~”

宁时霜笑起来甜甜的，眼珠光华流转，美得像天上的云彩，颤如露珠，又带点不易觉察的狡黠，还有些不被涌出的小傲娇。乔玉韫想，她看起来很自信。她猜想宁时霜没吃过什么苦头，是在相当有爱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的。

真好啊。乔玉韫想到这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宁时霜穿得很漂亮，很会穿搭，很有品味，那她应该有手机吧？而且她还化妆，肯定学过吧。那她有没有什么社交账号呢？会在上面分享一些生活痕迹吗？

乔玉韫越想越止不住好奇心。

于是她点开了评论区。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大部分都是一些无意义的废话，一水的“好酷好甜”、“她真的好漂亮啊”、“重拳出击制裁垃圾，女王我好爱，我不允许任何人忤逆你”……不过，乔玉韫还是耐心地一条条看下去——是的，网友们的花式夸赞也是她想要表达的，这让她想起了彭爱欣以前的口头禅：我嘴替。

“评论有什么好看的，”彭爱欣炫完几包辣条，感到非常满足。没办法，她妈在垃圾食品这方面上管得很严，她只能来乔玉韫这儿过过嘴瘾。她擦干净嘴巴，伸手：“好了给我吧，我要看辰哥！”

两人熟得不能再熟，乔玉韫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说：“是是是，看你的路辰，给你看给你看。”嘴上这么说，行为上却是另外一回事。她直往后退，不给彭爱欣碰。彭爱欣以为她闹自己，哎哎哎地叫着，上手来抢。

乔玉韫跟无赖似的直接躺地上，彭爱欣顺势扑在她身上，以为闹腾完了。谁想乔玉韫翻身继续看手机。看她“贱贱地”，还避开自己伸过去的手，彭爱欣一把抓住她衣服，乐呵道：“——诶诶诶到底看什么呢你？”

“我聋了，乔玉韫不理，乔玉韫装没听见，乔玉韫继续往下刷评论。”乔玉韫说。

“我服了你了到底刷什么高赞评论呐，”彭爱欣直接上手掐她脸，说：“到底看上谁啊你，我跟你说路辰是我的啊，别跟我抢。”

这恋爱脑……乔玉韫高举手机，念台词般道：“是是是，是你的，必须是你的。”

乔玉韫有些婴儿肥，软乎乎的脸颊肉特好掐，她被彭爱欣扯成史莱姆，换作平时必须反击，挠彭爱欣腰间痒痒肉，这会儿却没有，只翻身将彭爱欣压在身下，用小腹盖她膝盖，继续动手刷刷刷。

彭爱欣果然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一动不动。她啧啧两声，说：“好吧本公主再赏你一分钟时间。”

乔玉韫举手，给她比了心。

终于，乔玉韫在中间翻到了一条疑似扒出宁时霜本人社交平台账号的评论：

【这人看着有些熟悉捏，感觉有点像我一直在关注的博主？看这里→@纯净水奶酥脆。】

乔玉韫没觉察到自己呼吸一滞，她点进被艾特的抖音账号，闯入眼眸首先是宁时霜的脸——头像是她本人，是自拍照。

乔玉韫点开，照片里的宁时霜画着清淡的妆容，头微微下垂，眼睛看向镜头，右手捧着一本封皮颜色为粉色、名为《生活的哲学》的书，下巴抵在页沿上。边上P了个大拇指。

乔玉韫来回确认几遍。心想真的是她。

生活的哲学……

她很爱看书吗？

乔玉韫先点开宁时霜的顶置视频，标题是：【你不允许自己彻底做自己，或者社会不允许你做自己，那么你就无法开发你的潜力。对我来说，做自己就是沉浸式地体验武打这项艺术。在武术世界，我就是王。我是奶酥脆，评论与私信等你，欢迎来战哦。】

有些中二。有点可爱。乔玉韫想。

视频画面中的宁时霜穿着冲锋衣与高帮靴，与乔玉韫初见她时不一样，这时的她留着长发，挑染成紫色的马尾用发圈高高扎起，人站在空地上。对面冲来一个瞧着比她大点年纪的男生，一上来就拳头招呼。宁时霜猫儿似的敏捷，卡着点后仰避开，在男生没反应过来前拐了个角度去拖曳他的上臂，紧接着猛一扯！男生顺势下跪，双手抱住她的双腿。宁时霜果断往后摔，顺带扯着男生一同往地上躺，然后带起几个翻滚。

这一镜到底间，宁时霜已抱住他的头，膝盖一抬，踹中他胸膛，随后翻身将他压在身下，火速地做出几个乔玉韫压根看不懂的连贯性丝滑的固技——逆转腕锁、扭脚锁脚尖压制、十字固——乔玉韫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宁时霜在评论处科普了——视频的最后，男生试着挣脱，没挣开。宁时霜则问：“服不服气？”

“服！服！”男生笑着说：“你先放开我，我服气了。你打得真漂亮。”

宁时霜说：“人就不漂亮嘛？”

男生道：“漂亮漂亮。”

乔玉韫不知道男生是专门来挑战宁时霜的。她没看见他眼底由衷的佩服，只看见他眼中焦渴的仰慕。就这个视频，她来回刷了好几次。

直到彭爱欣叫她才反应过来。

“你到底在看什么？那么入迷？”

乔玉韫说：“我不告诉你。”

这条视频的评论区一水地夸赞宁时霜甜酷，乔玉韫挨个儿点赞，已经忘了这个账号不是自己的。点完一轮，她盯向最高赞的那条评论。这人显然是来挑刺的，怀疑宁时霜不是真跟人PK，而是搞剪辑那套，骗粉卖货的。宁时霜特意回复他，说自己私信了他账号，有种就过来——【纯净水奶酥脆：……别废话啦，有种打过。】

之后这人跟的几个回复略过不提，滑到最后一楼，她看见宁时霜说：【你输咯！愿赌服输！具体经过看这里→视频指路……，走过路过不要错哦，还有谁愿意过来挑战我？风里雨里不停，我在津市等你哦。】

津市。

就在这里。

乔玉韫想，她不是路过津市，而是就住在津市……

突然，她思绪中断了，原来彭爱欣将手机夺了回来。她一看屏幕，忍不住吐槽道：“我还以为你看什么大明星呢……这有什么好看的啊？”

乔玉韫摇头，想纠正她的想法：“你不觉得她长得很好看吗？”

彭爱欣上下扫她两眼，片刻后，说：“怎么了？你羡慕她皮囊啊？你也长得很好看啊！别妄自菲薄啊！”

的确。乔玉韫五官长得不差，尤其是眼睛，跟杏仁核似的，又大又圆，别人和她对视时很容易被夺走注意力。虽说她现在留着短发，看着有点傻呆愣的，人也不够精神，但彭爱欣看过她留长发的样子，知道她一旦披肩就是另一种风情。若要她形容，就是恬静、雅秀，反正很漂亮就是。

于是她安慰道：“你妈就是担心你这个年纪招惹小男生才给你剃个短发，安啦。”

乔玉韫学舌：“安啦！安啦！”

哪是什么担心这个年纪招惹小男生啊？明明就是为了省钱才把头发剪到短得不能再短！乔玉韫能不清楚黄贝霞的心思吗？——能！省！则！省！把长过肩膀的头发修剪到可以起发脚的地步，能好长时间都不用再理发，毕竟剪一次要五十块。

五十块，可以买好几顿菜了。

这么一想，乔玉韫忍不住摸摸自己头发。她刚放寒假不久，也才剪了一个星期，这会儿摸着还是刺刺的。她抓脖挠起痒痒来，心想什么时候长长啊？

乔玉韫有些怀念自己长头发时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