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之后,闻声还是会记得这段经历,简陋的旅店,新换的带着洗衣液清香的柔软床单,孤岛似的小小县城,宁静而又灼热的夜晚。
她初时并不理解叶励忍为什么会自信地认为,他可以让她‘心甘情愿’,因为在她看来,那并不会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她的情感经历很少,周围所见的,也大多是情侣间的分分合合,看尽了爱情最不堪的一面,顺带着对性的看法也有些偏颇。
但正是这种回避而又冷淡的态度,让她顺利地度过学生时代,没有在众多男生的追求中迷失自己,只一心一意沉浸在学习中。
她渐渐把这当成是自己的保护色,直到后来与叶励忍逐渐亲密,她也从来都羞于表达自己身体上的真实感受,被他逼急了,就咬紧嘴唇闭上眼睛。
于是今晚,她也依旧采取了这种策略。
叶励忍身上浴袍松垮,很容易就能看到里面流畅的肌肉线条,而他的的身形顽长,灯光的阴影聚在他的脚边,似乎只要他愿意,便可以征服一切。
他今年整三十岁,在别人逐渐进入创业期的时候,就已经积攒了大量的财富,当初放弃东南亚产业回国时,人人都说他会因此而破产。
但三年过去,他不光垄断了周边大部分的建材产业,还将事业版图伸得更远,个人资产更是登上财富排行榜,知名度逐步提升。
财富和地位,他基本都已经得到,如今他最想要的,便只是面前这个倔强的小姑娘,和与她相处的长久时光。
他做事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而与他相比,闻声明显就紧张很多,她闭上眼睛一直在等待,因为太用力,睫毛都在轻轻抖动,然后整个人就越来越焦躁。
这就跟‘掉落靴子’的故事差不多,她明知道男人会对她做出些什么来,所以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却迟迟等不到他的动作,心情自然非常复杂。
好在叶励忍最终还是有了动作,他先是褪去睡袍,而后拿起了空调遥控器,将室内温度向上调了几度,却不是为了他,而是怕她待会儿会着凉。
床垫因男人坐下时的重量,稍微下陷了一些,闻声侧了侧身,继续裹着被子闭着眼睛,她的身子绷紧,像一根琴弦,就连脚尖都是不安的。
“囡囡。”叶励忍单手撑在她的耳侧,另一只手拨弄了一下她额边的碎发。
他的手顺着她娇嫩的面颊向下,一直探到被子与床单的缝隙内,很容易就将严密的被角扯得松散,而后将她从中剥出来,低头先吻了吻她的面颊。
他的吻并不急躁,比往常任何时候的亲吻都要缓慢,但也更细致了许多,并不只局限于嘴唇,额头,面颊这些部位。
闻声的眼睛虽然还闭着,慢慢的,她整个人像极了一杯满溢的气泡水,热气咕噜噜蒸腾而出,余下的,全是一种陌生的感觉。
丝质的轻薄睡裙始终穿在身上,却已经不能发挥出原有的作用,她先是冷,然后又觉得热,便用手臂缠着男人的脖颈,小声央着他调低空调。
两个人的肌肤贴着,叶励忍将她抱起来,让她像个小孩子似的,依偎着坐在他的怀中,不留一丝一毫的距离。
而后又触了触她的眼皮,小声诱骗哄:“囡囡,你先睁开眼看忍哥一眼,只要你睁开了,忍哥就让你凉快。”
男人的气息就贴在耳侧,痒痒的,让她禁不住缩起身子来,避无可避的状态下,她的面颊在他喉结处蹭了蹭,慢慢睁开眼睛。
所以,她看到的是怎样的一副场景呢?
暖黄色的台灯柔光与月光相交织,让四处都罩了层好看的薄纱,而在这薄纱下,二人的肌肤都泛水润光泽,因着肤色与体型的差距,倒更显暧昧。
“囡囡。”男人的目光深邃,他再一次唤着她的乳名:“告诉忍哥,你现在心甘情愿了吗?”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承诺了叫她凉快,却根本没有遵守,反倒另她越来越热了起来,她逃避着他的目光,低下头一言不发。
叶励忍当然知道,这是她在表达默认的意思,但他偏偏要听她亲口说出这几个字来,便照旧俯下身,细致地抚慰着她。
“叶励忍!”闻声这下是真的生气了,她不管不顾的直起身来,开始用指甲在他后背制造抓痕:“我说我愿意!我看你是有病!故意想整死我!”
她的长发再一次披散在床单上,叶励忍托着她的下巴,语气中笑意明显:“乖囡囡,小朋友没礼貌的话,是要被惩罚的。”
…
闻声之前听过‘甜蜜的惩罚’这个词,就觉得是很不精准的,因为惩罚就是惩罚,是为了让人得到教训的,又怎么会甜蜜呢?
但是她现在切身体会到了,而且是彻彻底底地体会。
空调的温度还是高的,因为叶励忍说,怕她出汗后吹了凉风寒气会进到骨子里面,她并不知道这个理论是真是假,就觉得他这人分外讨厌。
先开始时,她还是扒着他的肩膀,气息不稳地跟他据理力争,但后来却渐渐没有了力气,双眸里蒙了层雾气,只能抿着唇瞪他,模样娇嗔。
闻声好像记得自己被叶励忍哄着说了很多话,但因为太过于羞耻,具体的语句是什么,都刻意模糊隐去了。
她也记得,叶励忍是怎样用低沉的声音一遍遍唤着她‘囡囡’,这两个字中饱含着各种感情,被他说出来后,听着便格外动人。
他是那样冷静的人,即使最动情的时刻,眉头也并未完全舒展,却一直在细致地观察着她的反应,给予她最极致的满足。
两个人独立的人,竟然也能如此地毫无距离,这是之前闻声从未想到的,她在愉悦过后,内心却又升起一种悲凉的无助感。
这同样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悲观在作祟,她尽可能地拥紧他:“忍哥…我总是觉得,人生的快乐是有限度的,我怕太早用尽了,苦难又会来临。”
他用他的浴袍将她裹紧,抱着她去窗边看天上明亮的月亮:“囡囡,你还记得三年前,你被抓去警察局的事情吗?那时我很生气,教训了你。”
闻声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她并不是很想提这个,因为到现在都还会觉得委屈:“怎么会不记得?”
“我当时的想法是,不想让你去做冒险的事,即便是为了我也不行,你只需保护自己就好,但后来,我发现我能理解你的做法了。”叶励忍说。
他的下巴懒洋洋搁在她的脑袋顶上,声音有些许哑:“因为我们的命运从来都是缠绕在一起的,就像是根系缠绕在一起的两根藤蔓,已经分不出你我,一个人的伤痛,另一个人会本能地一起分担。”
“我以后有了危险,你也会这样做吗?”闻声转头看了看他。
“我会的。”叶励忍低头吻吻她的额头:“所以你只管尽情地快乐,即便是用完了,忍哥会把我的快乐分给你,不会让你感到难过。”
他说完这话之后,闻声便睡了过去。
她今晚消耗的精力过多,早就是昏昏欲睡的状态了,只是之前内心存在疑虑,便一直强撑着罢了。
将她小心地放回床上之后,叶励忍低头注视着她。
小姑娘容颜娇俏,只是累狠了,整个人都是憔悴的。
他的大手轻轻抚过她的唇侧,而后换好睡衣,开门来到走廊处。
…
吞钦从楼下走上来时,叶励忍正站在门边,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叶先生。”吞钦恭敬地唤了一声:“您找我有事?”
“嗯。”叶励忍稍稍点了下头,姿态少有的闲适慵懒。
并不像吵醒里面熟睡的人,也不想离她太远,所以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你帮我联系邹律师,我想成立一个助学基金,专门救助失学女童。”
虽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吞钦却愣了愣:“您是想借此来促成什么项目吗?那我抓紧时间去办,争取一周之内…”
“不是,我只是单纯捐助一些失学女童而已。”叶励忍摇摇头,冷硬的面颊上难得出现柔情:“助学基金会的名字,就用‘闻声’这两个字就好。”
他的囡囡因为童年所受的苦楚,而造成内心安全感的极大缺失,即便长大了,情绪上也比别人敏感得多。
他虽不能更早地出现在她身边,避免这样的悲剧出现,却能帮帮那些与她相同遭遇的女孩子们,这样的行为,也算是给她积累福报吧?
这样想着,他那一颗磐石似的内心,渐渐有了些许温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