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星河 第27章 二十七

深入骨髓的悲观与厌世，真的可以随着时间消退吗？闻声自己也不确定，她现在生活充实，但并不代表，她不会在某种时刻想起死亡。

就像有时候清晨醒来，她会忽然想，如果昨夜能够就此长睡下去，那是种什么感觉。

就像偶尔心绞在一起似的痛了一下，她会想，如果当时是心脏出了问题，那是不是，她现在已经不在人世。

人都是向死而生的，死亡也是永远都逃不开的未来，多想想也没什么坏处，起码人会更坦然，不会整日因怕死而惶惶终日。

她的个性中从来都存在两种极端，消极与热情此消彼长，正因此，愈发迷人的同时，也像燃烧的火焰似的，愈发危险。

选择记者这个职业，也代表着她想要走南闯北，即使深陷险境，也要挖掘真相的决心，她喜欢这样的过程，对死亡也看得比较淡，遇到情况了，通通都认为是命该如此。

叶励忍却偏偏不许她这样，他要她竭尽全力地活，见缝插针地活，即便已经死到临头了，却还是要抓住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不遗余力争取活着，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她刚刚那听天由命的表现，令他很不满意。

她与他本质上的不同，让他久违地缺乏起安全感来，越是这样，他便越想完全地拥有她，似乎只有这种媒介，才会让二人步调趋同。

不乖的小孩需要惩罚，更何况，这也并不完全是一种惩罚，世间的快乐有很多种，她多体会些，以身试险时就会多些节制。

…

之后虽然闻声极力要求下去，但叶励忍并不允许，他直接打了个电话，然后抱着她在楼梯上坐下等着，时不时将她气愤抓挠的小手攥在掌心中。

半个小时以后，吞钦划着一个充气小艇过来，叶励忍便抱着闻声接替了这个小艇，两边交换，吞钦继续划救生艇搜寻需要帮助的人。

小艇在水面上晃晃悠悠，闻声坐在中间，始终板着张脸。

她一动不动，也不划浆，叶励忍索性直接下水，他在后面推着小艇走，前进的速度加快不少，到了积水稍浅的地方，就抛下充气小艇，抱她下来，扛在肩上涉水前行。

就这么一直到了旅店，他也没把她放下来，上楼之后进房间，他先去洗澡，洗完披上浴袍出来，又弯腰解开她的穿戴。

闻声连救生衣都还没脱呢，她气他什么事都擅作主张，但又心虚得厉害，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反抗他，便只能气鼓鼓坐在椅子上，像是胀气的河豚。

这会儿见他行为愈加过分，便仰着身朝后躲：“干什么啊你！”

“我想干什么，你难道心里不清楚吗？”叶励忍倒嗤笑了一声。

他也没太管她那些微弱的反抗举动，将她带到浴室去，放在小凳子上先替她脱掉拖鞋，袜子，外面的救生衣，套头的打底衫，一件件扔到外面去。

而后才解开她扎成丸子头的长发，用梳子梳顺后，拿过剪刀修剪两侧的八字型刘海，让细碎的发茬子都掉落到地上去。

闻声很不喜欢去理发店，所以她长年都梳着同样的发型，头发实在太长的时候，都是叶励忍给她剪短的，次数多了，他的手法也愈发熟练。

剪刀与发丝相接触时，‘沙沙’的声响便传到耳边，闻声闭着眼睛，感觉脖子有些痒痒，她就伸手准备挠挠。

“别动，那里有碎头发，仔细扎到皮肤里去。”叶励忍攥着她的胳膊，在她手上轻拍了一下：“指甲缝怎么回事？”

闻声低头看了一眼：“…之前快摔倒的时候，用手撑了下地。”

叶励忍没再说话，他去客厅撕了张笔记本的纸拿过来，半蹲在她面前，把那纸折起，用其中一个尖角替她清理指甲中的淤泥，神情始终淡淡的。

仿佛回到了多年二人相处的时光，闻声觉得稍微放松了一些。

她轻声说：“忍哥，我以后会多注意的。”

这种应付似的道歉，叶励忍并没有接话，他只是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吻，把她抱入浴缸中，亲自动手，替她打湿了长发，仔细清洗起来。

…

晚间八点钟，县城的夜晚格外寂静。

旅店房间内，画质不好的电视机在播放着晚间新闻，声声呲呲啦啦，有些延后，不多时画面便定格不动。

男人走过去，大掌在电视顶端‘咣咣’拍了两下，张嘴呆楞着的主持人瞬间恢复动作：“下面来播报一则国外新闻，根据…”

闻声手里端着一大碗热腾腾的煮方便面，低头小口吃着，她的面色始终有些红，脑袋几乎要埋在碗里面去，热气蒸腾起来，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叶励忍走回她身边，顺手拿起毛巾，继续替她擦头发。

过一会儿，他的手指才拨了拨她小巧的耳垂：“是不是吃饱了？”

见她点头，他就像赶时间似的，直接把剩下的泡面端过去，几口吃掉，脏碗和筷子放到房门口去，转回身抱起她往床铺走。

闻声这时候才有些慌，她本以为洗澡时的事情就已经是全部，却不想他这次是要坚持做到底。

她拍打着他的胳膊：“叶励忍，你不要太过分！”

身子陷入柔软的床垫中，回答她的是掠夺似的吻，天花板上陈旧的花纹一直在转动，她的手臂被他箍住，投降似的举在头顶，最终与他十指相扣。

皮肤与床单布料的摩擦声在静夜中格外明显，闻声再一次挣扎着直起身来，她想到他曾经的话语，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

手臂抵在他的胸前，她的气息并不怎么均匀：“忍哥…忍哥，你明明说过的，要等我心甘情愿…你不是一向都说话算话吗？！”

直到这种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勇敢。

对于从前未尝试过的事情，她始终都抱着一种畏惧的心情在看待，她不知道确切的感受，干脆就直接抗拒，始终不敢迈出最后一步。

叶励忍自然是了解她这种心态的。

小时候她不愿意迈过一条小小的水沟，他就在对面看着她，伸手一次次将她拉过来，直到她适应了，可以独立跨过。

就这么着，他带着她尝试了许多未知的事情，之后两个人别离又重逢，关系也转变为爱人，他又引导着她亲吻，尝试很多亲密的举动。

最终的最终，她都喜欢上了这些尝试。

所以此时此刻，低头看着月色中女人娇俏的面容，他慢悠悠笑了：“囡囡，今夜的时间还很长，忍哥会让你心甘情愿的。”